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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进去就像炒胡豆,头痛。像罗布林卡,如此廓落、大套,走起来才有意思。
先到了格桑颇章,内部在维修未开放。它的外墙是灿烂的黄色,在拉萨的阳光下,很有视觉冲击力。观戏台肯定是达赖喇嘛看藏戏的地方,坐在地上,可以想像出藏戏那种繁复艳丽的服饰、怪异神奇的面具和举手投足的仪式感。金色颇章也未开放。当然,深藏于两宫内的湖心宫和龙王宫也看不成了。据说湖心宫和龙王宫是罗布林卡最美丽的地方,今日不得见,算是留一个悬念吧。反正到过罗布林卡。
北面,是十四世达赖喇嘛兴建的新宫。此宫于1954开建,两年后完成。相对于罗布林卡的其它建筑,新宫更为复杂和现代。前面是一个喷水池,楼高二层,藏式建筑,楼上为平台。新宫内有经堂、密室、办公室、藏式西式会客室、休息室、卧室、卫生间等,室内一律铺有高档的厚实的羊毛地毯,其陈设、生活用具、内部装饰都豪华而有现代气息。新宫内的壁画十分精美,特别是二楼小经堂的壁画,金壁辉煌、熠熠生辉。在二楼,还可以看到达赖的起居室和卫生间,卫生间有抽水马桶、浴缸和沙发。一直有一个年老的男子跟随我,警惕地看着挂在肩上的相机。其实牌子上就写得很清楚了:禁止拍照。我不会挑战这种规定的。
看了新宫,我去树林里坐下。树叶在地上铺成了一张硕大的金毯,宛如阿姆斯特朗华丽的小号的高音部份。我躺下来,仰头望着从树杈间一泻而下的太阳,沉浸在嘹亮的旋律中。一个值得发呆的地方。
中午,我在布宫广场边吃了兰州拉面,到“雪酷”去,要了一杯茶。草说到处找我,而我又没有手机,只好守株待兔。我问她有什么急事儿,她说她一个朋友明天要送三人去纳木措,还有一个空位,问她去不去。她想我没有去过,就打算让我去。他们都是单位的对口接待,当天返回,什么费用都不需要给了。老实说,本来没有去纳木措的计划,但是……又不给钱,这等好事儿,我又何必错过呢。反正她已去过不止一回,所以,我爽快地答应了。
第二天,凌晨六点钟,我匆忙爬起来,穿上能够穿上的所有衣裤,胡乱洗漱了,冲了一杯红糖水,就着吃了几片饼干。草借给我一个保温的水壶,灌满红糖水,背上包,赶往雪酷酒吧。起来得太早,太阳穴有点痛,还有点恶心,担心会不会高原反应什么的。但无暇顾及了。
街上没人,整个色调是深青色的,空气很清冽,我穿行其间,有梦幻的感觉。因为太安静,我开始怀疑我的躯体及躯体之外的街道和房屋的真实性。我如何才能断定这不是一次情景模拟或逼真的描述呢。我哼起歌,甲壳虫的《Yesterday》。开始哼得很小声,像一个害羞的猫咪;后来就大声了,如一条狂吠的大狗。我在歌声中回到了现实,步履轻快,兴高采烈,在拉萨的深青色里穿行如一条青色的鱼。
到了雪酷门口。草已站在那儿等候,她拥抱了我,亲吻我的嘴唇。她就像刚刚从被窝里爬起来的,热乎而软和。她用手抚着我的脸把我凌乱的头发向后梳。我很温暖,她那样圣洁和可爱,我有些后悔我在心里对她的看法。
“怎么嘴里甜丝丝的呀?”她问。
“红糖水,”我说,“据称可以预防高山反应的。”
“你不会。”
“为什么?”
“我在这里生活了这么久,谁高山反应或有可能反应,看得出来。”
我喜欢臭烘烘的草(2)
“你用不着在这儿等。老实说,起个大早真是要命的事情。”
“看来你是从不跑早操的啰!”
“跑早操?”我哑然失笑,“在我的词典里压根儿就没有这个词。上大学以来,如果没记错的话,连一二节课都没去上过。”
“如果拉萨的酒吧开不成,还不得老老实实去服从打卡机。”
“这就是我深度郁闷的原因嘛。”
“其实和你一样,我也挺烦早起。”
“那你何必……”
“总得给别人打个招呼吧。别人一番好意。”
“一会儿回笼吧。”
“是得回笼,”她打了个呵欠,“对了,今天回来肯定有些晚了,你不要回八朗学,到这儿来睡。”
我点点头。我现在就想抱着她。一想,下面就开始硬。不争气呵!
“别说睡这个词,一说下面就揭竿而起。”
草笑了。
一辆丰田沙漠王子驶过来,停稳。草过去同司机打招呼,熟络地说话,然后两人看看我。我知道,他们是说,就这个人。我点点头,走到后车门,拉开,坐了进去。车子开动了,草冲着车挥手,我也向她挥挥手。她可以回到梦乡去了。
我在车上半眯起眼睛,朦胧中出了拉萨,向西北而去。青藏公路的路况很好,柏油路,路面也宽阔,车很少,更不用说人了。但车开得并不快。大约出了堆龙德庆吧,开始有较明显的爬坡了。两旁灰褐色的山脉挤压过来,又散开,就像一群骏马的接近和逃逸。山体破碎,纠结缠绕的山的脉络清晰无比,宛如木刻。深紫的天空变成了深蓝,映出荒凉而绝美的山包。荒凉的景观有一种特别的美,因为它是自由的、贫穷的、高傲的。
虽然在山谷中行驶,但视野却很开阔,而且,越来越开阔。两旁逐渐看得见牦牛群了,星星点点,在草原上如无尽的逗号。开始有藏北高原辽阔苍茫的气息了。这气息是牧童的眼睛、酥油、牦牛粪、雪山、草、蓝天、寒风、风马旗、缺氧的混合物,却又像一杯清澈的溪水一样单纯和透明。天色亮起来,阳光从东边的山背后射出来,在山顶形成霰射和逆光效果。看来天气不错。据说阴天到纳木措,强风袭人、寒冷无比。汽车持续向上,不是盘山路那样的陡坡,是缓缓的,直直的向上;是一种通向天空的,没有尽头的向上。
猛然,在视线的尽头,我看见一匹山脉从高坡上巍然跃起,阳光照耀着它亘古不化的千年积雪,替它披上一层纯粹黄金的光袍。它的峰巅发出震摄人心的光芒,就像边缘已被一万度的高温熔化。我无法形容这一景象,只感觉是摧枯拉朽的当头一棒。“羊八井。上面是念青唐古拉山脉。”一直沉默的司机小声说。念青唐古拉山,西藏中部最大的神山,绵延千里,高峰林立,主峰念青唐古拉峰海拔7162米,是神话中的白衣白马的大神。从这儿开始,青藏公路转了个直角,折向东北行,与念青唐古拉山脉并行在古老的羌塘高地上。
藏北高原,古称“羌塘”,是高原中的高原,平均海拔4500米以上,它纯粹是上苍为了要给眼睛无限自由的张望,要给“辽阔”这个形容词一个最有力量的注解,而创造出来的。它60余万平方公里的平坦高地上遍布草原、高山、戈壁和众多的星罗棋布的湖泊,其中,有20万平方公里的地区是无人区。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敢说他曾探寻过这个巨大的多面结构体的各个角落和隐秘。我们只是匆匆过客,坐在飞驰的汽车里丈量着它的一小角。左边是宏伟的念青唐古拉山,右边是不知名的相对矮小而浑圆的山,而中间,浑厚饱满的高原积蓄起有力的肌肉,向北延伸。在这儿,你的近视眼随便一看,就是上百公里远的莽莽大地,和大地边隆起的发出白光的雪山。太远了!眼球因为过于遥远的清晰而漫游,再也无法收回了。它的蓝天不是高高在上,而是如冰蓝的海水,从各个方向和角落挤压你。哪怕你穿上厚厚的羽绒服。我轻轻摇下窗,5公分宽,它澄明如无的清冽寒冷的空气立即灌满我的全身,让我打了个寒颤,我摇上窗,坐在我身边的人已经翻了一个白眼。
“念青唐古拉峰”。沉默的司机说了第二句话。左边,一长串的高峰正开始显现,雪峰呈金字塔形和锥形,峰尖直刺青天。在这些雪峰的簇拥下,一座山体巨大,通体银白的冰川高悬的山峰宛如横空出世,优雅但以不容置疑的粗暴推开你的眼睛,闯入心脏。如一匹硕大无朋的白马驰入身体。它高高的肩膀之上,一大片云雾在堆积舒展,如面纱一样遮蔽了它的伟容。在这层云雾之中,应该有四座东西排列、紧密相接的山峰,它们共同构成了念青唐古拉主峰。据《中国登山指南》记载:它山势笔直,险要壮观。主峰顶部形似鹰嘴,多断岩峭壁。白天云雾缭绕,常年为冰雪覆盖。它有三条主要山脊:西山脊、东山脊和南山脊。南北两侧的峡谷中横卧着两条冰川,直泻而下,多冰陡墙和明暗裂缝,险恶万分而又奇特壮观。
我久久注视着念青唐古拉峰,看它慢慢地变换着角度,从山的一侧到正面,再到山的另一侧。就像一个纯粹的理论物理学家在天文望远镜里捕捉到一个全新的天体,在幽暗的宇宙深处,在神秘莫测的几亿光年之外。它的诞生、它的物质、它的运行、它的结构方式、它的最终形象,对这一切,我无从知晓,也许永远也不会知晓。但这会妨碍我的发现的惊喜吗!我扭转脖子,看着念青唐古拉峰躲进我们后面,我觉得似乎有些理解草对喜马拉雅的热爱了。不,实际上并不理解。
我喜欢臭烘烘的草(3)
到了当雄县城。所谓县城,也就是在青藏公路两侧,有一些房子罢了。向左,即向念青唐古拉山的方向,有一条小岔道,就是通向纳木措的。我们在旁边的一家四川人开的小餐馆吃饭,本以为4500米的高度,饭即便用高压锅压,也会是夹生的。没有夹生,因为饥饿,还觉得挺好吃。内地干部在谈单位上的笑话,我闷头吃喝。吃完了立即上路,因为纳木措没有像样的住宿条件,除了背包,一般不会留宿。汽车开始在草原上一条略看得出车辙的道上行驶,看着离山不远,而实际上开了半天还未到。向北看,羌塘高原的确气势雄伟,一望无际。牦牛群就像东一簇西一簇的文字,黑黝黝的,替高原点缀出人间气息。路旁有牧民的居住点,白藏房,或帐蓬。有一个骑着黑马的汉子腰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