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赐抚恤都比较大方,实际上未必就没有一点暗自得意的意思在,尤其是那些敌视雷家的暗藏对手。
帝国各地的民壮、丁勇、乡兵固然是中央朝廷以之制衡帝国军队的一支武装力量,但乡兵的过于强大也是朝廷不允许的。尤其在中原内地,对丁勇、乡兵的规模都有严格限制(民壮属于徭役佥派,与衙门差役、丁勇、乡兵不太相同),只有在边塞,朝廷的容忍度要大一些,粮饷自筹的乡兵或者由地方官府计日给以行粮的丁勇,规模可以较大一些,所以回回马家的西宁马户,河西雷家的乡兵,鲜卑突骑都可以号称有五千骑之多,实际上远远不止此数,平时都是牧场里放牧的马倌,有事之时召集起来就是精于骑射的骑手了!
上次出塞,雷瑾如果不是自愿断后,恐怕左路两翼一万多人全部得葬送在塞外蒙古草原,雷瑾虽然怀疑是朝廷中某些人心照不宣的联手阴谋,不愿意雷家人掌握更多的武装,但这种事是不可能找到什么证据的,查无可查。
“罢了,朕也不想多生事端,就不追究了。不过朕要试试你的练兵才能,你可敢应承朕?”
“启禀皇上,小臣愿意一试。”
“朕听说春秋时代名将孙武有三令五申的故事,如果朕拨五百宫娥,你需要多长时间可以把她们操练得进退都中规中矩,合乎阵势的要求?”
原来春秋时吴王要试孙子的兵法,选出吴王后宫一百八十个美女让孙子操演阵势,孙子便将吴王后宫美女列为两队操练,选吴王两位宠姬分任队长,但无论孙子怎样三令五申,宫女们却以为是游戏,不住嬉笑,总是不成队形,这在孙子看来,“约束不明,申令不熟,将之罪也;既已明而不如法者,吏士之罪也”,于是孙子断然下令斩杀那两位宠姬,即便吴王求情,也无法挽回,是所谓‘将在军,君命有所不受’。
这个故事因为记载在太史公的《史记》里,也算是尽人皆知的事情,雷瑾一听,虽然一下子不太明白皇帝的意思,但也知道这事儿不能推搪迟疑,马上应声回禀:
“若只是进退中规中矩,合乎阵势的要求,臣一日足矣!”
雷瑾随即明白,这看来象是皇帝在考核自己,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皇帝总归是要亲眼看看自己的练兵能力,才会真正彻底地相信出塞与蒙古人数十战后犹能生还,不是吹嘘出来的。
“到时,朕要亲自观看操演成效,如果确实中规中矩,朕自然会赏赐于你!先在丹房住着,过几日朕再赐你一座积庆坊的宅第,好生在京师住下吧!”
雷瑾连忙叩头谢恩,心里却在暗暗叫苦,这样住下去,什么时候能回去啊?而且住在丹房,除了夹着尾巴老老实实装孙子,什么事也别想干,幸好到时候还可以搬到外面住,否则我非要发疯不可。
“唔,你敬献的万圣既济丹和朝元丹,朕也服了,这些日感觉精力健旺,倍于常日,老神仙道是这两味丹药与金丹同服,有助朕参证长生大道,这样很好!朕已经吩咐太医院按照丹方精心制作,既然你献丹药和药方有功,又要住在京师,朕再赐你内帑银五万两,好生花用罢!”
这不是摆明要把我羁留在京师,变相的软禁吗?
虽然心中叫苦,雷瑾仍然不得不再次叩头谢恩。
皇帝再略谈几句,便吩咐太监引雷瑾去歇息,准备明日早起操练宫娥。
第四章 皇庶子
西苑教场“西官厅”。
五百名娇娇怯怯的宫娥,一早就被宫中太监带到西官厅,暂时拨付到雷瑾手中,听候他调度遣派,操练阵势。
宫娥怯弱,沉重至三五十斤的铁甲自然是负重不起,所以从工部管理的内库——专门贮放甲仗的戊字库中,把平时用为武将服饰和侍卫服饰,以体现皇家军队威仪的绢帛甲,调用了五百套,用以装备这些宫娥。
用绢帛之类制成的铠甲,虽然结构轻巧,造型威武,但基本不具防御能力,但当下正好合用,反正雷瑾只是要用这些宫娥摆个看得过去的花花架子让皇帝检阅,刀剑闪亮,服饰鲜明,不过是虚华好看、花团锦簇的绣花枕头而已,又不用真个拉上阵去拼生拼死。
这些宫娥平时久处深宫,役务劳作繁重,并无多少轻松娱乐,如今难得有机会在宫外松快一阵,自然是叽叽喳喳,纷纷试披绢帛甲,摆弄刀盾长枪,三五成群,乱轰轰的嬉闹成一团。
一身戎装的雷瑾却不闻不问,自使人搬了桌椅茶几,就在检阅台上肃容安坐,俯视教场上宫娥们嬉戏玩闹,身后则挺胸腆肚站立着一干专司旗号金鼓的军士,都是雷瑾从西官厅番上宿卫的边军中,临时借用过来以号令诸军的军士。
那些宫娥们嬉闹了这一阵子,那股刚出宫门时的新鲜热辣劲也就慢慢散了,一个一个的停止了嬉闹,逐渐安静了下来,你看我,我看你,正不知如何是好之时,雷瑾这才示意身后军士在当下放起下操号炮,擂鼓吹角!
震耳欲聋的号炮轰轰爆响,威武雄浑的鼓角突如其来,唬得这帮宫娥都站在原地不敢动了,一时呆若木鸡,甚至有惊呼失声和抱成一团者,这时她们才有所憬悟——她们可不是来这里嬉戏的,而是来此听候调遣,操练军阵的!
雷瑾再一挥手,鼓角立时齐喑,整个西官厅突然又沉寂安静得仿佛一枚绣花针掉在地上的声响都可以听见!
嚯地一声,一身戎装的雷瑾猛然起身,炯炯有神的一双虎目,冷电一般扫过全场,久在深宫的宫娥那里见过这等凌厉森冷的目光,只感觉高台之上那身材高大,气魄不凡,非常年轻的子爵大人,双目炯炯,精光如电,剽悍雄壮,气势如山,令人不敢喘口大气。
“现在开始唱名点卯,点到名的要应声出列,高声应答!都听到了吗?”雷瑾宛如洪钟一般的声音传遍全场。
场中立时此起彼伏,一片乱糟糟的应答声。
“大声些,没听见!”
这下应答声变得整齐和响亮了许多,雷瑾满意地点点头,又喝道:“都听清楚了吗?”
“清楚了!”
这下的回答,就更加整齐划一了,这些宫娥长年在规矩森严的大内禁宫侍侯执役,察言观色和遵守规矩已经成为她们的生存本能,根本不用雷瑾挑明,她们就已经明白这时该异口同声大声应是!
雷瑾吩咐左右的军士按照花名册大声唱名,在声闻全场的唱名声中,在雷瑾锐利的目光注视下,一个一个宫娥应声出列。
唱名时,每一个宫娥应声出列,唱名的军士都会很注意的看一下雷瑾的左手手势,因为雷瑾事先已经吩咐过,如果他左手握拳,则出列的宫娥站到教场左边;如果左手不握拳,则出列的宫娥站到教场的右边,因此当负责唱名的军士看到雷瑾左手握拳,就会马上在唱名之后,指示出列的宫娥站到教场左边;反之亦然,军士会指示出列的宫娥站到右边。
只一会儿功夫,唱名点卯已经结束,教场左边站了五十位宫娥,教场右边则是四百五十位宫娥。
原来作为一位参修上乘武道的武者,瞬时记忆,直觉洞察,都是至关紧要的能力,雷瑾在刚才那些宫娥互相嬉闹时,已经全力以赴的默运心神,把宫娥之中略具了领袖他人潜质的五十人,把她们的身形相貌声音,一一强记了下来,然后再通过刚才的唱名点卯,将这五十名宫娥一一挑选出来,雷瑾准备任命这五十名宫娥为什长,每人统管九名宫娥,以构成今天操练军阵的骨架,然而这只是第一步而已!
雷瑾其实一直没有放松对左边那五十名宫娥细微表现的观察,稍停之后,既命人将那五十名宫娥唤到检阅台前,宣布任命她们为什长,然后命令她们在一通鼓响的时间内,各自去挑选召集好自己的九名部下。
于是在咚咚的鼓声中,教场又变得乱轰轰起来,不过很快的就恢复了平静,每一位什长都挑好了自己的部下,拥有了九名下属,而雷瑾也从各个什长各自挑选部下的细微表现中,再挑出了五名他认为表现最优秀的什长,这五名什长将分别兼任队长,除了她自己的本部之外,还要管辖另外的九个什,从而这五百名宫娥便分成了五队五十什,基本的编制架构便因此而成形。
随着雷瑾一声令下,五名西官厅的教头,便把五队宫娥分别带开,重新唱名点卯,宣讲由雷瑾选定的军纪军法军令,凡是与会操之际的阵势进退无甚关联的,都一概避而不讲,重点是让她们经过一日的操练,就能够在教场上布演攻防阵势,擂鼓而进,鸣金而退,辩识旗号,聆听画角,做到令行禁止,虽然这样的花架子,遇上稍微有点战斗力的敌军都会一触即溃,但用作检阅,糊弄上宪却绝对够了。
如何见微知著,遴选出什长和队长,确乎是雷瑾自个想的主意,而这会操取巧之法,却并非雷瑾自创之法。
国初无论京军和边镇,军士员额都是实编满员,譬如以边镇而言,一镇便有士卒在十万上下,但到后来,年深日久,士卒缺额甚多,一镇之士卒实有不过六七万而已,即便是在这六七万人中,倒有一大半还不是‘正规’军士,而是以‘土兵’(指本地的募兵)和‘募兵’充之,这些募兵除了由朝廷给以军械甲仗、衣裤靴帽、月粮饷银,列入军籍并且可以听命调遣到别处作战之外,其他与朝廷不给粮饷的乡兵丁勇没有什么区别,这样的募兵仍然具有相当战斗力,但如果仅仅是这样倒也罢了。
真正最无可救药也最可怕的弊端是京军和边镇的军官将领,平时以空名支取朝廷粮饷,大肆中饱私囊,临到会操,便招集一干老弱疲惫、市井游贩之徒,临时给以衣甲器械充数,演练一番,以糊弄应付上宪的考成校阅,而且由此衍生出一整套完备的拿来糊弄、瞒骗上级的会操之法,不要说不通军务的儒生文臣和镇守太监看不出什么名堂,哪怕是久经军伍的元戎宿将一时乍见,无暇细察之下,也庶几难辩真假。
其实也不是没有人揭露,有不少大臣曾经上疏皇帝,指出“其弊不在逃亡,而在占役;不在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