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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是真的!”张之洞点点头,这到现在,他终于打消了所有的疑虑,让马二爷通知 首府,派一哨兵暗中保护白云寺。
“把圣驾接到总督衙门来,不更好吗?”
“那就没有退路了!”老谋深算的张之洞摇摇头。这样,他不但暗中保护了皇上一行, 在时局没有明朗前又不让人抓住把柄,主动权始终抓在他手里。进,可以树起皇上大旗,联 络各省,向北京发难;退,可以将皇上抓起来交给朝廷;如这两种方法都不妥,也可以皇上 名义,与北京分庭抗礼,必要时甚至可以让洋人出面调停。
李莲英离开瀛台后,一路回到储秀宫。他奉慈禧之命,去西苑南海子中间的瀛台岛上接 光绪到养心殿,与慈禧一块儿接见朝臣,紧跟着要让他单独接见西方各国公使,其中也包括 日本国公使。
这是慈禧与恭亲王、瑞王等人商量后作出的决定。因为自菜市口斩了谭嗣同等人,康有 力逃到日本,国内外舆论哗然。不论是北京还是上海、天津和武汉等大城市,还是一些交通 便利的中小城市,到处盛传皇上被害,慈禧重新上台的消息。国外的报纸,包括租界出的中 英文报纸,干脆说皇太后发动政变,夺了皇帝的权,并说这是一次不合法的政变。虽说这些 叫做报纸的玩意儿慈禧从没见过,瑞王、恭亲王也不敢告诉她,但她自有耳目。当她听到这 些消息,气得勃然大怒,说这是他们爱新觉罗的家事,外人管不了。
骂归骂,气归气,一想到当年洋人一路杀进北京的经历,慈禧心里不得不软下来。她不 敢得罪洋人。对国内老百姓她不怕,但也搁不住众人舌头多,一人一口唾沫也将你淹得半 死,这真叫世道大变啊!
要在从前,别说罢了皇上,就是在宫中杀了皇帝,过上一年半载外面也没人知道。秦始 皇当年死在东巡路上,尸首放在车上运回咸阳,走了半个多月,别说外面人,就连当朝大臣 也没几个知道内情。现在倒好,有了电报,有些地方通了火车,海里江中更有小火轮,跑起 来飞快,北京城里发生的事,用不了多久,上海、天津以至全国很快传遍了,报上登了不 说,更恼人的是老百姓,几千几万张嘴巴越传越神,越传越离奇,甚至有人说光绪死了,棺 材不敢运出宫外,偷偷埋在景山,说得有鼻子有眼。为了对付洋人,同时也为了稳定国内民 心,慈禧才不得不让光绪出面接见洋人,向外界证明传言毫无根据。
没想李莲英到了瀛台,光绪躺在床上说病了,任他怎么求光绪也不肯离开瀛台。当李莲 英告诉光绪,今天叫大“起儿”,老佛爷让奴才伺候万岁爷上朝。光绪瞪他一眼,说你瞧我 这样子,去的了吗?李莲英慌忙说:“今儿个还有外国使臣晋见,等着向皇上递交国书 哪。”
“内阁代办吧。”光绪不耐烦地说。他已经想好了,从现在起,他不当慈禧的摆设,只 有对方答应让珍妃与他住在一起,他才会当她的花瓶。
“皇上!老佛爷请皇上无论如何去一趟,也就是一会会儿。”李莲英知道慈禧脾气,他 要是请不去皇上,那就有他瞧的,“奴才搀着皇上!”他边说边上前准备挽扶光绪。光绪愤 怒地推开李莲英,指着对方鼻子大骂。
“俗话说,皇上不使唤病人,如今病人就是皇上!你爱怎么说怎么说,朕反正不去,你 替朕向皇太后告假得了。”光绪索性转过身体,面向着墙躺在床上,再也不理睬跪在地上不 停磕头的李莲英。
李莲英无奈地回到储秀宫,战战兢兢地向慈禧报告了光绪不肯前来的经过。不知是她早 有预知,还是她的内侄女隆裕皇后正坐在那儿,她非但没发脾气,反倒淡淡一笑说:“噢? 皇上搁车了?好吧,有病养病,让太医院好好开药。”
“喳!”李莲英连忙回答,心里顿时落下一块石头。
“皇后啊,你也该上那边瞧瞧去呀。”慈禧看一眼隆裕那张扁瘦的长脸。
“儿臣可不去,去了也见不着好脸儿。”隆裕身子一扭,眼皮习惯地向上一翻。她是来 这儿给慈禧请安的,慈禧留她在这儿说一会儿话。
“皇上是你男人嘛。”慈禧不高兴地说。
“什么男人呀?从大婚到现在,他连坤宁宫门儿朝哪儿开还不知道呢!”一说起光绪, 隆裕心里立即说不出什么滋味。可以说,由慈禧一手包办的这桩婚姻,从没给她带来一丝男 婚女嫁的欢乐。她占了皇后的名份,表面上享有了皇后的一切荣华富贵,骨子里却什么也不 是,光绪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她恨珍妃,其实也有些埋怨身为她姨妈的慈禧。与其说她嫁 了皇帝,还不如说慈禧为了控制光绪,硬是让她占了这个位子。
每当隆裕为了她和光绪之间的关系发牢骚时,慈禧心里便莫名地窝火。一方面恨光绪故 意冷落她的内侄女,一点不给自己面子;另一方面又觉得隆裕太窝囊,连自己男人也拢不 住,既可怜她,又瞧不起她。慈禧显然不想跟对方谈这件事,故意没接她的话茬,隆裕还想 说什么,李莲英突然来报,说瑞王在殿外等着“叫起儿”。
一听瑞王爷要来“叫起儿”,隆裕知趣地提出告退。慈禧早就有些烦她,巴不得她走。 但转念一想,既然光绪不肯来,她也能算得上棋盘上的一颗子,先留下她再说。
“你别走。都是家里的亲戚,又不是什么外臣。”慈禧这一说,隆裕只得乖乖地坐在那 儿。
不一会儿,瑞王进了门,先依次给慈禧和隆裕皇后请了跪安,然后向慈禧报告,说英 国、德国和日本国的使臣全到了,都在殿外等着接见。
一听说慈禧要接见高鼻子蓝眼睛的洋鬼子,隆裕立即要走,说儿臣先回避一下,慈禧不 让她走。隆裕不自在地低着头说:“您这儿有朝廷大事,儿臣又不懂。”
“你坐这儿就成!使臣们见不着皇上,得让他们见着皇后。”
“我见着他们可说什么呀?”隆裕心里非常慌张,她实在不想见那些洋人,叽里哇啦他 说什么也不懂,硬撑着面子应付这种场面实在活受罪。慈禧看出内侄女心思,耐着性子教着 她怎么说。
“你就说皇上龙体欠安,不过是受了点儿风寒。你刚去看了他,他让你替他跟使臣们道 乏,致个谢意就成了。”
“您说慢点儿,儿臣可记不住。”
“这不都是眼面前儿的话儿吗?”慈禧沉下脸,一肚子不高业
“不行,儿臣怕见洋鬼子!”隆裕不理对方高兴不高兴,一心想离开这儿,免得在洋人 面前出丑。
“老佛爷!”李莲英一见这架势,慌忙出来打圆场,“其实皇后娘娘随便说什么都成, 反正有同文馆的舌人来回翻,洋人也听不懂。”
慈禧听了觉得有道理,对隆裕说:“行了,由你吧,怎么说都行。”李莲英见老佛爷发 了话,立即向门外传旨。不一会儿门外便响起太监们的吆喝,外国公使们在太监的引路下进 了大殿。好说歹说,总算将场面应付过去。
洋人一走,隆裕紧张得出了一身汗,也跟着告辞了。不一会儿,瑞王送走了各国公使, 再次回到殿内。不等他站稳,慈禧劈头问起小格格去武昌的事。今天光绪不肯来这儿接见各 国公使,令她换皇上的决心更大了,所以更急于知道那边的情况。
“回老佛爷话,他们该到了。”
“什么屁话?到了就是到了,没到就是没到,什么叫该到了?”
“奴才该死,”瑞王满脸通红地跪在地下,如实告诉慈禧,说按事先商量的计划,为了 不走露风声,路上不给北京递信儿,到了那边,立即让总督府给这边发电报。眼下他们似乎 没到,但按日子算,就在这一两天准会有音信。其实他前几天给张之洞发了一份电报,想探 探对方这方面的口风,但武昌那边一直没回电。这个情况他不敢告诉慈禧,怕她听后会改变 换皇上的主意,对慈禧来说,只要她在一天,光绪在不在位对她都不敢怎么样,但对瑞王这 些人来说,那可大不一样啊!
慈禧听后沉着脸,半天不说话,心里暗暗思忖着废掉光绪的事。对此她早已铁了心要 办,她考虑的不是废不废,而是怎样废,这话儿最好由别人说。京里有人说话还不够,地方 上也得有人说话,她正是为此派瑞王家的小格格悄悄南行的,只要小格格一到,讨了张之洞 的口风,估计刘坤一和两广总督李鸿章也会跟着表态,这样一来,洋人想反对也没用,毕竟 是朝廷内部的事。
深秋的东湖,烟波浩淼的水面上倒映着四周的杨树和远近的青山,如画的风景一点不比 西湖逊色。岸边一条小船上,张之洞与荣庆坐在船头钓鱼。
其实他俩谁也没心思钓鱼。他们各怀心事,一个想打探皇上来武昌的真实意图和目的; 另一个则想寻找时机,在适当的时候将光绪被软禁瀛台,请他出面保驾的真实情况和盘托 出,荣庆心想光绪皇上真要在这儿,什么事都好办了,问题光绪不在,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冒 牌货,加上他丢掉皇上写的血诏,拿不出有力的证据,一旦说出真情,张之洞不肯买他的账 怎么办。闹不好,大帅觉得被他们愚弄,一怒之下将他拿下,前面花的力气全白搭了。
眼面前,小船上两个人,一个想说出真情不敢说,另一个想问个中真情却不敢问。两人 一边钓鱼,一边闲聊,相互摸着对方的底牌。
“皇上!”张之洞轻声叫着荣庆。
“大帅叫谁呢?”荣庆故意反问。
“噢,”张之洞连忙改口说,“金先生,在北京也常钓鱼吗?”
“很少有这个雅兴,近来闲在点儿,也偶尔钓两竿。”
“一向在什么水面?”
“当然是西苑瀛台。”
“前几天接到端亲王一封电报,很教人为难,不知从何说起。”张之洞沉吟半天,终于 提起前几天北京来电报的情况,想以此试探一下对方的态度,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