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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耍赖!”常五爷并不着急,从怀里掏出借条,不紧不慢他说:“这上头写得明明 白白,过期不还,愿以手相抵。”
福贵一听浑身哆嗦了一下,但转念一想,对方只不过是吓吓自己,哪能真的砍下他的手 来抵债。他犹豫片刻,仗着鸦片劲儿带来的胆气,索性放起赖来:“我福大爷要钱没有,要 命一条,你看着办吧!”
“我早知你不会带钱来。”常五爷突然大笑,轻轻拍了两下手掌,门外走进来一名大 汉。大汉随手带着一只铜盘放在炕几上。然后从怀中取出一柄利刀放在盘子里,一动不动地 站在那儿,两眼盯着福贵。这时福贵才知道对方动真格的了,吓得舌头在嘴里打转,半天说 不出话来。
“我今儿请你来也不指望你还钱,我是来取你这只手的。”常五爷将铜盘推到福贵面 前,指指进门的大汉,“你是自己动手,还是他帮你?”
“五爷!我……我不是这意思。”福贵吓得脸色惨白,连忙双手抱拳向对方作揖,“您 误会了,我绝不赖账,我欠您八百两,还一千两,我这就回去凑数,明儿一定还给您!”
“这么说你真的舍不得这只手?”
“五爷!求您千万高抬贵手,放我一码!”
“晚了!”常五爷大喝一声,向身边的大汉递了个眼色,大汉立即上前按住福贵,二话 不说,抓起他左手按在铜盘上,当下一运气,手起刀落,没等他明白过来,他那半截小拇指 裹着一汪鲜血滚落在铜盘里。福贵瞪大眼睛,盯着铜盘中那半截圆圆的指头,似乎不敢相信 眼前所发生的一切。当一阵钻心的痛楚过电般地掠过,他这才举起那只鲜血淋淋的左手,发 现小拇指明明白白地被人削去半截。他惨叫一声,发狂地跳过去,从盘子里抓起那半截属于 自己的肉身血骨,使劲按在断指处,指望能接上,当他明白这一切全然自费心机时,竟张口 将半截指头吞下,倒在地下抱着血流不住的左手嚎陶大哭。
常五爷冷眼站在一旁,脸上毫无表情,心里却翻江倒海地涌出万般思绪。二十七岁的福 贵少爷是他赌馆里的常客,也是他生意上的摇钱树。要按平时,他并非一定要对福贵下此毒 手,只是事情逼到这个份上,不得已而为之。他哥哥常二爷生下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小的 十二,大的十五岁,按他们旗人规矩,大女儿今年要入选秀女,进皇宫侍候皇上主子。宗人 府下了帖子,再过几天就得送女儿去燕翅楼。哥哥平日最疼这个女儿,心里说不出的着急, 婶婶更是哭得死去活来,不肯让女儿进宫遭那份罪,何况她已经许配给常五爷的亲外甥,亲 上加亲,这事儿他不能不管。可是皇命难违,不送也得迭,因此他才想出这个歹毒的办法, 让福贵的妹子吟儿顶常家的名份入宫当宫女。他深知福贵不是个等闲之辈,为了逼福贵送他 妹妹入宫,不得不先给他一个下马威,所以砍下他一个手指,从精神上彻底击垮对方。
那名大汉在福贵断指处抹了云南白药,替他用纱布包上,将他扶上炕,然后走出小包 房。福贵哪里敢坐,翻身跪在地下,一边向常五爷磕头一边连声叫着饶命,他知道这位五爷 说到做到,既然他狠下心砍了自己一个手指,绝不会轻易放过他手上另外几个指头。
“你真要保住这只手?”
“五爷大恩大德!五爷饶小的一回。”
“福贵!这事儿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你只要替我办一件事… ”
“五爷请指教!只要我办得到,无论什么事,您尽管开口。”
常五爷不动声色地看一眼对方,从怀里取出一份早就准备好的文契递给对方:“你只要 在这上头按个手印儿,我就当场把欠钱的条儿烧掉。咱们一天云雾散,还是好哥们儿!”
“这… ”福贵抓起文契一看,顿时呆住,原来文契内容是让他向宗人府自请把妹妹吟 儿送到皇宫中当宫女。“五爷!要是别的事儿我一定遵命,我妹子马上就要出嫁了,这事儿 您也知道。”
“那好,我也不难为你。反正这两件事你总得替我办一件,要不在上头按手印儿,要不 接着来,让那人帮你切下这只手。”常五爷看一眼他手上被鲜血染红的纱布,不紧不慢地捋 着下巴上的胡子。
“五爷!宗人府有章程,独女免差,我妈就生下一个女儿呀!”福贵不敢说不,更不敢 说行,要是妈知道他把妹子给卖了,肯定要跟他拼命。
“所以要你自请啊!”
“宗人府会答应?”
“宗人府的事儿不用你操心了。”其实宗人府那边的事常五爷早已上上下下打点好了, 只要福贵一签字全妥。
“不行!您给我下套儿,福大爷不钻!”福贵突然明白了,大叫着向门外冲去。没想门 外早有两名大汉,其中一个就是刚才动手剁他手指的人,他刚拉开门便被他们抓住扔了回 来。他一看便知道常五爷早有准备,今儿想躲是躲不过了。他倒吸一口凉气,扑通一声向常 五爷跪下,声泪俱下,心想这是他惹的祸水,绝不能将妹妹送进火坑,他万万不能按这个手 印的,今儿要杀要剐也只得由他去了。,他闭上眼,等着他们砍去左手。没想到常五爷非但 没让人动手,反倒笑起来,接着便让人送了酒菜,又叫来几名如花似玉的女子,陪着一起喝 酒猜拳。他一边喝一边心里打颤,不知常五爷玩的什么花招。事情到了这个份上,他也顾不 得许多,只管大口大口地喝,喝着喝着便觉得天眩地转,后来的事他再也记不清了…
“福贵!你说话呀,你到底出了什么事?”刘氏焦急的叫声在福贵耳边回响,令他从极 度紧张的回忆中惊醒。他正在想,昨儿下午他在酒桌上究竟怎么了。他迷迷糊糊觉得酒桌上 还干了些什么,但怎么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你少罗嚏!”他瞪一眼妻子,心里说不出的烦乱。
“那你的手?… ”
“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不小心碰伤的。”他一边说一边举起那只完好无缺的右手,一眼 瞅见右手大拇指上红红的,连忙放在鼻尖下嗅了一下,闻见一股淡档的印泥油味儿。常五爷 会不会乘他喝多了酒,让他在那文契上按手印?对!他隐隐记起那名大汉曾拖着他的手,半 哄半劝地让他在那纸片上按了手印。他伸直了脑袋拼命想,怎么也想不出他是先按了那红彤 彤的手印再去喝酒,还是他喝得迷迷糊糊然后才按手印的。糟了!想到这儿他心里不由得一 惊,浑身打了个寒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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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阴错阳差
新婚大喜的庆典在乐声中刚拉开帷幕,一纸皇家君令,活活拆散了吟儿与荣庆这一对 天生地设。两小无猜的恋人。面对苍天,他们许下自己生命的承诺…
天刚黑透,二十刚出头的荣庆偷偷摸进吟儿的睡房。
他是从后院墙头上翻过来的,吟儿怕让家里人看见,慌忙吹了灯,心里说不出地紧张。 这些年来,自从他俩定了亲,他从来没有晚上进过她睡房,更不用说两人独自相处。黑暗 中,她听见对方急促的喘气声,心里说不出的紧张,想问他有什么急事,话到嘴边没出口。 这种时候能有什么事儿?想到这儿,她心里有说不出地慌乱,胸口里像有几头兔子四下乱 撞。
荣庆沉默着,伸出有力的双臂,近乎粗野地将她一把抱起。他个头高大,这一抱,她双 脚便离了地,身子在他怀里扭动着,像刚出水的乌鱼。
一股热血涌上太阳穴,他甚至来不及细想,抱着她走到床边。她急了,一边挣扎一边在 他耳畔喃喃低语:“庆哥… 千万别… 别这样,再有几天我就是你的人了… ”她本能地 挣扎着。他却抱得更紧,于无声处感受着她的身体语言,这拼命挣扎却完全不同于挣扎的美 妙,当她身子和他身子紧紧贴在一起时,先前那种恐惧突然没了,代之而起的是一种莫名的 兴奋。她死死搂住他脖子,脸紧贴在他脸上,心口狂跳。他将她放在床上,压在她身上疯狂 地亲她吻她,双手隔着她单薄的外衣,抚摸着那柔软的胴体,一种前所未有的巨大诱惑令他 浑身掠过一阵痉挛。
起初她拼命抗拒,后来索性任他摆布,顺从地躺在那儿一动不动。他激动地喘着粗气, 当他的手解开她的衣领,碰触到她领口下温软的胸脯时,手突然缩回。尽管屋里漆黑一片, 他仍然感到有些不对劲儿,伸手抚摸着她的脸,果然她眼窝一片潮湿,那是她的眼泪。
“吟儿!你……你怎么哪……”他慌忙松开手,低声问道。吟儿不说话。他连声叫着好 吟儿,安慰她说:“你放心,我不碰你,等着到了那天再与你好好亲热……”他见她仍然不 出声,吓得从床上爬起,不知所措地站在床边。
她躺在那儿,心里说不出的空落,眼窝里的泪涌得更急。起初她不肯让他碰,后来一 想,既然很快要嫁给他,那就由他去了。她闭上眼,浑身兴奋地颤栗,准备好今晚上成为他 的人。没想这时他偏偏松了手,将她像条鱼似地扔在河边冰凉的泥地上。她有说不出地委 屈,这委屈中多少透着一些恨。
“都怪我不好。”他喃喃他说,伸手想扶她起来。
她猛地甩开他的手,背过身去不理他。
“我不好,我向你赔不是还不行?”他不知自己哪儿得罪了她,觉得女人的心实在摸不 透,他无奈地在床边坐下。过了好半天,吟儿仍不起来,也不说话。他急了,低声求她: “吟儿!真的生我气?”
“别烦我!”他央求了老半天,吟儿突然坐起。她一边抹眼泪一边想,男人究竟怎么回 事儿,难道他们真的不懂女人心思?
他紧挨着她,想抚摸她的肩,想想又忍住,无奈地低着头,不知所措地搓着两只大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