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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青岚听得蓦然一惊,急急问道:“后来呢?”
中年和尚又道:“就在小僧回去之时,好像有一条黑影,在眼前晃了晃,糊里糊涂的被人点了穴道,后来就不知道了,直到醒来,我们已被吊在树上。”
江青岚心中暗自惊异,鬼影子何异,既然认出自己,怎会让自己安安稳稳的睡到天明?他和花弥勒两人,又到那里去了呢?哦!这是暗中有人相救!花弥勒和鬼影子,可能就被他打跑了。
不是吗?光瞧这三个和尚,武功定也不弱,竟然将他们吊上树去。而且还不让他们见到身形,以致这三人疑心是自己做的手脚。
那么此人武功之高,实足难以捉摸了,可惜他没有再露面,真是失之交臂。
他心中一阵琢磨,一面向三个僧人,告诫了几句,便自上道。
由滏阳奔魏郡,正是薛田两家的最前哨,边界上各屯重兵,壁垒森严!
江青岚杂在百姓群中,并没被人发现。
一路无话,中午时分,就到了魏郡。
当时雁门郡王田承嗣坐拥重兵,权势之大,连朝廷都不在他眼里,魏郡正是他跸驻之地,形胜繁华。
但见红楼画阎,商肆栉比,雕车辘轳骏马兢驰,奔坊酒肆,尽多猜拳行令,柳陌花衢,但闻弦歌不缀!
真是一片浮华之象!
他信步走上酒楼,但见满楼人声喧哗,尽是些酒肉征逐之徒,几乎位无虚席!
正想退下身去,却被眼快的堂倌瞧到,早已迎了上来。
自己不好回下,只得由他领到临窗一处座头上,和人家并桌。
先在那人,大概也才来不久,叫的洒菜,尚未送到。
此时面对窗外,似乎在赏览街景!
江青岚坐在他侧首,瞧不清人家面目,只觉这人身材瘦小,年龄比自己也不会大得太多。
身上穿一袭黑布短袄,腰间还束着一条布带,瞧他这份装束,敢情是个庄稼汉模样!
当下也并未在意,吩咐过酒菜,就独自低头盘算着午餐之后,自己应该无瞧瞧当地形势,和田节度使府周围环境,然后再找一处隐蔽客店落脚。
这时堂倌已把瘦小个子的酒菜端来,那都是现成东西,十斤高梁,一大盘牛肉,一大盘卤蛋,和五十个馒头,一起放到桌上。
这可把江青岚吓了一跳,这许多东西,即使五个自己,怕也吃不下去,瘦小个子,能有如此食量?
心中想着,目光不期而然向对方落去。
只见瘦小个子早已倒了一大碗高梁,咕嘟咕嘟的喝了两口,用舌尖咂了咂嘴角,夹起一大块牛肉,直往口中送去。
他一面咀嚼,一面却蓦的回过头来,冲着江青岚咧嘴微笑!
这才看清那瘦小个子,原来是一个二十四五岁的青年。
生得脸型瘦削,棕黑色的皮肤,黑中透亮,眉宇之间,一股精干之色。尤其是那双眼睛,锐利如剑,隐射金光!
江青岚心头猛然一凛,暗想:瞧不出这个庄稼漠模样的人,竟然还是一位内家高手!
展老夫子常说,江湖之中,龙蛇杂处,天外有天,人上有人,当真不错!
正想和他招呼,但人家只冲着自己咧嘴一笑,立即别转头去,又自顾自的大吃大嚼起来。
高梁、牛肉、卤蛋、馒头,不停的往口中直送,简直狼吞虎咽,没有自己开口的余地。
正好堂倌已把自己点的酒菜送来,心想等他转过头来,再和他招呼不迟。
当下也就浅斟低酌,等候瘦小个子回头!
那知对方好像早已知道自己心思似的,自从适才那咧嘴一笑之后,就始终不曾回过头来。
一会工夫,十斤高梁,一大盘牛肉,一大盘卤蛋,和五十个馒头,早已像风卷残叶,一扫而空!
瘦小个子倏地站起身来,很快的就会账下楼,他似乎故意规避自己?
江青岚心头微感诧异,觉得此人行径,透着些古怪。
当下自己也匆匆吃毕,会账下楼,装作漫不经心的,在街上逛了一圈。
渐渐到了田节度使府门前,江青岚远远停身,抬头一望。
只见大门前两根旗杆,高耸入云,两头威武狰狞的白石狮子,盘坐在大门两旁。
一排白玉阶石,直通到前厅,派势豪华之极。
大门正中一块横额,写着“雁门郡王府”五个金字!
门前站着两排手持斧钺的警卫军健,一个个挺胸凸肚,雄纠纠,气昂昂,越显得阀阅显赫!
江青岚恐怕引起人家注意,悄悄的绕过正门,向右边一望。
高大围墙之中,碧瓦飞檐,画栋雕梁,重重无数,最后,却是一座花园,假山亭台,树木葱笼!
他出身富贵之家,对这种规模崇闳的府弟,自然不会有侯门如海的感觉。
一路察看,暗自盘算,何处为前厅,何处为内宅,何处是治事之所,何处是宴歇之地……
正当他微微出神之际,蓦见一条熟悉人影,从身边擦过。抬眼望去,那正是在酒楼上和自己同桌的瘦小个子!
这时已闪出去五六丈外,忽的回过头来,又朝自己咧嘴一笑!
这可把江青岚笑得心头猛跳,难道他竟是田府爪牙?自己行踪,已被他发觉,是以一路缀了下来?果然如此,自己这一趟魏郡之行,反而闹了个打草惊蛇!
瘦小个子回头一笑之后,忽然拔腿就跑。
江青岚看得起疑,不由脚下一紧,也追了下去。
大白天里,又是通衢要道,江青岚自然不好施展轻身功夫。
两人一前一后,差不多走了两三条横街。
那瘦小个子,似乎道路极熟,东一拐,西一弯,尽往人丛中间钻,不多一会,便已失去人家影子。
敢情那人是故意作弄自己?江青岚累得浑身是汗,又气又恼,平白无故的被人家戏耍了一场。
瞧瞧天色,已是未末申初,自己总算对田府情形,胸中有了概念。
正好先找个地方落脚,休息一阵再说。
当下就在横街上找了一家较为清静的客栈,店伙领到上房,替他端来面水,沏了一壶上好香茗。
江青岚从昨晚在灵岩古刹着了人家道儿,头脑昏胀,早晨又跑了百来里路,身子也微感倦意。何况晚上还得上田府去探探动静,此时正好休息一阵,养养精神。
他盥洗之后,呷了几口香茗,就掩上房门,从腰间解下长剑。
方想到床上运一会功,无意之中,伸手往怀中一探,好像多了一团东西!
咦!这是什么?急忙掏了出来,低头一瞧,
啊!那是一个纸团,自己怎会把纸团塞到怀中?
心念转动,立即把纸团打开,原来上面潦潦草草,还有字迹!
再一细瞧,不由惊得目瞪口呆!
纸上果然还有一行字迹,那是用木炭写的:“寄语江郎好归去,侯门如海勿轻蹈!”
这两句诗,切中江青岚心事,焉得不大惊失色?
自己这次偷偷出来,事先连表哥都没有告诉,怎会有人知道自己行动目的,和来历姓氏?
不是吗?这纸条上明明是说:“告诉你,姓江的,好回去了,田王府龙潭虎穴,不可轻易犯险。”
除了鬼影子何异,昨晚在灵岩古刹认出自己以外,可说没有第二个人。
如果是他,识破自己行藏,那么正好让你去自投罗网,决不会下书警告。
瞧这纸条上的语气,自然是友非敌,但自己初来魏郡,只有敌人,那有朋友?
而且凭自己的功夫,给人家在身上做了手脚,竟然一无所知,可见此人身手,大是不凡!那又是谁呢?
江青岚琢磨了一阵,兀自得不到结论,忽然他想起酒楼上那个面目黧黑的瘦小个子!
他无缘无故的曾对自己咧嘴一笑,后来在田王府,又向自己身前,一擦而过。对了,准是他!
尤其那咧嘴而笑,敢情是故意耍逗,为了怕自己露出形迹,引人注意,才把自己引开。
原来他果然是一番好意!
但继而一想,自己往返数百里,所为何来?田王府就真是龙潭虎穴,自己也总得探上一探。
何况听鹰爪孙庆的口供,田府中最厉害的人物,首推独角兽公孙无忌。
哼!那天一招“乾坤一剑”,还只有划到第七个圈上,就把他震退!公孙无忌,又何惧之有?
江青岚想到这里,雄心陡壮,那还把人家留条示警的一片好意,放在心上?
当下就撇开心事,在床上运起功来。
直到天色昏黑,店伙掌灯进来,才下床开门,吩咐把晚餐送到房中食用。
晚餐之后,虽然时间还是很早,此时在繁华的都市里,正好华灯初上,绿酒未酣。
距离夜行人可以出动的二更天,差得老远。但他却早已脱下长袍,全身扎束停当。
把平日练着玩的亮银梭子镖,也重新检点,放入镖囊。一支长剑,摸了又摸,紧放在身边,人简直是坐立不安。
这也难怪,江青岚除了从展老夫子口中,听来的一些江湖知识之外,可以说一点经验也没有。
虽然他那天初试身手,击败了三眼比丘的得意门徒银燕子柳琪。而且还把大名鼎鼎的崤山独角兽公孙无忌迫退!
但那是在自己家中,像今晚这种完全江湖夜行人的行动,可还是破题儿第一遭。
何况去的地方,又是声势显赫的田王府?其中高手如云,警卫森严!
青年人的性格,虽勇于冒险,也总不免心头忐忑,精神感到有些儿紧张!
两更才过,江青岚那还沉得住气,佩上长剑,吹灭油灯,悄悄的跳出窗外,随手把窗户掩上。
一拧身纵上民房,他白天早已踩好路线,这时就不假思索,直向田王府奔去!
刚越过几重民房,瞥见前面七八丈外,飞起一条黑影,像浮矢掠空般一闪而逝!
江青岚连看也看清楚,早已失去踪影。
依照黑影的去势,正是和自己同一方向,往田王府去的路径,难道……
他心头蓦地一紧,此人身形之快,简直到了飞行绝迹的境界。自己和人家一比,真是瞠乎其后。
“侯门如海勿轻蹈!”这句话,立时又从他脑筋中泛起!
咳!既然来了;好歹也得探上一探,心念疾转,脚下却并没停止。
田承嗣的雁门郡王府第,碧瓦连云,业已在望!
江青岚那敢丝毫大意?遮遮掩掩的绕到后院,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