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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一动,想起我还没有摸过韦如的手。
“打勾勾。”我伸出手。
“打勾勾。”韦如表情坚定。
手指勾手指。
比起为民除国贼——跟女孩之间的约定,才是真正价值连城的交易啊。
第二天,我又挂了蓝调爵士的忧郁症门诊。
事实上我也很忧郁,因为我从来没有在一个月内找过蓝调爵士两次,他并不是这么热衷杀人,他有高雅的“兼差”,还有很具品味的舒适生活。我觉得自己是来带给他困扰的。
轮到我的时候,诊间门打开,走出一个穿着入时、模样甜美的女人。
女人通红的脸上带着暧昧的笑,让我站在走道上,忍不住把头看歪了。
“还不进来,上次的处方签下得不够重么?”
蓝调爵士站在门后,吃着手里的苹果。
“有你的,怎么这么会挑病人啊。”我啧啧,将门带上。
蓝调爵士吃着苹果打量我,满脸狐疑。
我是有点不好意思,但我毕竟是带着一大串数字来访,还有些气势。
“上次你做得很好,真好,无懈可击。”我赞许,屁股往大沙发摔下。
“等等,上次的单我还有三个人没宰耶。”蓝调爵士瞪着我,说:“你该不会是忘记了吧,那几个人可不能同时意外死去,太显眼了。”
“暂时忘了那些人吧,我这里有个十万火急的快单。”我看着达利的仿画。
“有多急?死辰是明天?”他嚼着苹果,清脆的声音在他的嘴里喀喀响。
“一个月。”我深呼吸。
蓝调爵士皱眉,看着手中半颗苹果说:“有这么难杀?”
我从外套口袋掏出一架用报纸折成的纸飞机,滑手射了过去。
他轻轻接住,拆掉纸飞机,看着上面的新闻。
蓝调爵士瞪着我,狠狠地瞪。
然后他将手中没吃完的苹果丢进了垃圾桶,将皱掉的报纸压进碎纸机。
“你明知道我不能拒绝杀人的单。”
“这个单子只有你办得到。”我非常坦白,说:“如果你需要帮手,我会提供你几个优秀的人选,就看你怎么取舍。我的手底下有爆破专家,有用眼神就可以杀人的美女,有擅长放病毒走后门的电脑天才,有可以轻易杀死空手道黑带的搏击专家,当然还有神枪手。”
“抱歉,我并不想让别人知道我是谁,尤其这些“别人”还是一群杀人专家。”蓝调爵士冷冷地说:“我一点风险也不想冒。”
也是,所以你才选择了用柔软的催眠当作杀人的武器。
我还没提价格。聪明的人都该知道,在此时提起价钱,反而会触怒对方。
于是我静静地等,看着蓝调爵士坐在办公桌后的躺椅上,闭目冥思。
显然他还是不愿推掉单子,可见他师父在他脑子里深埋的记忆炸弹有多可怕,宁可走进看守所杀掉汪哲南也不愿意尝试自行解开他脑袋里的机关。
“九十九,如果我认识更好的杀手经纪,我一定宰了你。”他开口。
“你想知道这个单子背后的故事吗?”我试着缓解紧张的气氛。
他没说话,依旧闭目冥思。
大概在蓝调爵士的脑袋里,一场暗杀行动已经开始模拟种种可能了。
通常我是不会主动提起雇主的资料,因为守密是我的责任,杀手只需要做好他份内的事。但杀手不可一概而论,如果非得要我选一个杀手揭开雇主之谜,那便是蓝调爵士了。而且有的单子实在可疑,例如这次目标汪哲南,如果我不说清楚雇主,蓝调爵士一定会往政治黑暗角力的方向揣测,例如怀疑雇主是国安局、调查局、甚至是总统府,无疑会增加他的心理负担。
“你有这个权利知道。”
我开始说着王董带着一箱八卦杂志找我的事,我的记忆力好,将我们之间的对话钜细靡遗重复一遍。墙上时钟的秒针滴滴答答刻着我的话,真有一点我看病掏心掏肺的气氛。
蓝调爵士听完终于笑了出来。
“原来是个正义过度成瘾症的患者。”他睁开眼睛,笑骂。
“这个病名恐怕是你刚刚发明出来的吧。”我不敢苟同。
“谢谢你告诉我,坦白说我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蓝调爵士吁了一口气,说:“现在我知道行动的时候,可以将所有人都视为敌人,不需要特别辨识哪一个势力居中图谋这场暗杀。”
“我不说,你不也会自己从我的脑袋里挖出来?”我耸耸肩。
“九十九,你是个非常好的杀手经纪。”蓝调爵士淡淡说:“我几次趁你睡着的时候,想从你的脑袋里挖出雇主的秘密,但是你从来没有泄漏过半个字,尽说一些不着边际的笑话。甚至,你也彻底否定自己的职业,非常专业。”
原来我是如此专业啊,我有些得意地笑笑。
“不过。”
“不过?”
“恋爱方面就要多加油了。”
“呿,不用你教。”
我们哈哈一笑,随后又回到了正题。
“这个单不容易,你需要一笔特别活动金连结你需要的管道,看是要打通人脉还是要疏通什么,好帮助你走到汪哲南面前说几句话。”我看着架在沙发上的双脚说:“我刚刚来之前已经将特别活动金汇进了你的帐户,当然这笔钱是额外支付给你的,并不算在你的报酬内。”
“我不需要。钱有记录,假的记忆不会,也不花钱。”蓝调爵士微笑,又咬了一口苹果说:“但活动费我是却之不恭的。你了解,收下的钱如果吐了出来,运气会差的。”
“当然。”我看了看钟。
这次只剩下两分钟,没时间让我睡觉了。
我起身,把剩下的水给喝完。
“对了,这次价格,我多给你两倍。”我打开门。
“看来你赚得不少嘛。”蓝调爵士抛着咬到一半的苹果。
赚?我想起了那些执着于赚钱却又不花钱的新教徒。
“蓝调爵士,你觉得杀手不断杀人的意义是什么?”我站在门边。
“比赛看看谁能看完所有的蝉堡吧。”他指了指时钟。
好答案。
可惜我已经好久没有看过蝉堡了。
“真是刺耳啊。”我莞尔,关上门。
5
美国的电视台现在很流行,用媒体直升机在高空中,将高速公路上的警匪飞车追逐画面放到电视上,直播给整个洛杉矶甚至全国看。
由于那些画面既刺激又真实又无法预测,所以大大堆高了收视率。甚至有人直接跟电视系统业者签约,如果电视台开始直播这样的警匪飞车追逐新闻时,必须用手机简讯通知他回家看转播,一个镜头也不放过。不知是不是恶性循环,很多人爱看那些飞车画面,于是实际飞给警察追的狂徒也就越来越多。
有记者问洛杉矶警局的警长,为什么独独洛杉矶的飞车追逐事件居高不下。
“你知道的,洛杉矶的疯子特别多。”警长冷冷回答。
他说的好,一点也不拐弯抹角,疯子就是疯子。
这个世界上,疯子多得不像话。
各式各样的疯子。
而最近最红的疯子,当推把活猫缝在被害人肚子里的那个大变态,自从他出现在各大报纸后,我就怀疑是不是某个职业杀手因故失控,变成一台疯狂的屠宰机。至于他的经纪人,如果他有经纪人,现在肯定演出大逃亡。
“比起人皮面具魔,猫胎人才是真正的疯子。”她蹦蹦跳跳。
“我不能同意你更多。”我说,走在电影散场的人潮里。
等等。
她?韦如?……电影散场的人潮?
我们……刚刚看了一场电影?
“雪碧说,顺从你的渴望。挪,这是你的处方签。”
依稀,从脑袋里直接钻出来的话。
真够我傻眼的。我若无其事地从口袋里摸索票根,瞥眼一看。
原来是德州电锯杀人狂的前传电影,我记得昨天才刚刚上映。
“那个……现在要去哪里啊?”我看了看表,心中莫名的紧张。
十点半。
距离我告别该死的忧郁症门诊,已经有五个多小时。
五个小时!
“当然是送我回家啊,难道要被你拖去灌醉啊,看你一脸好像在酝酿什么坏主意。”韦如哼哼,用手肘拐了我一下。
“哈哈,我哪敢打坏主意啊。”我吃痛,脑子里一片嘉年华似的混乱。
我看着韦如的打扮,爱心格子衬衫加上浅蓝牛仔裤,跟平常穿着相去不远,十之八九跟我一起从等一个人咖啡店里走出去,而非先回到家里再刻意换过的打扮。但事实真是如此吗?我们是怎么开始约会的?
混帐,我真想知道在这谜样的五个小时里,自己除了约韦如看电影之外,还做了什么。有牵手吗?有乱讲话吗?有超过连续七秒钟的双眼接触吗?我们一起吃了晚餐吗?是谁开口约谁的?我吗?我在开口邀约的时候有脸红吗?
蓝调爵士,去你的。
这次门诊我完全没有阖眼,却一点都没有印象自己是在什么时候遭到催眠。最后的记忆,并非停留在打开门一脚踏出门诊的瞬间,而是在等一个人咖啡点餐的时候。这中间在忠孝东路漫走、到便利商店买矿泉水、叫计程车到咖啡店的过程,我都还有印象。计程车费是九十五块,清清楚楚。
接着我向阿不思点了一杯“七步成尸之杀手特调”,然后我就呆呆看完一场电影了。不着痕迹地被催眠,感觉真有说不出的奇怪。
虽没计画过但既然跟正妹约会了,却没有一点记忆,真是太不甘心。
“叮咚叮咚。”
我回过神。
“九十九先生很没礼貌耶,怎么可以在约会的时候发呆?”韦如瞪着我。
“啊,对不起。”我看起来一定很失魂落魄。
“你在想什么啊?电影一看完你就变得怪怪的。”韦如的眼睛古溜古溜。
“嗯……我刚刚一直在猜你身上的香水是哪个牌子。”我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