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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臭狐狸,你……”心中一急,不由得流下泪来。韩凝紫笑道:“哭得好,师叔我最爱瞧人劳雁分飞,流干眼泪,直到哭瞎了眼,才叫过瘾。”言毕踢开阿冰、阿凌的穴道,二人挣扎起来,韩凝紫瞥了阿雪一眼,露出嫌恶之色,啐道:“将这蠢丫头也带上。”
两人扶起阿雪,随在她身边,韩凝紫转眼笑道:“乖莺莺,慢慢哭,咱们后会有期。”娇笑一声,穿林而出。柳莺莺大急,不顾伤痛奔出两步,蓦地胸口一痛,吐了口鲜血。云殊情急关心,抢上搀扶,柳莺莺却摔开他手,怒道:“滚开,从今往后,我……我再也不会理你。”云殊身子一震,嗫嚅道:“你……你说什么?”柳莺莺眼圈一红,恨恨道:“你废了梁萧的内力,我恨死你了。不错,我骗你,就是要你替我寻他,然后一刀杀了你,给他报仇。” 她奈何不得韩凝紫,满腔恨火尽都发泄在云殊身上,将心中所想一股脑儿说了出来。云殊只听得浑身冰冷,三魂六魄尽都不在身上。好半晌,才隐约听得马蹄声,抬眼瞧去,只见柳莺莺伏在马上,飞驰下山去了。云殊欲要追赶,双腿却似灌满了铅,沉重无比,只得坐在一棵大树前,昏沉沉睡了过去。
睡到傍晚,云殊才清醒了些,茫茫然站起身来,望着远处荒野寒烟,生出了不知何去何从之感,这等心情,唯有当年父亲死后,自己站在燕山百步岭上,等待师父时有过。他站立一阵,失魂落魄向前走去,走了足足半夜。凌晨时,忽听身后传来马蹄声。云殊既不想回头去瞧,也不想知道来者是谁,只盼就这般走下去,直到再没气力,扑地死去。
忽然间,马蹄停在他身后,只听一声大喝,靳飞如一只大鹰掠过他头顶,拦在前方。云殊心神恍惚,应声止步。靳飞怒道:“好畜生。”挥掌便打,但掌到半途,借着东方一抹晨曦,忽见云殊眼神呆滞,脸上布满凄苦之色,猛然想起师父只得这个独子,手上一软,竟尔打不下去。身后白三元却火气正盛,忽地蹿前,一拳打向云殊背心。云殊痴痴怔怔,任他拳风涌至,也不躲闪。靳飞却忍不住一伸手,将白三元手腕扣住。
白三元怒道:“靳大侠!这种大逆不道之人,你也护着他?”靳飞面皮一热,讪讪道:“白老哥,我师弟年纪小,不懂事……”白三元叫道:“放屁。”奋力一挣,只觉靳飞手若铁箍,急怒之下,一口浓痰唾向靳飞脸上。以靳飞的本事,避开原也不难,但他心头抱愧,不闪不避,任凭浓痰落在额上,顺着脸颊滑落,也不伸手抹去。白三元瞧得一怔,狠狠把头一甩,转身便走。
雷行空冷眼旁观,这时忽道:“云殊,那女贼呢?”云殊身子一震,慢慢抬起眼皮,喃喃道:“她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雷行空瞧他神气颓废,不由浓眉紧蹙,暗忖云殊在此,柳莺莺也当离得不远,当下不愿再行停留,冷笑道:“靳飞,这次的梁子算结定了,来日有暇,雷某少不了要登门拜访一番!”靳飞默然不语,方澜却听不下去,嘿笑道:“雷公堡那几下子,老头儿大约也是知道的。要挑神鹰门么?怕还差那么一点儿!”雷行空冷笑道:“大家骑驴看唱本,走着瞧便是。”领着雷震夫妇,愤然去了。楚宫挨了云殊一剑,腿上兀自包扎严实,此时咬紧一口细白牙齿,冷冷道:“靳门主果然兄弟情深,大伙儿后会有期,嘿嘿,后会有期!”生怕被雷行空抢先一步截住柳莺莺,催马扬鞭,一阵风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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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如死灰(6)
其他人望着云殊,或是惊疑,或是鄙夷,但碍着靳飞方澜的面子,不便当场发作,只是纷纷摇头,四面散去。不一时,旷野中便只留下方澜、靳飞和小书童风眠。风眠见气氛不对,不敢站得太近,撅着小嘴瞧着,心里却打定主意:“这两个人敢动公子一根毫毛,我便与他们拼了。”
靳飞默然半晌,叹口气道:“本想联结雷、楚两家,共抗外敌。谁知未成朋友,反成对头。”方澜哼了一声,目光如炬,望着云殊,正色道:“小子,我来问你一句话:你练这么一身武功,到底为什么?”云殊本来等着二人责打,听此一问,一怔答道:“为向萧千绝报仇。”方澜冷笑道:“胡说。”云殊又是一愣,却听方澜道:“我看你练来是讨娘儿们欢心的吧?”云殊不由面红耳赤。
方澜冷哼一声,又道:“自来个人事小,国家事大。古人说匈奴未灭,何以家为!如今大宋江山危如累卵,大丈夫正该驰骋沙场,为国杀敌。你呢?哼,却为个偷鸡摸狗的妞儿失魂落魄。难不成云万程家门不幸,落了个虎父犬子不成?”云殊身子一颤,猛然间,亡父音容浮现眼前:灯下伴读,清晨传功,惩奸除恶,抵御外侮。一时间,无数往事如皮影戏般在心头闪过,没得让他出了身冷汗,云殊看了看方澜,又看了看靳飞,嘴唇微微哆嗦,蓦地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靳飞叹了口气,伸手将他扶起,说道:“此事就此了结,只盼你记得方老的话,来日多给我杀几个鞑子便是!”方澜笑道:“要杀鞑子,可得算上老夫一份!”靳飞笑道:“少得了你老么?”二人相视大笑。
风眠见方澜瞪眼发怒,只当要糟,不料转眼之间,众人又喜逐颜开,不由大大松了一口气。云殊叹道:“师兄,我方才得罪了不少豪杰……”靳飞摆手道:“别人如何,是别人的事情,只要你有报国之心,便只得你我二人,又当如何?”说着剑眉倏扬,豪气逼人。
方澜笑道:“说这话的,才是云万程的徒弟!”他解下腰间葫芦,正欲畅饮,忽地心念一动,一拍葫芦,高歌道:“严风吹霜海草凋,筋干精坚胡马骄;汉家战士三十万,将军兼领霍嫖姚……”这几句诗一入耳,靳飞热血为之一沸,这首诗云万程生前时常念诵,他自幼便是耳熟能详。方澜大饮一口酒,将葫芦抛与他。靳飞也喝一口,慨然接道:“流星白羽腰间插,剑花秋莲光出匣;天兵照雪下玉关,虏箭如沙射金甲。云龙风虎尽交回,太白入月敌可摧。”唱罢将酒递到云殊手里。云殊只觉心跳如雷,握壶双手微颤,朗声歌道:“敌可摧,旄头灭;履胡之肠涉胡血,悬胡青天上,埋胡紫塞旁,胡无人,汉道昌,胡无人,汉道昌!”他心病一解,这几句唱将出来,如惊涛猛起,浮云千重,气势豪迈,慷慨不凡,唱罢举起葫芦,将酒一气饮尽。
方澜拍手叹道:“胡无人,汉道昌?这一天老头子是等不到啦!”他捉着二人之手,叠在一起,沉声道:“老雕儿虽是江湖中人,但从不忘屠灭夷种,北靖中原。他的遗愿便落在你二人身上。所谓兄弟同心,其利断金,今日之事,老头子不想看到第二次!”靳飞挽住云殊之手,与他对视一眼,郑而重之道:“方老放心,我与云殊,一世都是兄弟!”云殊紧紧握住师兄之手,心中百感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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移星换斗(1)
梁萧蒙眬间只觉四面八方都在摇动,睁眼瞧时,却见自己躺在一辆马车里。柳莺莺的话还在耳边响着,忽大忽小,每一个字都仿佛一根细小锥子,扎在他心上。
呆了一会儿,忽听有人叫唤,梁萧略略清醒了些,只觉嘴里酸涩,脸上也是凉冰冰的,伸手一抹,却是泪水顺着鼻翼滑落,流进口里。忽听有人怯怯地道:“你醒了么?”梁萧转眼望去,只见阿雪坐在一侧,背靠锦枕,轻咳了两声,缓声道:“昨天你一口气接不上来,要不是主人,可就糟啦。”她被云殊伤了肺,说了这几句话,又咳起来。梁萧默不作声,闭上双眼。阿雪猜到他的心事,却又想不出话儿宽解,只得道:“你饿了么?”拿出两样点心道:“这是鹅梨饼子,还有乳糕儿,又软又甜,全不腻口。”但见梁萧仍不动弹,便道,“你不吃糕点,喝点儿水也好。”将水囊递到梁萧嘴边,哪知梁萧牙关紧闭,清水尽都流在木板上。
阿雪慌忙伸袖去抹。却听一声冷笑,阿凌探首进来,瞥了梁萧一眼,面露嫌恶之色,啐道:“窝囊废。”又道,“阿雪,睡得舒坦么?”阿雪含笑道:“还好,不劳姊姊挂念。”阿凌脸色一变,怒道:“好什么?我赶车累得要死,你却睡得快活。哼,还有天理么?”阿雪见她眉梢眼角挂满怨毒,不由慌道:“姊姊别恼,这次劳烦你。下回你受了伤,我也赶车载你。”阿凌更怒,啐道:“乌鸦嘴,谁会受伤了,哼,我又不是你这种蠢货!”阿雪大窘,忙换话头道:“阿凌姊姊,你瞧这人不吃不喝,怎么好呢?”阿凌冷笑道:“饿死最好。这等窝囊废留在世间,只会碍眼。哼,换了是我,宰了那姓云的才算出气,绝水断食又顶什么用?”阿雪一怔,忽见梁萧睁眼坐起,抓过食物,一口口吃了起来。阿雪见他变更心意,不由大大松了口气。
阿凌冷冷瞧着梁萧,轻哼道:“你吃了又能怎样?就好比一头肥猪,憨吃傻长,浑没用处?主人说了,你被人废了武功,比之常人还有不如。要报仇么?哼,下辈子还差不多。” 她最爱瞧人伤心难过,见梁萧面露痛苦,大感快意,又笑道,“说起来,也不知柳莺莺和云殊一双两好,现今又在做什么?”她欺梁萧昏迷中不知真相,故意编些话儿叫他伤心,眼瞧得梁萧双眼泪水直转,心中更乐,存心再辱辱他,还未开口,便听一个声音懒懒地道:“阿凌,你磨蹭什么呢?”
阿凌脸色微变,慌道:“哎哟,我就来啦!”缩回头去,挥鞭打马,赶车前行。阿雪被云殊一掌打昏,也不知后事如何,听阿凌这么一说,瞧着梁萧,心中也替他难过。却见梁萧怔了一会儿,低头吃光两块乳糕儿,才又闭眼躺下。
马车起落颠簸,行了半日停下,阿凌掀开帘子,冷笑道:“主人开恩,让歇息啦!”瞅了梁萧一眼,道,“窝囊废,你下来么?”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