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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菲尔现在只想赢钱,对诗歌毫无兴趣——
这一轮结束了,我们坐在看台的长椅上。虽然起跑门就在下面,但从我们这个角度看不到它。我想走到栅栏边去,向拉菲尔解释何为赛马——“你瞧那个站在岗亭里的信号员,他会按下一个按钮,然后就会响铃并且把栅栏门打开,骑师们就会从练习场冲出来——你仔细观察那些骑师,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条钢鞭——”
如今,约翰·朗登②已经跻身于伟大骑师之列,还有伊沙米尔·瓦伦祖拉③,以及被称为“普里多”的那个墨西哥骑师,他似乎特别喜欢骑在马上兴致盎然地观察四周的人群,而其他骑师或者发呆或者吃东西。
“科迪去年做了一个梦,梦见普里多骑着火车赛跑,但错了轨,当他最后一次拐弯的时候,火车爆炸了,只剩下普里多骑在小小的‘赛马引擎’上,孤独地胜出了。我说,‘噢,普里多赢了’——于是,科迪另外给了我40美元,让我跟着他继续下注,为每一场比赛下注,但无一命中!”我把科迪的梦说给拉菲尔听,他正在咬着自己的手指甲——
“我想我应该重新押9号——”
“你真荒谬,老兄!”科迪恳求道,“我跟你说,当他们发现‘懒惰的维利’死翘翘时,他身上竟然有两张未兑现的、价值四万五千美元的赢奖票券——”
“拉菲尔,你听着,”我插嘴说,“‘懒惰的维利’不过就坐在赛马场喝咖啡,也许还戴着夹鼻眼镜,在最后一分钟他看了看号码,过去投注,而且在比赛开始之后还跑去撒尿——拉菲尔,一切都在号码之中——按照几率,你不能老是在失败的马上投注,你会蒙受很大的损失——”
“没错,很大的损失,拉菲尔,你得听我的,才会赢钱——”
“好吧,好吧!”
“我会赢钱的!”
突然人群发出一声尖叫。一匹马在起跑门里面突然暴怒地直立起来,把骑师给抛下了。拉菲尔惊得喘不过气来——“看,他们把那匹可怜的马抓起来了!”
《荒凉天使》 上 卷《荒凉天使》 孤独之荒凉(51)
马夫冲了出来,骑上了那匹马,把它弄出场,退出了这场比赛。所有的赌注都变了。
“他们也许会受伤的!”拉菲尔痛苦地叫道——但科迪对此毫不在意,也许他本来就是科罗拉多的牛仔,以梦为马。我们看到那匹不听话的马在远远的椭圆形赛道上被鞭子收拾,但谁也不在意它了,每个人都在为赛马呐喊助威;那个被摔出去的骑师一动不动地躺在起跑门里,像一个白色的斑点,显然受了伤,也许已经死了。但所有的眼睛都在看着赛场,那些疯狂的天使们正在为“无慈悲心”的因果报应而狂奔——“马怎么样了?”呐喊声汹涌澎湃地淹没了决赛跑道,我也在喊着,像赎罪似的看着那个发生意外的地方,对比赛置若罔闻。——科迪赢了——马受伤了,救护车开了进来,把骑师送进了医院——不是西蒙开的救护车——这个世界太大了——只有金钱、只有生活,人群狂呼乱叫,数字闪烁不定,但这些数字转瞬就会被遗忘,整个世界也会被遗忘——记忆被遗忘——寂寞的金刚不动而动——
赛马冲了出来,被鞭打着向前狂奔,你能听到骑师抽打马匹的声音,你能听到踢踏声和口哨声,“呀!”当赛马转过第一个弯之后,所有的眼睛都会转向电子显示牌,去盯着上面的数字,而它们都是涅槃之道上所发生之事的符号象征——科迪和拉菲尔的马已经遥遥领先——
“我想它一定会第一个冲到终点。”我根据经验判断道。它已经领身二又二分之一个身位,现在被骑手控制得牢牢的,正不慌不忙在向前冲刺。转过弯后,这批纯种马冲了过来,筋疲力尽,奔扬的马腿闪着悲暗的光芒,扬起一片尘埃。骑师们都十分粗暴——我们的马正在前方,超过竞争者,赢得了比赛。
“啊!唉!”他们冲去领取数目可怜的赌彩。
“看到了吧?只要跟着你的老朋友科迪下注,你就不会输!”
我们在男休息室、啤酒柜台、咖啡柜台和热狗之间绕来绕去。最后一轮比赛开始了,天空染上了迟昼的赤金,赌徒们汗涔涔地等待着信号枪发令——赛道上,那些在首轮赛马时神采奕奕的人们现在都已经衣衫不整,垂头丧气,疯疯癫癫,有些人正在掘地三尺地搜寻丢失的赌券,或者是马经,要不就是钞票——这个时候,科迪开始留意马场的姑娘们,我们不得不绕了好几圈,挤到她们身边,偷看着她们。拉菲尔发话了:“别管女人了,现在马怎么样了?珀姆雷,你这个性成癖者!”
“看,科迪,你本来赢了我们错过的第一场赛事……”我指着大黑板说。
“啊——”
我们都觉得彼此有点厌烦了,就分别到小便池去撒尿,但在那儿又碰到一起。最后一轮已经跑完了。“啊,我们马上就能回到那个美好的城市了。”我暗自思忖。它横亘海滨,充满了永不会实现的承诺——除非是在我的臆想之中——我一直在这样胡思乱想,而科迪则在赢得他所失去的,又失去他所赢得的,一切都转瞬即逝,无法把握——不仅仅是金钱,更是忍耐和永恒,是的——永恒!它意味着超越全部时间的总和,超越所有孤注一掷的骰子,直到永永远远!“科迪你既不可能赢也不可能输,一切都是泡影,一切都是忧烦。”这就是我的思想。而我只是一个狡猾的非赌徒——他永远也不会在天堂下注,他是一个最虔诚的基督徒,试图披戴自己的肉身效法基督,最后将会汗颜地意识到,其实一切都在于好坏之间——闪耀着,颤抖着,去信仰——一个生命之牧师。
今天是科迪大丰收的日子,每一匹马都赢了钱。“杰克你这个婊子养的,哪怕每次从你那牛仔裤里榨出可怜巴巴的两个美元,跟着我下注,你今晚就已经有40美元的大钞。”他说得没错,但我也不觉得遗憾——拉菲尔收支平衡,还是那30美元;而科迪赢了40美元,他得意洋洋地把它放进钱包,仔细地把钞票按大小顺序排好,最小的票额放在最外面——
这是他的幸福时光——
我们走出马场,穿过停车坪。我们的小破车停在铁路支线旁边。我说:“这就是你停车的地方?你每天就把车停在这里?”因为科迪赢了钱,所以你根本无法制止他以后每天都来。
“是啊,亲爱的老弟,六个月后,你会在这个地方看到一辆奔驰——或者至少也应该是辆纳什·雷宝轿车——”
八十九
风景有若梦幻,一切变化莫测——我们坐上一辆小车回来,当我看到白色的太平洋当中那座被染红的城市,不由回忆起落日余晖中的杰克峰最高处如霜染红,直到落日彻底西沉,只留下一点点最后的光晕,把地平线勾出侧影。有人牵着一条小狗穿过马路,我说:“墨西哥小狗真是幸福——”
“——我活着,我呼吸,我不可能每天都无所事事,我必须要让我的系统运作起来,所以我赌马,为了建立这套系统,去年一年输掉了五千美元——你明白我对它有多投入了吧?”
“真是太棒了!”拉菲尔叫道,“我们一起来完成吧!你和我!你搞出系统,我用它赚钱!”拉菲尔极其少有地给了我一个半心半意的笑容。“现在我看到你了,我认识你了,珀姆雷,你是真诚的——你的确是想赢钱——我相信你——我知道你就是耶稣基督令人恐惧的同辈兄弟,我不想再下错赌注了,那就像写错了诗一样,就像看错了人、站错了边一样!”
“每件事物都有它的正面。”我说。
“也许吧,但我不想再冒冒失失地撞运气了——我不想成为堕落天使。”他的话带有一种透骨的悲哀和焦虑。“你!杜劳斯!我看到你满脑子想的都是,想坐在贫民窟里跟流浪汉喝酒,啊,我永远也不会做这种事,想都不会想,为什么要给自己找罪受呢?——我只想赢钱,我可不想整天叫嚣着哦啊噢我迷失了我的道路,哦啊金灿灿的甜心我已经迷失了我的道路,可我并没有迷失——我要去请求天使长,让我赢钱。听!那光明使者听到我的请求!我听到了他的号角!嘿,科迪,嗒嗒嗒啦嗒啦,每次比赛前,他都会吹响长号。你没注意到吗?”
他和科迪现在简直是同一个鼻孔出气,我突然意识到我终于成功地等到了他们重归于好,成为朋友——我终于等到了——此刻,他们的不和没有留下一丝痕迹——至于我,就像是从无形的地牢里被释放出来,心情激动,万事万物都令我愉悦,都渗透到我的内部,我的雪片般的想法有如无数光粒穿透了宇宙的本质,一掠而过——我似乎看到了“虚空之墙”——自然,它并没有逾越到我的快乐之外,我因为看到科迪和拉菲尔和好而充满快乐;这与其他一切无关,而同样地,无即是有;万物的审判者已经缺席,我没有理由去跟一个缺席者诡辩——正是那个“缺席审判者”以无为之为建造了这个世界。
无为之为。
在唐人街,华灯初上,科迪跟我们分手,赶紧跑回家去告诉他老婆赢了钱。我和拉菲尔在暮色中漫步格兰特街,东走西逛,不久之后我们就在市场街看到了一场怪物电影的海报。“杰克,你对科迪的赛马怎么看?它太好玩了,我们星期五一定要再去!听着,我正写一首真正伟大的新诗——”突然,他停了下来,目光落到了阴暗的中国商店里面被关在笼子里的小鸡身上:“看看!看看!它们都会被宰掉!”他在街上停了下来,“上帝怎么会创造一个这样的世界?”
“你再看看里面,”我说,那里面有很多白花花的盒子,“那些可怜的鸽子——这些小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