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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到底该做什么?
很快,大地上就会涌现一批新的凶手。他们没有任何原因地肆意屠杀,仅为了证明这一切都无关紧要;他们自认这些行径跟贝多芬最后的四重奏或者是博伊托143的安魂曲在价值尺度上没有任何分别。教堂将轰然倒下,蒙古骑兵将朝欧洲版图撒尿,愚蠢的国王们在骸骨上打着饱嗝,而人们对所有一切都视若无睹;最后,地球将灰飞烟灭,化成一片原子尘埃——有如太初之时。而虚空还是虚空,带着毫不在意的、令人发狂的微笑依然故我,我在万事万物上都能辨认出这一微笑——树木,岩石,房屋,街道……这就是所谓的“神秘的上帝之笑”吗?但如果上帝不代表着公义他还会是上帝吗?于是他们将点燃蜡烛,发表演说,而天使们愤怒了。啊,可是,“我不知道,我不关心,这一切都无关紧要”将会是人类最后的祷词……
与此同时,在宇宙的每个角落,在这些无穷无尽的星球之外的无穷无尽的宇宙空间(多如恒河沙数),在这些无穷无尽的肉身之内的无穷无尽的空间和“星球”(亦即在烦人的永恒能量中进行着该死的电磁排序的那些原子),谋杀和其他一切无益的行为都在继续进行。自有时间之初,谋杀就已经开始了,而且还将永远进行下去。我们,以我们的公义心所能认知的一切就是——它仅仅是它所是,只意味着它自己,它无可名状,只是一股极端业力①——
那些信仰人格化上帝的人们,相信上帝会分辨善恶的人们,不过是在怀疑的阴影背后自欺欺人,他们相信上帝会保佑他们,无论如何,他将盲目地保佑着那些盲目的人们……
“无限”正在无限地变换着花样,用幻境和真空来自娱自乐,但从不受制于此二者,无限意欲包罗万有——
我在山巅如是沉思——与此同时,我正在经过埋葬鼠尸的土堆,这是每天去排泄秽物时的必经之路——“好吧,让我们保持中立,让我们有如虚空。”可我已经厌倦了,所以必须下山重返尘世,然而却无法把握我的生活,它不过是怒火,是丧失,是破碎,是危险,是混合,是恐惧,是愚蠢,是自负,是冷笑,一切都是狗屁狗屁狗屁……
灯烛燃为灰
蜡烬凝如泪
——此即我所知
四十九
我从山路跋涉而下,扛着满满的大包,一边听着鞋底在石头和地面上发出沙沙梭梭的声音,一边思忖道,能让我在这个世界上穿行下去的正是我的双脚——或者说,我的双腿。我为它们感到骄傲。在它们出发不到两三分钟之后,我回头最后看了一眼已经拉上百叶窗的小屋,向这开始陌生起来的住所道别,甚至还屈膝跪别——就像人们会向环舞着已逝者和未生者之天使的纪念碑下跪;在那些被闪电照亮的夜晚,这间小屋就是我的应许之地。那一刻,我突然害怕做俯卧撑了——面向大地,双手着地,当我瞥视霍佐敏峰之际,它似乎正张牙舞爪地向我的身体倾覆而下——雾气迷茫——你对黑暗习以为常,跟幽灵友善相处——寒山诗云“寒山多幽奇,登者皆恒慑”——你对一切都习以为常,你深知神怪并非虚言,但它毕竟空无一物,甚至不一定在此。而在这颗星球的大地之上(或者倒过来看),有很多比黑暗和眼泪更为可怕之物。人哪,你的双腿将会背叛你,最终你会背着来复枪,痉挛而亡——没有时间、没有目的去思考这一切了,这是一个秋天的季节,你心花怒放,踏着重重的脚步沿着山路向下而行,朝向那遥远的、奇异的、令人热血沸腾的城市而行——
奇怪的是,现在时间已到——在漫长的时间之流中——我正在离开这个可恨的、乱石林立的地方,我居然没有激动之情。山路即将转过弯去,回头再也看不到小屋了,这时,我本该为它——我曾经的避难所虔诚祷告,但我只是说了句“呸——骗子”。我想山峰会明白其中深意,虚空亦然。那么,喜悦呢?——我曾经预设过的喜悦呢?我曾以为,在这下山的道路上,我将满怀欣悦,一路都将是新鲜明媚的雪岩、新奇神圣的树木、掩映其间的可爱花朵……事实上,却是沉思和焦虑取代了喜悦。在饥馑山脉的尽头,回首只见苍山,不见曾经栖居之处。这时两腿已是疲惫不堪,我坐了下来休息,抽根烟——唉,我茫然四顾,看到了那面湖水,仍然是在遥远的低谷,仍然是那往日的景象。可是,噢,我的心情缠绕交错,仿佛另有所见——上帝已经为它撒下了一丝瓦蓝色的薄雾,弥散如同不可名状的尘埃;晨曦刚过,北面天空露出一卷浅桃色的云朵,倒映在天蓝色的湖水里,像一大片玫瑰花瓣。它是如此短暂、稍纵即逝,似乎在言语说出之先便已消逝;它是如此脆弱易散,因而让我的心情紧系于它,并如此沉思:“上帝特意为我带来了这美丽而神秘的一幕……”再也没有旁人在此凝望——这令人心碎的秘密风景似乎是上帝在跟我游戏,令我目睹现实之幻境,如同视线在液体理解力的池子里消逝而去。我几乎因为意识到“我爱上帝”而哭泣。我与他在此山产生了私情,我爱上了上帝。无论在下山的路途中会发生什么,他将与我同在,因为我就是上帝,我将自行其是,舍此其谁?
当我入冥思
此身即佛陀——
舍此其为谁?
《荒凉天使》 上 卷《荒凉天使》 孤独之荒凉(21)
五十
我坐在高山上,枕着背包的带子。背包靠在一个草坡上——山花遍野——杰克山还在原地,还有金角峰——霍佐敏山消隐在荒凉峰之后——在那遥远的湖泊尽头,尚未见到弗雷德和小船的踪影。如果有的话,应该能在湖面的水波上看到一个虫子似的小点——“该继续行路了”——不能再浪费时间了——在余下的两个小时里,我还得走五英里路呢——我的鞋底已经走穿了,我用厚纸板垫了进去。不过现在厚纸板也已经被磨破了,我只能背着70磅的重包,穿着长袜在石山上跋涉——这显得极为可笑,身为山之歌者和孤独之王,竟以如此狼狈不堪的方式下山——啊,我站了起来,汗流浃背,继续向下,向下,穿过土石路,在陡峭的羊肠小道上往复穿行,我有时干脆抄捷径从斜坡向下滑,像滑雪一样用脚向下滑——鞋里全塞满了碎石子——
我在往下走!这世界是多么欣悦啊!但我的脚底疼痛不已,它不可能跟这世界一同欣悦的。大腿更加酸痛,两股战战,像是再也无力负重,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我终于看到了七英里之外小船的影子。弗雷德来了,准备在这条山路的尽头跟我会合。两个月前,驮满了东西的骡子被拉下船,就在这条山道冒雨向上攀行,屡屡失足滑倒——“我会正好跟他在那里碰面”——“还有船”——我笑了起来——但是,路况越来越恶劣了。前面的羊肠小道是在草丛间曲折迂回,而这里却是灌木丛生,牵绊着我的背包;路上的砾石像刀子似的硌着我已经疼痛欲裂的脚板。那些深及膝盖的芒棘丛里暗藏着各种危险——汗如雨下——我的拇指紧紧拉着背带,把背包尽量往上拉,让重心落到肩上——它比我想像的要重得多——我似乎看到了他们正在笑话我。“老杰克还以为他能背着包在两个钟头内下山呢!他连一半路都走不到!弗雷德在船边苦等了一个小时之后,又跑过去四处找他,最后不得不等到半夜,他终于踏着月光来了,一边走一边哭,‘妈妈,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我突然敬佩起在前不久的闪电溪大火中扑灭山火的队员来了——不仅要背着灭火器,被灌木牵绊、挥汗如雨,而且还要冲向熊熊大火,在闷热艰苦的环境下作业,在毫无希望的山岩和砾石间奔走。——而我,哈,将在22英里之外,享受着我的中式晚餐,看着这里的浓烟——我继续向下而行——
五十一
下山的最佳方式就是跑着下去,让胳膊自由摆动,身体顺着重心垂落,让双脚带着你往下跑——可是我,根本没法用脚,因为我没鞋了。就像常言所说的那样,我是“赤脚”而行。我“趿拉”“趿拉”地往下走,别说大步大步地穿山越岭,就连每走一步都困难重重,鞋底那么薄,脚板时不时就被砺石划伤——这是一个班扬①式的清晨,我必须把注意力从脚板转移开——我时而放声高歌,时而沉思默想,或者像我在荒凉峰上靠在炉火边那样发呆做白日梦——但是这条路仿佛是我的因果报应——没有任何办法能逃避那火烧火燎的脚板和酸痛无比的大腿。脚底已经磨出了水泡,每一步都像在针尖上行走。我气喘吁吁,汗流浃背,还得应付蚊虫叮咬。我无法逃避,你也无法逃避,只能一路向前,穿越永远在你左右的有形虚空——你那牢骚满腹的性格便是一种有形虚空——我必须马不停蹄地赶路,我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只小船上,它一时闯入视野,一时又从视线里消逝。天哪,如果在这山路上过夜会是什么样的情景?应该是满月了,而这满月也照着整座山谷——你能听到流水的潺潺声,嗅着雪茄的香味,听着收音机……这里的溪水已经干涸,水流还不够我的手掌宽。溪水长流不息,我洗了洗脸,喝了点水,头晕脑涨地继续上路——主啊——生活究竟有多甜美?是否甜蜜——
有如
幽谷之冷水
解饮疲乏之旅程
——解饮疲乏之旅程——山路上满是骡子在六月份上山时留下的蹄痕。当时,路上有一棵断树挡住了去路,骡子翻不过去,只能绕着断树在边上另外开一条路出来。天哪,我不得不在这些饱受惊吓的骡子里把一头母骡子拼命往上拉,安迪在一旁抱怨道:“妈的,我才不干这种事呢,竟然去拉母骡子!”就像前世的一个梦境,我牵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