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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灭长安-第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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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两人中的一人道:“启禀少掌门,属下打听到了,那条船是太守府的。今天一早,太守的大儿子康少麟邀约一个才从辽国回来的、姓兰的好友去郴州的天净山游历,听说十天半个月的也不会回来。”众人俱怅然若失,昭阳公主却只忧心赵长安的腿,对宁致远嗔道:“唉呀,那个什么兰公子白公子的,走了就走了,他又没病没灾的。”又扯对方衣袖,“你倒是快点儿想法子,为这个卿公子解毒呀!”

宁致远似乎早习惯了她的轻嗔薄怒,拍额道:“对,我本末倒置、轻重不分了,我这就送他去金陵,请简神医……”

“宁少掌门,去金陵不敢烦劳您的大驾,只要找两个弟子送我去就成了!”赵长安实在怕跟他在一起。

宁致远却摇头道:“不行,这样我不放心。”赵长安还待要说,一名弟子进来,说是外面来了帮官府的人,声称要来捉拿昨天从这儿逃走的一个钦犯。

“哦?居然还敢找上门来了?让他们进来!”章强东一看有架可打,一撸袖子,精神抖擞。赵长安、昭阳公主却一怔:柳随风不过是一个公子哥儿,何能调遣得了官府?况康天昭昨夜既已奉自己的钧旨,又怎会再派人来寻衅?二人互望一眼,这帮“官府的”,八成是柳随风的名堂!

片刻,外头挺胸腆肚地进来了七八个横拖铁链、歪提佩刀的人,倒都穿着公服。几个人大咧咧地往四下里一站,已封死了厅中所有人的出路。

为首的中年人,眼中精光大盛,双太阳穴稍稍隆起,一望而知是个身怀内力的会家子。他鼻孔向天,斜瞪着眼,自称是太守府的吴捕头,奉太守令来捉拿朝廷钦犯。章强东反唇相讥:“钦犯?谁是钦犯?老夫看你这龟孙子,倒更像个钦犯!”吴捕头面上煞气一现:“打哪儿来的老棺材瓤子,滚一边去!”

“吴爷!”薛明汉满面堆欢,问道,“您来小的这儿拿人,可带的有官府的缉捕文书?”吴捕头冷哼一声,压根不理。

薛明汉气色不改,继续问:“那……不知太守府签押房的捕头刘天亮刘大老爷,跟吴爷怎么称呼?”

“刘天亮?”吴捕头眼珠一转,“是哥们,昨天俺们俩还一块喝酒来着。”

“哈哈哈……”薛明汉纵声大笑,“刘天亮这个名字,不过是我顺口胡说的,而吴爷您居然跟一个子虚乌有的人在一块喝酒?”

“吴捕头”被他略施小计便戳穿了伎俩,但却毫不慌张。他来之前就预备好了,先冒称官差,来点“文”的,一个生意人怎敢开罪官府?除非不想要这份家业了。但若“文”的不成,那便练“武”。昨夜听柳随风描述,厅中七人,只有“老棺材瓤子”还算了得,但俗话说得好,双拳难敌四手,自己早名震江淮四郡,带来的七个弟子,也都是一等一的好手,谅“老棺材瓤子”再狠再强,又怎能架得住八人的十六只老拳?

柳随风许下重酬,只要能把那个痨病鬼活着带回去交给他,他立马付三千两黄金。哈哈,看来今天的这路横财,自己是发定了!他从牙缝中冷笑:“你们这些刁民,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阻拦官差拿人?徒弟们,把这儿的人全砍喽,除了痨病鬼,莫留一个活口!”

“是!”七人一齐答应,声震屋瓦,气势倒也惊人。“是”字方落,“吴捕头”鬼斧刀已疾劈章强东右颈,与此同时,七个徒弟一人抢上前去抓赵长安,一人刀一闪,“刷”,砍薛明汉左肩,一人来助师父夹攻章强东,余下四人,分扑宁致远、丛景天、西门坚和昭阳公主。

章强东仰天大笑:“你这小子,倒挺会看人下刀的嘛!柿子专拣老的捏!”他叉腰,端凝不动,只偏头眯眼,看那森寒的刀光迎面劈至。眼见刀锋已要斫中他的面门,而他仍无一丝反应,“吴捕头”大奇:咦?老东西怎么了?吓傻了?昨夜柳大少把他吹得神神道道的,可……他怎么还不动?他突觉眼一花,就听身旁的那名弟子“嗷”一声怪叫,跟着,“忽”,一条身影向自己扑来。他一惊,忙向右跃开一步,劈出的刀招式不变,但左拳已一式“兵来将挡”拍出。

“啪”、“噗”两声,他的右掌刀、左手拳均击中了什么物事,然后一人大声惨呼。他定睛一看,原来左手拳击中的是自己的弟子,而右掌刀劈中的却是一张圆凳。“老棺材瓤子”则不急不慌地抱肘站着,讥嘲地望着他。

“你……”“吴捕头”手抚胸口,对脸色发青的弟子怒吼道,“你扑过来干什么?昏头了?”

“我……我……”那名弟子被他一拳打得昏天黑地,说不出话来,倍感委屈:自己哪是扑过来的?根本就是被那个教书先生莫名其妙地一把揪住衣襟扔过来的。但这时,“吴捕头”已无法再听他辩解了,因为章强东已虎扑过来:“打架就打架,穷聊个什么劲儿?”左掌五指微张,疾往前一探,看那架势,他竟是要夺刀!

“吴捕头”不慌不忙,冷笑声中,右腕一沉,身形下矬,刀自下而上反撩,一式“拨云见日”反斩对手下腹,章强东左掌若碰在锋利的刀刃上,五根手指立刻便会跟手掌分家。

待双掌已堪堪触及刀刃,章强东这才变招,五指突然合拢,变抓为击,后发先至。“吴捕头”只觉一股疾风扑面,未待明白过来,“嗵”,胸口已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他立觉气血翻涌,喉头一甜,也算他狠,憋气一咬牙,将一口血又吞了回去。他脸色铁青,反手三刀搂头疾砍。此时他已发觉,柳随风三人对“老棺材瓤子”武功的描述一点儿都不过火,事实上,还把他的功夫说得弱了。但自己既已在这儿耗上了,就算想抽身走人,不玩了,人家会乐意吗?

章强东笑对不知何时已袖手旁观的丛景天等人说:“西门兄弟、小丛,看好了,只三招,老夫就让他滚出去!”他猛一俯,站立不稳般向“吴捕头”迎面扑去。“吴捕头”大吃一惊:这是什么招数?这不是把他的头送来挨砍吗?他在刀尖上打滚逾三十年,还从没见过这么稀奇古怪的招式!他见章强东全身上下无一处不是空门,不假思索,搂刀疾砍,但就在刀锋刚要削到对方时,突然,对方全身的空门都消失了,紧接着,章强东的手竟从根本不可能的方位,以根本不可能的速度斜穿过来,穿透刀光,右手指竟已抓住了刀背。

他大惊,急忙腕向内翻,想摆脱章强东。但这时变招已嫌太迟,一股大力从刀柄传来,震得他虎口剧痛,他只得撒手。同时,章强东左手已捞住他的腰带,往空中一抡,他便成了一只断线的风筝,忽悠悠飞出厅去,连一招都未过,已被扔了出来。

半空中他疾使千斤坠,想落地时稳住身形,孰料脚才沾地,一股大力从双膝向上反弹,与千斤坠的力道相激,两股力量一撞,他立足不稳,一个倒栽葱,连着十七八个跟头滚了出去,待额头重重地撞在门前石阶上,才止住了连跌的那股力道。等眼前金星散尽,他这才发现,同来的七名弟子,早东倒西歪地躺在阶下多时了。

八人直到此刻都不明白,自己是怎么被扔出来的,唯一明白的就是,扔八人出来的,仅止四人!而那三个年轻人,包括痨病鬼,一直端坐椅中,根本没动!

虽然宁致远等人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吴捕头”一帮人打得抱头鼠窜,但赵长安心中却波澜大起:看情形,柳随风绝不会善罢甘休,去金陵的路上,不知还会有多少凶险恶战在等着四海会的一群豪杰。他素来不爱给人添麻烦,这时便后悔了:与其麻烦四海会,不如打扰康天昭,自己还是去太守府吧!不信柳随风吃了豹子胆,敢去官府生事。于是他便留意昭阳公主,要找机会与她摒人密谈,好让她再帮自己一回。

可要命的是,她好像得了离魂症,一双美目只在宁致远身上萦绕,再不看他一眼,更甭提听见他那些貌似寻常,实则语带双关的话了。就这样,小半个时辰很快过去,薛明汉人内禀报,去金陵的三艘船均已雇好,众人用完早饭就可上船。赵长安无计可施,只得暗叹了口气死心。

沿河边有水阁、楼房,也有粉墙。偶尔,从河岸的墙角边也会长出几株杂树垂柳。虽是入冬时节了,叶片早已落尽,但缕缕柳枝仍然拂水依人,夹着翦翦寒风,轻轻摇曳,照影参差,这一来,河水一发地清灵流动了。柔橹一声,小舟咿呀,横于头顶上的那一弯青石小桥,宛如半轮明月,在清浅的秋水中,静幽多姿。

青石板、白粉墙、后门的紫薇花树后,又是一湾清澈见底的潺潺碧水。蒙蒙烟雨这时也来凑趣,烟波、烟雨、烟树、烟山,舟行景移。赵长安痴望船槛外,这一轴徐徐展开的江南山水长卷,使他整个人都浸融在浩渺无际的烟水中,魂飞神越了。宁致远静眺这一派水色天光,亦是陶然。二人在一声递一声的欸乃橹声中,相对无言。

直至暮色降临,远近的大小舟船,次第响起了停船歇岸的吆喝声,接着,岸边河沿鳞次栉比、高高矮矮的房舍中,三三两两地透出了晕黄的烛光。昏黄的光晕,投射在缓缓流淌的河面上,辉映出幽幽的水光。直至此刻,赵长安方一愣神,喃喃自语:“如此景致,足可忘忧。”宁致远颔首赞同。

“有一首词,与今夜的情景极其相符。”赵长安低吟,“兰烬落,屏上暗红蕉。闲梦江南梅熟日,夜船吹笛雨潇潇,人语驿边桥。”吟罢,二人相顾,会心一笑。

“要能再有人在这桥边吹笛一曲,那……卿公子和我,就都要做了那词中人了。”宁致远话音才落,便听幽幽一声,河岸上,驿桥边,响起了清雅的笛声。笛声幽扬低回、宛转缠绵。乍听得这淡逸悠然的笛声,二人俱沉醉了。和着笛声,宁致远唱道:“闲梦远,南国正清秋。千里江山寒色碧,烟波深处泊孤舟。笛在明月楼。”

笛声戛然而止,有人曼声回应:“亭亭画舸系春潭,直到行人酒半酣。不管烟波与风雨,载将离恨过江南。舟中的二位雅士,可否容不才冒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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