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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笑了,道:〃你也喜欢李白?〃
她将衣角缠在纤纤的手指上,曼声低吟:
我昔东海上,劳山餐紫霞,
亲见安其公,食枣大如瓜,
中年谒汉主,不惬还归家,
朱颜谢春晕,白发见生涯,
所期就金液,飞步登云车,
愿随夫子天坛上,
闲与仙人扫落花。〃
念到劳山那一句,她的声音似乎停了停。
白天京道:〃劳姑娘?〃
她的头垂得更低,轻轻道:〃袁紫霞。〃
突然间,马蹄急响,三匹马从马车旁飞驰而过,三双锐利的
眼睛,同时向车厢里盯了一眼。
马飞驰过,最后一个人突然自鞍上腾空掠起,倒纵两丈却落
在白玉京的马鞍上,脚尖一点,己将挂在鞍上的剑勾起。
驰过去的三匹马突又折回。
这人一翻身,已经飘飘的落在自己马鞍上。
三匹马霎时间就没入蒙蒙雨丝中,看不见了。
袁紫霞美丽的眼睛睁得更大,失声道:〃他们偷走了你的
剑。〃
白玉京笑笑。
袁紫霞道:〃你看着别人拿走了你的东西,你也不管?〃
白玉京又笑笑。
袁紫霞咬着嘴唇,道:〃据说江湖中有些人,将自己的剑看得
就象生命一样。〃
白玉京道:〃我不是那种人。〃
袁紫霞轻轻叹息一声,仿佛觉得有些失望。
有几个少女崇拜的不是英雄呢?
你若为了一把剑去跟人拼命,她们也许会认为你是个傻瓜,
也许会为你流泪。
但你若眼看着到人拿走你的剑,她们就一定会觉得很失望。
白玉京看着她,忽又笑了笑,道:〃江湖中的事,你知道得很
多?〃
袁紫霞道:〃不多,可是我喜欢听,也喜欢看。〃
白玉京道:〃所以你才一个人出来?〃
袁紫霞点点头,又去弄她的衣角。
自玉京道:〃 幸好你看得还不多,看多了你一定会失望的。〃
袁紫霞道:〃为什么?〃
白玉京道:〃看到的事,永无不会像你听到的那么美。〃
袁紫霞还想再问,却又忍住。
就在这时,忽然又有一阵蹄声急响,刚才飞驰而过的三匹
马,又转了回来。
最先一匹马上的骑士,忽然倒扯风旗,一伸手,又将那柄剑
轻轻的挂在马鞍上。
另两人同时在鞍上抱拳欠身,然后将又消失在细雨中。
袁紫霞睁大了眼睛,觉得又是惊奇,又是兴奋,道:"他们又
将你的剑送回来了?〃
白玉京笑笑。
袁紫霞眨着眼,道:〃你早就知道他们会将剑送回来的?〃
白玉京又笑笑。
袁紫霞看着他,眼睛里发着光,道:〃他们好像很怕你。〃
白玉哀道:〃怕我?〃
袁紫霞道:〃你……这把剑一定曾杀过很多人!〃
她似乎已兴奋得连声音都在颤抖。
白玉京道:〃你看我像杀过人的样子?〃
袁紫霞道:〃不像。〃。
她只有承认。
白玉京道:〃我自己看也不像。〃
袁紫霞道:〃可是,他们为什么要怕你。〃
白玉京道:〃也许他们怕的是你,不是我。〃
袁紫霞笑了,道:〃怕我?为什么要怕我?〃
白玉京叹道:〃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再锋利的剑,只怕
也比不上美人的一笑。〃
袁紫霞笑得更甜了,眨着眼,道:〃你……你怕不怕我。〃
她眼睛里仿佛带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仿佛是在向他挑战。
白玉京叹了口气,道:〃我想不怕都不行。〃
袁紫霞咬着嘴唇,道:〃你怕我,是不是就应该听我话?〃
白玉京道:〃当然。〃
袁紫霞嫣然道:〃好,那末我要你先陪我喝酒去。〃
白玉京很吃惊,道:〃你也能喝酒?〃
袁紫霞道:〃你看我像不像能喝酒的样子?〃
白玉京又叹了口气,退:〃像。〃
他只有承认。
因为他知道,杀人和喝酒这种事,你看样子是一定看不出来
的。
(二)
白玉京醉过,时常醉,但却从来没有醉成这样子。
他很小的时候,就有过一个教训。
江湖中最难惹的有三种人……乞丐、和尚、女人。
你若想日子过得太平些,就最好莫要去惹他们,无论是想打
加架,还是想喝酒,都最好莫要惹他们。
只可惜他已渐渐将这些教训忘了,这也许只因为他根本不想
日子过得太平。
所以他现在才会头疼如裂。
他只记得最后连输了三拳,连喝三大碗酒,喝得很快,很威
风。
然后他的脑子就好像忽然变成空的,若不是有冰冰冷冷的
东西,忽然放在他脸上,他也许直到现在还不会醒。
这样冰冰凉凉的东西,是小方的手。
没有任何人的手会这么冷,只不过小方已没有右手。
他的右手是个铁钩子。
小方叫方龙香,其实已不小。
但听到这名字,若认为他是个女人,就更错了,世上也许很
少有比他更男人的男人。
他眼角虽有了皱纹,但眼睛却还是雪亮,总是能看到一些你
看不到的事。
现在他正在看着白玉京。
目玉京也看见他了,立刻用两只手抱着头,道:〃老天,是你〃
你怎么来了。〃
方龙香道:〃就因为你祖上积了德,所以我才会来。〃
他用铁钩轻轻摩擦着白玉京的脖子,淡淡地道:〃来的若是
双钩韦昌,你脑袋只怕已搬了家。〃
白玉京叹了口气喃喃道:"岂非倒也落得个痛快。〃
方龙香也叹了口气,道:〃你这人的毛病,就是一直都太痛快
了。〃
白玉京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方龙香道:〃你知不知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里是间很干净的屋子,窗外有一棵大白果树的树荫。
白玉京四面看了看,苦笑道:〃难道是你送我到这里来的?〃
方龙香道:〃你以为是谁?〃
白玉京道:〃那位袁姑娘呢?〃
方龙香道:〃也已经跟你醉得差不多了。〃
白玉京笑了,道:〃我早就知道,她一定喝不过我。〃
方龙香道:〃她喝不过你?你为什么会比她先醉?〃
白玉京道:〃我喝得本就比她多。〃
方龙香道:〃哦。〃
白玉京道:〃喝酒的时候,我当然不好意思跟她太较量,划拳
的时候,也不好意思太认真,你说我怎么会不比她喝得多。〃
方龙香道:〃你若跟她打起来,当然也不好意思太认真了。〃
白玉京道:〃当然。〃
方龙香叹道:〃老江湖说的话果然是绝对不会错的。〃
白玉京道:〃什么话?〃
方龙香道:〃就因为男人大多都有你这种毛病,所以老江湖
才懂得,打架跟喝酒,都千万不可能找上女人。〃
白玉京道:〃你是老江湖?〃
方龙香道:〃但我却还是想不到,你现在的派头居然有这么
大了。〃
白天京道:〃什么派头?〃
方龙香道:〃你一个人在屋里睡觉,外面至少有十个人在替
你站岗。〃
白玉京怔了怔,道:〃十个什么样的人。〃
方龙香道:〃当然是来头都不小的人。〃
白玉京道:〃究竟是谁?〃
方龙香道:〃只要你还能站得起来,就可以看见他们了。〃
这里小楼上最后面的一间房,后窗下是条很窄的街道。
一个头上戴着顶破毡帽,身上还穿着破棉袄的驼子,正坐在
春日的阳光下打瞌睡。
方龙香用铁钩挑起了窗户,道:〃你看不看得出这驼子是什
么?〃
白玉京道:〃我只看得出他是个驼子。〃
方龙香道:〃但他若摘下那顶破毡帽,你就知道他是谁了。〃
白玉京道:〃为什么?〃
方龙香道:〃因为他头发的颜色跟别人不同。〃
白玉京皱了皱眉,道:〃河东赤发?〃
方龙香点点头,道:〃看他的样子,不是赤发九怪中的老二,
就是老七。〃
白玉京不再问下去,他一向信任小方的眼睛。
方龙香道:〃你再看看巷口树下的那个人。〃
巷口也有棵大果树,树下有个推着车子卖藕粉的小贩,正将
一壶滚水冲在碗中的藕粉里。
壶很大,很重,他用一只手提着,却好像并不十分卖力。
白玉京道:〃这人的腕力倒还不错。〃
方龙香道:〃当然不错,否则他怎么能使得了二十七斤重的
大刀。〃
白玉京道:〃二十七斤重的刀?莫非是从太行山来的?〃
方龙香道:〃这次你总算说对了,他的刀就藏在车子里。〃
白玉京道:〃那个吃藕粉的人呢?〃
一个人捧着刚冲好的藕粉,蹲在树下面,慢馒的哚着,眼睛
却好像正在往这楼上瞟。
方龙香道:〃车子里有两把刀。〃
白玉京道:〃两个人都是赵一刀的兄弟?〃
方龙香道:〃他就是赵一刀。〃
他拍了拍白玉京的肩,道:〃你能叫赵一刀在外面替你守夜,
派头是不是不能算小了。〃
白玉京笑了笑,道:〃我的派头本来就不小。〃
一个戴着红樱帽,穿着青皂衣的捕快,正从巷子的另一头慢
慢的走过来,走到树下居然也买了碗藕粉吃。
白天京笑道:〃看来赵一刀真应该改行卖藉粉才对,他的生
意倒真不错,而且绝没有风险。〃
方龙香道:〃没有风险?〃
白玉京道:〃有?〃〃
方龙香道:〃这戴着红棱帽的,说不定随时都会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