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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老虎突然冷笑起来。
我简直被吓呆了,我可从没想到大大咧咧的花老虎居然了解狐狸的所有伎俩!
“我是担心它用了你的名义到处招摇撞骗。”
花老虎又不说话了。
“对了,猎人要来了!”我这才想起这事,我想我回来主要就是说这事的。
“猎人要来了?”花老虎就被逗笑起来,“怎么?狐狸又把猎人的机关全破坏了吗?”
“你怎么知道狐狸破坏了猎人的机关?”
“你记着吧!”花老虎显得有点不耐烦,“猎人要进山,不是狐狸弄坏了猎人的机关,就是又偷了猎人家的鸡,总之,都跟狐狸有关!”
“那我可要保持点跟狐狸的距离,省得到时猎人追杀狐狸时我躲不开!”
“没什么好躲的!”花老虎不屑一顾地说,“这家伙满身骚臭,猎人是不会要它的肉的,毛皮也一样地贱,总之,他们不会专门去打一只狐狸!但猎人对它们是恨之入骨的,一见就射杀,你要弄清楚,狐狸为什么要跟你交好?不就是因为你跟猎人的关系好吗?”
见着花老虎,我不好立即就又走开。
我发现老虎的身形跟他的步态节奏有着某种说不清楚的关系,要前行时,前腿好像才趁机从快要生锈的脊背两侧前后活动一下,那行走也好像是机械的,多少有点不情愿,感觉好像是对前腿要出发运送那么笨重的肉体没有什么信心,也许是一桩费力劳神的义务,两个前腿往前撑着,整个肚腹部分就像缀在几根木头支架上的一个大吊带,吊带常常是干瘪的,像是装着不多的一些没用的干草,而整个后腿纯粹是被动地跟着往前挪动,前半个身子已经去了,后腿后半个身子也只有跟上,至于那根长长的尾巴,多半时候更像是一根不好收拾的木棒,只好由着它戳在身后,把整个身子硬硬地、直直地横挑着,像是随时为一副抬杠准备的一根横木。
花老虎也许有朝一日真会被人这样抬走。我突然想,它那么强大,那么称王称霸,却反而没有那些小动物们常见的蛮横与凶恶、不可一世,当然,也许只要混到花老虎这种名头,这一切都就再不重要了,就再不需要拿腔做调,装模做样,也就不再与谁斤斤计较,什么都会渐趋自然,渐趋平和,回归到本相,或是连跟别人比较或是交流一下的意愿都没有了。
花老虎是不屑于跟任何人做朋友的,他也许根本就不需要朋友,至于它对我们豺,肯定也说不上有多少真感情,但也不会特别讨厌,只要我不去招它反感,它也许就会一直容许我留在它的身边。
我需要这么一个同伴,尽管我还年轻,但这世界的分分秒秒的危险我都已有切身感受,谁也没有特别的把握活到明天天亮,这就是现实。
活着,死去,都不会太便宜。
花老虎要出门巡视自己的边界,它每隔几天就会走到边界的几个关键地方用尿液强调一下,时常会有一些不知好歹的冒失鬼乱窜,但只要它们熟知了这种标示着身份地位以及势力的味道,它们就一定深知尊重这气味的主人的好处。
一阵浓烈的臭味随风播撒开来,老虎每撒一泡尿,都要吃力地翘起后腿,我已很熟悉这个动作,所有肉食动物都会用这个动作来给自己的地界作标注,这是一种权力,而权力是危险的。
花老虎又做了几处标记,然后两腿往地上一放,整个儿卧下来,它总是喜欢这样懒洋洋地躺下来。
我便也学着它的样儿将前腿搭在地上。
这样的沉默真是难熬,像是要把时间吞没了,而我已被时间吞没。
有一个问题,也像是一些问题,总之我不能停下来,一停下来,这个问题就会从舌跟下窜出来。
“你听说过孤独吗?”
“孤独?什么孤独?你看我还不够孤独吗?”
“我说的是一种动物,一个时代,或是一种秩序,它们可比狐狸聪明多了,只有它们才有足够的智慧来统治整个动物界,让我们动物界重新变得井然有序,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慢慢衰弱下去,共同走向灭亡。”
“孤独?”
“对,一种叫孤独的动物。”我有点怕了,但我还是想把我的想法说出来。
“孤独?那是一种什么境界?”
“也算是一种境界,但首先是一种动物,一种有智慧有能力统治整个动物界的动物。”
“孤独……呵呵,你慢慢去找吧。”
第二部分豺知道(7)
6
“可惜标本师没来得及给孤独也制作一件标本。”
“他们永远都不会懂得标本的意义。”
“依我看,不是不懂,是太懂了,他们人人都是标本师。”
“哦,也对,我们都会变成一件件的标本。”
“在制作标本这件事上,动物园里的标本师绝对可称得上是一流的,十年了,我隔一段时间都会看到标本师走来走去,手上拿着皮绳和卡尺……你睡着了的时候,我还听到动物学家跟他打招呼,说谁谁又不行了,也就是说,又该制作标本了,他还表扬了标本师上次制作的猎豹标本获得了上级部门的大奖。”
“动物园的正当职业也许就是制作标本。”
我必须要找到孤独。我已问过很多动物,它们都不知道孤独,可越是这样,我就越要想法找到孤独,我一遍又一遍对自己说,没有什么事情比这个更重要了。没有了孤独,也就没有了秩序,到处都是些只顾眼前利益的短视鬼,正因为它们的短视,才造成了今日的各自为阵,互相毫无道理的残杀,从而把大家的生存推向你死我活的残酷境地,在最大限度地残杀基础上也平均地破坏了各自种群的生存。这是一个没有规矩、也没有限制的时代,每一个个体所做的工作都是日常的出卖,都是一种徒然的消耗,彼此消耗,共同消耗,都是为着尽可能消灭动物的种群以及整体而做的毁灭性努力。
孤独?孤独会在哪里呢?
我一定要找到孤独,一定,我在心里一连念叨了几十次,头脑充血,一阵巨大的晕旋瞬间将我淹没,我终于就再也迈不动步子,傻傻地一屁股坐下地来。
不知过了多久,在我的泪眼婆娑中,一个从未见过的神秘两脚动物朝我试探地走过来,我顿时恢复了警觉,随即又看清了那只动物肩上扛着一支长长的像木棍似的东西,在不远处,还疯颠颠地跑着一只像狼的家伙。
会是谁呢?我聚集了些力气,抹了因为绝望而自发涌出来的眼泪,准备逃跑,但那个两脚动物像是好不容易遇见一个熟人似的先发话了。
“豺,你是豺吗?”
“你是谁?你干吗认得我?”
“呵呵!我是猎人,这是我家猎犬,猎人猎犬从来就对豺不陌生!我早听说你来到了这片土地。”
原来是猎人!
猎人终于现身了!我一时不知该怎么办,是不是要站起身来,或是同时还要同他那只神气活现的猎犬打个招呼。
“你大概是刚被家里赶出来的保姆豺吧!我知道你们的传教!”猎人的脸色十分柔和,这使我的心里好受了一些。
可我还是不知怎么跟他说话。
“找到新人了吗?”猎人的好奇又像是关心,“我还知道你们豺家的传统是真正的一见钟情,出门碰上的第一个异性就是终生配偶,这么多年以来,规矩一直都没有破坏,真是难得!”
“我……暂时还不想婚配,”我嗫嚅着话不连贯,“我还有些事情要做,再说,我不结婚,那么另一个雄性就有了结婚生子的机会!”
“哈哈!你这想法倒是挺新鲜的,也是,你们豺家还讲求严格的从一而终,即使是一方的配偶死了,就永远不再主动去婚配,除非是等着另一只未婚或丧偶的异性找上门来,这可比人类的随意性要严格得多了。”
“可是,豺的数量已少得太可怜了!”不知为什么,我的语气有点哽咽。
“也不仅是你们豺家,我在这片林子里打猎已二十多个年头,好些动物都渐渐少了踪影。”
我一时语塞。
“那么,你现在是要到哪里去呢?”猎人看他的猎犬有些不耐烦了,也想起身了。
“不知要到哪里去,”我老老实实地回答说,“我也不知道。”
“呵,对了,你看到过一只杂色的狐狸吗?”猎人把重又放下地的猎枪搁回了肩上。
“三天前它还跟我在一起,现在就不知道了。”我不知为什么想撒谎,但犹犹豫豫还是照实说了。
“我知道,”猎人补充说,“我看到你们的脚印了。”
我心里一惊,庆幸还是说了实话。
“我和我的猎犬都不会放过它的。”猎人语气坚定地说,“我这就出发去找它。”
猎人就这样走了。
我左想右想,也跟了上去。不过,我始终与猎人保持着一定距离。
在这段距离内,我一直都在思考这样一个问题,猎人会不会有其他方式记录过有关孤独的事?毕竟,像他这种只有两只脚的动物看问题可能要远一些,他们是直立起来的,而很多动物都做不好直立这个姿势,所以,在打架时,你看谁直立得最好,谁就有可能获胜,山羊、野鸡,狼,听说还有熊,都是这样。而狐狸,尽管再聪明,也从未想过要把身子直立起来,所以,它们的聪明只可能是贴着地面的,最多带上水面,但要是不偷、不藏,就立即显不出它们自以为是的机灵劲儿了。
我当然心里发急,假如猎人也不知道孤独,又该怎么办呢?我不敢想下去,在动物中,只有豺跟人类关系密切,要是我不能从人类那里获取有关孤独的信息,那么一切都还是老样子,一切还是没有希望,所有的动物还是会像原先一样生活,而且蒙在里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