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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刺王正与粉黛王妃交战中。」水师统领继续禀报,「以敌我两军军力悬殊的情况来看,刺王应当很快就可收复京兆内外城。」
铁勒赶上了。
「呼……」朵湛大大地松了口气,这段时间内所累积的疲惫,也一拥而上。
「王爷,翼王要见你一面。」在这报喜的时刻,亲卫统领却挂著一张脸走进殿内。
朵湛紧皱著眉心,「五哥想做什么?」
「翼王说,他有话想当面问你。」
朵湛偏头想了想,半晌,朝他摆摆手,「让他进来。」
亲卫统领很是犹豫,「可是……」这样好吗?不久前律滔还想打下大明宫呢,万一律滔想藉此机会对朵湛做些什么……
朵湛有恃无恐,「凤藻宫在大哥手里,他变不出什么花样的。」律滔会弃降,八成就是想保住皇后这个靠山和葛沁悠。
「是……」
被人由宫外迎进来的律滔,在殿内见著朵湛时,对於这种会面方式很是不痛快。
「我都单枪匹马了,你还防我?」律滔没好气地指著那些跟在他身旁警戒的人。
朵湛紧皱著眉心,「你不夺手谕了?」为了手谕,他差点毁了整座大明宫,结果这下他说放就放?就算情势对他来说不利,可他怎能看得这么开?
他扯扯嘴角,「二哥在外头敲门了,就算我得到手谕,不也是徒劳?」
野焰没有回京,粉黛是决计无法胜过铁勒,而他的弱点凤藻宫在卧桑的手里,原本他想拖延手谕开封的日期,这下也成了泡影……再怎么看,属於他的棋局已经结束了,只是他怎么也料想不到,他竟是逐皇者中最早出局的一人。
他不是个输不起的人,其实,早在野焰主动请缨去面对铁勒时,他就该料到会有这结果了,不过,目前他还不打算认输,除去他不看,在这阶段败阵下来的人不只他一人,风淮的情况也和他相同,在铁骑大军入京後,风淮再怎么想掌握住皇城也是徒劳,最终也是得与他一样止戈息兵。现下,仅朵湛手中的手谕尚未开封,也没人知道里头写了什么,即使他放弃了以争夺的手段来为皇,他也还是有个能以手谕为皇的机会,所以,他等,他愿等手谕开封这个最後机会。
「想对我说什么?」朵湛走至他的面前两脚站定,对於他的来意仍旧是下解。
律滔以眼示意他周遭的人,朵湛看了,会意地扬手命殿上的人都出去,仅留下他两人在殿内。
律滔反覆地吸气吐纳,像是在找个比较适当的字眼,可无论他怎么想,他也找下出较委婉的说法。
「二哥已是北武国的太于。」无可奈何下,他只有选择直接挑明。
因殿内无其他人,故而声音很空旷,漾在空气里,便成了回声。在荡人心弦的回声止息後,殿内的沉寂来得是那么突然。
朵湛如遭雷殛,僵立在原地震惊地张大了眼,不一会,强烈的抗拒自他的口中爆发开来。
「你胡说!」
「是大哥亲口告诉皇后的。」律滔沉著声调,同情地看著他,「小妹也已承认了这事,不信的话,你可以去问她。」
他不断摇首,举步腾退,「不可能,不可能……」
「老七……」律滔忍不住伸手按住他的肩。
「二哥怎会是北武国的人?」朵湛用力地挥开他的手,声嘶力竭地驳斥,「不……他不是!他是天朝的皇二子,是天朝的刺王!」
一定是这样的……也必须是这样,就算这话是卧桑说的也好,或是恋姬说的也罢,铁勒不能是北武国的人,铁勒不能失去在天朝的一切,铁勒不能……在这个当头抛弃他。
望著他急需有人来帮他一块否认的眼眸,律滔别开眼,残忍地继续把话道出。
「你想,若二哥不是北武国之人,父皇又怎会刻意要他去攻打北武国?」在卧桑把铁勒的身世说出後,他总算是一解在聆听父皇口谕後所产生的疑惑。
朵湛怔住了,话语止顿在舌尖,什么反驳都说不出口。
「拥有手谕的你,应当比任何人都明白父皇的为人。」律滔按著眉心再指出一点明显的事实,「父皇会要求二哥在百日前拿下北武国,除了不解父皇为何要如此做外,难道你从不曾怀疑过父皇的动机?」
朵湛的脚步不确定地後退,一步一步地,想自律滔倒映著真相的眼瞳中逃离开来。
他是怀疑过,他怀疑过为何铁勒不去做,父皇就要革去铁勒所拥有的一切,他也怀疑过为何父皇谁不指派,却独独把这差事指给了铁勒?
可能是早有预感,又或是他不愿把这事放在心上,因此他不断告诫自己不要去想太多,只要看著眼前的现况就好,别去追溯或是寻找解开疑惑的蛛丝马迹,因为他隐隐约约地感觉到,藏在真相後头的那个後果,很可能不只是会让他目前所拥有的信念开始动摇,甚至还可能让他顿失所有。只是即使他再不愿去探究,该来的仍旧会如期光临,一把敲开他脆弱的保护壳,然後再从别人的口中,或是由铁勒亲口来告诉他。
倘若,律滔所说是真,那么父皇何忍,铁勒又何忍?一直以来,他将所有的希望系在铁勒的身上,他已是陷得那么深,赌尽了所有,连自己和所爱都因此赔上了,别让他去承认,一切都只是场骗局,这要他,怎么能够去相信?
「老七,不要躲。」律滔叹了口气,走至他的身旁拉住他,不让他再退缩下去。
「这不是真的,不会的……」朵湛的眼眶无法克制地红起来,为今日所失的伤痛不已。「老天,他怎么可以……」
律滔低首看著他缓缓滑坐在地,将双手埋进发里,他的指尖将发捉得那么紧,仿佛这样就可捉住什么似的。
别说朵湛难以接受,就连他也曾一度拒绝相信。
在今日前,他曾憎厌我行我素不为他人设想的铁勒,也无法原谅铁勒曾制造出皇室丑闻,可当铁勒的罪名突地化为乌有,他反而一时之间无法适应过来,他不知道该怎么去收回那份已经认定那么多年的心情,他也不想去看说不出自己身世的铁勒所藏在背後的辛酸,因为,他会觉得自己像个诬陷的罪人。
当前来说服他弃降的卧桑,在他面前侃侃谈起父皇对众皇子所做的事,与父皇这些年来是怎么对待铁勒,他几乎是掩上耳逃开的,至今他才明白,有罪的人不只是父皇,他们也都是罪人,因为他们都没有阻止过父皇,都没有走进铁勒的世界里帮过他一把,他们只是……冷眼旁观。
律滔在他的身旁坐下,抬首环顾著这座空旷的云宵殿,忽然觉得,原本被欲望塞得满满的心房,此刻却空虚了起来。
「你会不会和我一样,怀疑父皇怎么狠得下心?」与铁勒父子一场,父皇可将养育之情抛诸脑後,更甚者,父皇在对他们这些亲骨肉也是下手不留情,他很是纳闷,父皇的心底到底是住了何种魔?
朵湛却凄恻地摇首,「我从下怀疑父皇这方面的能耐……」
「老七?」律滔不解地转首看向他。
朵湛目光空洞地直视著战火过後,沾染了烟灰尘埃的地面。
单从那道手谕,他就相信父皇的确做得出来,没什么好怀疑的,在那张手谕中,父皇不顾父子情分首先抛弃了他,接下来要告诉他父皇也对其他皇子做了什么,他都会相信。
回头想一想,其实再去追究父皇的心肠是否狠毒,又有什么意义呢?如今,他们不愿面对的,此刻都已不容回避的来到他们的面前,就等待他们一一去承认,再否认有什么用?再把罪责推到父皇身上又有何用?不过是把失落转嫁到父皇的身上,藉此来欺骗自己不会太伤心而已。
从一开始,他们每个人就分别织了一场属於自己的梦境,卧桑给了他们机会去实现,让他们看见梦想成真的可能性,铁勒给了他一个希望,让他看见他渴望能看见的天朝未来。在追逐梦想的过程中,他们每个人都尽了力,可是他们却都忘了,到了棋罢收局的结束时分,赢家只能有一个,当梦境失落後,那必须去承担的残忍现实,不可逃避。
他茫然地问:「二哥这事,你早就知道了?」知道这个消息後,律滔没有惊惶失措,反而还冷静地跑来告诉他,或许这件事律滔早已知情。
「不。」律滔缓缓摇首,「只是,从很久以前,我和舒河就一直很纳闷父皇对二哥的态度,也因此一直有所不解。」
「天朝所有的人也都知道了吗?」
他搔搔发,「大概都知道了,大哥并不打算帮二哥隐瞒。」
朵湛沉痛地闭上双眼。为什么要在手谕开封前把它传扬开来?是因为卧桑不要铁勒这个外来者有登上皇位的机会吗?铁勒又怎么不去反驳呢?他真的知道他在做什么吗?难道他不想当上新帝吗?
「我会来这,为的就是想问你一句话。」律滔交握著十指,正色地问:「告诉我,二哥并不是咱们的亲兄弟,即使是这样,你还是希望二哥能成为天朝的新帝吗?」
欲语无言,朵湛垂下了头,不知该怎么把心底那庞大错杂的情绪理清,也不知在这当头上,他该怎么去做选择。
律滔伸手拍拍他的头,「想一想吧。」
朵湛听了忍不住握紧拳心。面对这个问题,他最需要的是时间,可是眼前他最缺少的,也是时间。等待了那么久後,众人所期盼的百日,在明日即将到来,要他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出正确的选择,他怎么做得到?
「楚婉……醒了吗?」时至今日,律滔已下想再问朵湛,为了铁勒这么做值不值得,他也不想知道朵湛希望铁勒登基的原因是什么,他只想知道,朵湛的心伤是否复元了。
近来,距离手谕开封的日子愈近,他就愈常想起孤身一人守在大明宫的朵湛,他常想起朵湛抢亲的那一夜,也常想起下著细雨,朵湛与他挥剑相向的那一日,而他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