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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察院甚至为此还专门编纂了每月一刊的《巡访查察指南实录》,以指导监察官吏、公士和儒生在巡访各地民情,纠弹不法情弊时,增加其巡访查察地针对性、目地性和有效性,另外监察官吏、公士和儒生的巡访查察属于公务,所以还需择期公布巡访人地呈状手札以及相关的呈报文书。
自甘霖三年以来,监察院官吏的巡访查察,主要以监狱、矿坑为主,兼顾农庄、牧场、钱庄、银庄等其他各处。 这是因为监狱、矿坑发生的种种暴虐不法之事最为集中,民怨也最为集中。
杨青历年以来明察暗访,光是在他的手上就办下了不少震动巴蜀,甚至整个西北的大案。 他自然非常清楚,现在每一次的巡访,都可能潜藏着莫测的凶险,甚至可能会危及他的性命——那些做贼心虚的人,搞不好是会狗急跳墙,极有可能铤而走险。 以暴戾的手段阻止他继续地巡访查察。 这并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在利益面前,有的人是会不顾一切的,丝毫不会顾忌杀官迹同于造反的律条——但是杨青依然义无返顾。
杨青主仆一行,此次的目的地,便是泸州地界地一个山区市镇。
杨青并不是一个莽撞人,他现下巡访各地。 也尽量的保持警惕,小心行事。 并不轻易涉入‘险地’,可以雇佣赏金客或者线人去做地事情,他也绝不会吝啬钱财。
事实上,他这次仅带两名仆从潜行山区,便是要与一位他信得过的赏金客秘密会面,取得相关的事证,并协调彼此的行动。
青瓦白墙隐隐。 茅檐柴门在望。
随风鸡鸣狗吠,迎面人声隐约,杨青脚下亦不由一快,前方就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娄山镇’了!
主仆三人步入娄山镇,此时正是午后,已经过了饭点,但这个地处川东的山区小镇仍然显出一付热闹光景,人来人往。 口音各异。
小镇上唯一地大街两旁,商铺摊贩很是不少。 这也难怪,泸州人善酿酒,前来搜购山酒村酿的商人就已不少;各色山货奇珍在此集散,也自有四方商贾每年过来搜购;输往贵州水西土司,乃至贵州苗疆地界的盐货、粮食、铁器、布匹等也多有取道泸州过境的;而苗疆、水西的蛮地特产、罕见方物以及木材药材、金砂宝石也多沿着过境泸州的官马驿道输入四川各地;这小镇上向来就是汉蛮杂处。 商贾云集,怎可能不热闹?
“啊呀——这么点大的地方,居然也有‘花营锦阵’的春瓷!”
杨青听见身后地一个仆从在小声嘀咕,转头一看,可不就是么?看上去还是花营锦阵工坊烧造的正宗春瓷,精致华美,绝非他人仿冒伪造的劣货。
一个光洁如玉的白瓷大盘上绘着一幅西洋油画,上面是一对赤裸裸的西洋男女正缠绵**,那种欲死欲仙的极乐表情竟是栩栩如生;另外地一对春瓷秘玩,则是一对**厮磨拥抱。 其阴靡放纵之状呼之欲出。 令人想入非非;类似的几件春瓷小件也各有特色,显然是巧手工匠的作品。 都被那商铺的主人刻意摆放在店门前最显眼的位置当作招徕。
杨青的眉头不由微微一皱,泛起一丝厌恶的表情,但并没有为此生气,这个事儿监察院可是管不着。 那‘花营锦阵工坊’,是靠着专门制作各式春宫卷轴极品、秘戏玩具、春瓷秘玩、**册等‘阴亵之物’,公然售卖获利的一个商业协会。 监察院虽然三番五次的游说长史府取缔查封这家工坊,奈何这‘花营锦阵工坊’来头太大,而且西北幕府治下也没有颁布查封取缔‘阴亵物品’的律法条例,所以至今依旧安然无恙,好好地赚着它地钱做着它的生意。
想不到,就是在这样一个山区小市镇,现在都能看到出自‘花营锦阵工坊’之手地货物了。
杨青思忖间,又往前走过几间店铺,却又看见一个商铺门首赫然摆卖着《天魔图谱》、《夜叉谱》之类的**册(‘母夜叉’在佛经中是千娇百媚的美女,‘天魔’则据说在释迦牟尼成道之前曾化身美女去诱惑当时尚未成道的佛祖。 )
“晦气,怎么又是‘花营锦阵工坊’?”杨青紧走几步,趁早来个眼不见为干净。
这个时候天色尚早,并非会面良机,杨青倒也不着急,拣着看得上眼的方物、特产,不管用得着用不着,统统掏钱买下,一路走一路买,什么腊篾凉席,折扇,根雕,藤篮,干蘑菇,干菜,山民自采的新茶,竹制的器皿玩物,罕见珍稀的木料,地道的药材,皮毛,兽角,兽牙,山酒村酿,等等,一股脑儿都买下来不少,反正都可以委托麻城约车马行或者民信局捎回成都去,至不济也可委托标行,甚至商队帮他捎带回成都,完全不用他费力折腾,而且买这么多东西,可以掩饰他来到娄山镇的真实目的,避免有心人起疑。
杨青甚至买下了五十双笋壳鞋底和五双笋壳鞋底的布鞋,样式虽然不怎么样,但在家里穿着还是蛮舒服的,而且还能让他想起许多小时候的事情。 杨青从小家境就算是比较富裕,不愁吃穿。 每年春天,他家的竹林里开始出笋,等到笋子渐渐高了,便自然剥落下来一些笋壳。 他的奶妈便捡肥大的笋壳,用稻草擦去笋壳背面的毛,就是做鞋底的好材料了,不但可以防水,还使鞋底感觉松软。 然后,他的奶妈把各种碎布头和旧布层层相叠,刷上米浆,每隔一层就放上一层笋壳,一直叠到有一本书厚为止,上下两面再铺上一正一反两块棉布,便算完成了纳鞋底的准备,之后就可以在空闲的时候纳鞋底,做鞋帮了。 杨青小时候,可没少穿奶妈亲手给他做的布鞋,所以他至今也不能忘记那种温暖的感觉。
杨青买了笋壳鞋,而他的两个仆从则各挑了几双草鞋备用,山里挑东西,穿草鞋不但抓地,而且轻便。
黄昏时分,把一干货物尽都委托车马行运送,主仆三人便找了间还算干净的客栈安顿下来。
洗漱一番,主仆三人径自出了客栈,就在附近一条僻静小巷里找了家只能容得下三五个人喝酒的小酒店,叫了酒菜随意吃喝起来。
跟随着杨青的两个健仆,乃是自幼就在杨青身边侍奉左右的‘家生子’,对杨青自然忠心耿耿,是他绝对信得过的人,否则杨青也不敢随便让他们参与自己的机密公事了。 现下这出门在外的,主仆几个也不分什么上下尊卑,都坐在了一桌,当然这同样也是一种掩饰,免得被人看破行藏。
杨青只给自己叫了甘蔗酒,这酒闻着有股子淡淡清香味,酒汁儿清纯爽甜,却是跟新酿米酒也差不太多,毕竟还有事,却是不能纵情狂饮。
两名仆从,酒量素来不错,杨青便让店家上了本地的‘红苕纯烧’。 这酒,其实就是以红苕为酿酒主料,搀杂高粱或者谷米而酿造的烧酒,过滤其中杂质,提纯几次之后,在将烧酒装坛密封窖藏之前,为了增香提味,一坛酒内再加入辣子(又称‘艾子’、‘艾米’、‘刺葱’,‘食茱萸’)一两粒、全肥猪肉一长条(一到二两左右)。 这种‘红苕纯烧’,浓酽清洌,后劲十足,虽然是本地村酿,并非什么遐迩闻名的名酒,但价格也远远超过了甘蔗酒——杨青虽是儒士本色,毕竟人情练达,他这拢络人心之举,却是做得自然无比。
下酒菜却是让店家整治了一条肥硕的土狗,将整只狗去皮,除内脏,清洗干净之后在内腔中灌上辣子、姜、蒜、花椒、茴香、大料之类作料,用白线缝合,清蒸之后起锅,去除辣子等作料,再以狗油烧沸浇淋就成了。 按照店家的说法,那味道真是美仑美奂,给个皇帝也不做。
等着土狗装盆上桌的工夫,主仆三人,就着一盘子盐水胡豆、一盘子五香豆腐干、一碟鸡脚爪、一碗卤肥肠,再加上几根老泡菜,便已喝出了抑扬顿挫,平平仄仄了。
第三章 司民之牧(下)
木讷沉默的店家,带着一脸憨笑,将一大盆热气腾腾的狗肉端上桌来,肉香一下子便充满了整个店堂。
就在杨青都忍不住暗咽一口馋涎的时候,门首一暗,却是一个人无声无息,如同鬼魅一般闪了进来。
两名仆从戒备地注视着不速之客,不约而同的摸上了袖箭,一触即发。
“慢!”
杨青急忙喝止,他已经认出不速之客是谁了。
来人正是与他合作愉快的赏金客‘捕风’刘邦,这厮当然不是唱《大风歌》的那位无业游民出身的西楚沛公以及后来的前汉高祖皇帝,此刘邦非彼刘邦也。
刘邦身形短小,貌不惊人,然后举手投足之间,灵巧敏捷,行如狸猫,显然不是寻常人。 他其实曾经是宁夏边军游击营的斥候,在平虏军中搏得了‘猛士’头衔的军功爵,也是一个杀人如麻的狠角,因为触犯军律而暂时退役回乡,在内务安全署的铁血营挂名领着干饷,不甘寂寞的刘邦便在赏金会馆谋了一份差使,又干上了他的斥候老本行,专司侦伺打探、隐匿追踪等事。
双方虽然约定在娄山镇会面,但并未约定具体地点,杨青主仆三人仅在这僻静小酒店吃了一会酒,就已经找了上门,这位刘邦不愧是军中斥候出身,‘捕风’之名。 实至名归。
刘邦也不客气,径自坐在杨青身边的空位上,不管三七二十一,倾了一碗‘红苕纯烧’,道一声:“晚到了一会,罚酒三碗,在下先干为敬!”。 说着便是一仰脖子,一口气牛饮而尽。 喝一声彩‘好酒!’,又自倾了一碗,片刻之间,已然连干三碗,却是面不改色。
本来面带不豫之色地两个杨氏家仆,至此也不禁竖起大拇哥,同赞一声:“好汉子!好酒量!”
杨青也不着恼。 只是吩咐店家上酒就罢了。 话说这刘邦也是‘猛士’军功爵,虽然不是‘公’、‘侯’、‘伯’、‘子’、‘男’、‘上柱国’、‘柱国’、‘上护军’、‘护军’、‘上轻车都尉’、‘轻车都尉’、‘上骑都尉’、‘骑都尉’、‘骁骑尉’、‘飞骑尉’、‘云骑尉’、‘武骑尉’之类将官、军官的封爵或勋官,但论其身分地位,在西北也是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