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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至谊想呀想的想停当了一个段落之后,终于很安稳地睡去了。
她是被很多人吵醒的。
差不多集中了童寓与汉宅内的熟悉面孔,至谊大吃一惊,什么事发生了,会令他们扰攘到自己睡房里来?
她见到阿贵,意识到事情发生在她的娘家,问:
“贵姐!”
只这么喊了一声,阿贵就哭出声来,扑到汉至谊的身上去,说:
“太太,已经不在了!”
那么的难以置信。
然,却是铁一般的事实。
当阿贵给她送早餐时,发觉阮贞淑已非常安详地辞世。
遗体还是送到医院去,要解剖,检查死因,再签发死亡证书。
一切复杂的手续都化为极之简单,由冼图负责安排。
郭义生并没有帮上忙,他的精神极度萎靡,汉至谊要求宋思诚看护着她。
她紧握了宋思诚的手,说:
“我们不可以再承受多一宗意外。”
“我明白。”宋思诚拍拍汉至谊的手,安慰道。
“靠你了。”
“放心,义生会好好地活下去。”
“令他明白罪不在他身上就好。”
宋思诚点头。
丧礼在几天后,等待汉至诚下机赶回来就举行。
汉至谊决定不上殡仪馆,只租用了慈云山的佛寺礼堂给阮贞淑举丧。
完全没有骚扰朋友,只有汉氏企业的几位高级职员、汉宅的婢仆,当然无可避免有一些近亲,包括亲家亲戚童政、易君恕,以及刚刚回到香港的童经夫妇在内。
童柏廉没有回来。
在电话里头,汉至谊说:
“你已知道一切?”
“对,冼图给我很详细的报告。至谊,你的安排非常合情合理,是要这样子做才对。”
“冼图非常得力,全部的关系都是他打通的,我们没有任何麻烦。你放心!”
“至谊,你要我回来吗?”
“柏廉,如果你在彼邦还有紧要公事的话,就不必赶回来了,我应付得很好。”
“我对你有信心。每逢有大事发生,就能异常冷静地去应付,将来的成就至大。”
“多谢你的鼓励。你不回港来,我反而可以独个儿静静地思考各种问题。”
“问题一定很多。”
“是的。”
“我相信总会理出个头绪来。到时,你会告诉我?”
“是,你应该是第一个知道的。”
“好。”
正如汉至谊所言,一切都在妥善地安排与控制之中。
表面上看来,汉至诚比至谊更伤心,在灵堂之上,他哭得像个小男孩。
“别这样,至诚,人死不能复生。”至谊轻拍着他弟弟的肩膊。
“妈妈是真的心脏病去世吗?”至诚呜咽着问。
“医生签的死亡证是这么说。”至谊答:“死亡证你是看过的,不是吗?”
“她没有说过什么话?在去世之前说过什么话?妈妈这些天来没有跟你提起过我?她有没有对你说她原谅我?大姐,请告诉我,妈妈到底有没有原谅我?”至诚摇撼着至谊的手,不住地问。
“她没有说。至诚,你并没有错,不需要妈妈的原谅。”
至谊说着,眼泪流下来了,她完全明白弟弟的心情。骨肉情深,他以前冲动的回应,面临判决。汉至诚知道他没有资格给阮贞淑的任何惩罚,惟其他这样做了,就要懊悔,尤其在于他永远无法补偿赎罪的时候。
汉至谊想,每一条生命的结束,必然都带来极多的遗憾。
在生的人对于这些遗憾处理得不恰当,便又可能引致到另一些生命的结束。
是一个相当可悲的循环。
如果汉海防去世,他们一家人坐下来好好的商议,选择淡出名利,返璞归真,不打算将仇恨延续,不预备将家业复兴,差不多可以肯定阮贞淑今天不会死。
汉至谊是惟一一个看到母亲的遗书的。
当然,错误必须停止。
汉至诚要备受保护。
她继续安抚鼓励汉至诚,说:
“请相信我,妈妈没有说原谅你,倒转来,她跟我说过,希冀你的谅解。人总有软弱的时刻,一下子把持不住犯了错,最低限度亲人要得支持他,让他反省觉悟悔改过来。至诚,为了妈妈,你会做得到吗?”
汉至诚点头。
至谊把弟弟拥在怀抱里,流着热泪。至谊想,再求证至诚的错误,在今天决不适合。至诚已经惊惶失措,六神无主,活像个前来投案自首的误杀犯,还要忙不迭的证实他有罪,当事人未必承受得了。好好的抚慰一番,待事过境迁,他渐渐年长,自会觉悟前非。这当然也是爱子情切的阮贞淑的遗愿。于是至谊说:
“至诚,妈妈在天之灵会很高兴,你已原谅了她!”
说出了这几句话,等于吐出心底里至大的沉痛。
易君恕没有一直逗留在灵堂之内,跟很多的亲友一样,他们在法师给阮贞淑举行最后的法事之前,都跑到寺院的前园去蹓跶,吸一口新鲜空气。
灵堂内只有几位汉家仆佣及至谊姐弟。
童政走进来,对着阮贞淑的遗照鞠躬。
汉至谊领着至诚还了礼。
童政走近至谊身边来,看样子是有话要跟汉至谊说。
于是至谊决定把至诚支开了。
“你的弟弟并不知道真相?”童政问。
“并不知道。”至谊答。
“你怕他会责怪你、痛恨你,以后不再认你为姐?”
“什么?童政,我并不明白你的意思。”
“汝母不是服药自杀的吗?在于今时今日,汉氏家族再度风生水起,万众瞩目之地,为什么要轻生?
“最苦难的日子应该都已过去了,除非她觉得重见光荣是透过她不能接受的肮脏手段而获得的,于是心理压力日大,以致于不能忍受,于是自杀。”
汉至谊不能自辩。
有一千一万一亿句“冤枉”卡在她喉咙,差那么一点就要呛死。
她只能孤立无援地站在那儿,静听对方的侮辱。
“汉海防夫人真是漂亮。”童政望着灵台上的遗照说:“且有一种不屈不挠的坚贞与傲骨。我很相信,如果她要像你一样,放条身子出来江湖上厮混,还可以有比你更多的机会。一条奥本海玛号邮轮之上,百亿富豪,任君选择,夫人只不过是不情不愿,洁身自爱而已。”
汉至谊由得童政说下去,她知道对方太喜不自胜地寻找到了侮辱自己的机会,无疑是千载难逢的。
随她尽情发泄吧!
“我在奇怪,作为一个母亲,要怎样教育自己的儿女才是正办。万一当自己的骨肉长成后,干出了一些贻笑大方,有辱家门的事业,真要吐血而死,自杀身亡不足以谢天下。
“汉海防夫人的无奈与凄凉,有多少人理解,她不恋慕虚荣的高贵性格,又有多少人知悉。
“甚而她的儿子都被蒙骗在鼓里。”
“童政,万万不能让至诚知道真相,他会很伤心,他甚至会自责……”
“自责?”
“无论如何,我们不预算增加还要好好地活下去的人心理负担,希望你能行行好,为我保守这个秘密。”汉至谊近乎哀求。
童政点头。
“多谢,积德载福,愿你永寿。”
“我也要行行好,为儿孙积点福分。不过,我那么的肯定我的儿女不会有一个需要自杀的母亲。”
童政转身走了,然后再回转头来,嫣然一笑,道:
“有没有人告诉你,我已怀孕。”
夜深人静,汉至谊刚从至诚的房间里,替他收拾行装回来。
童柏廉的好建议,他主张把汉至诚送到外国去念书,正正经经的在童柏廉指派专人督导下完成他的大学课程。
这是最深得至谊之心的。
她缓缓的躺在床上,自枕下摸出了阮贞淑的遗书。
那天,当她疯狂地回娘家去,跌扑在冰冷的阮贞淑尸身上时,也是从她枕下摸出了这封写给她的遗书的。
阮贞淑字迹的秀美,一如其人。信封面写道:
“至谊女儿亲启。”
汉至谊以颤抖的手把那张写上了寥寥数语的白色信纸抽出来,飞快地细读一遍,然后把遗书收藏好了,开始为母亲办理后事。
如今重睹阮贞淑的遗书,至谊心痛如绞,眼泪汩汩而下。
遗书是这样写的:
“至谊,我亲爱的女儿:
这些年,我觉得很疲累了,最近,更多迷惘不知如何自处。我只想好好的睡一觉,这是最能治疗惶恐的。
今天上汉氏企业,想见你一面,拉拉你的手,抱抱你,结果没有见着。反而看到墙上的你父亲的油画像,仍然虎虎生威,威风凛凛……
我跟宋思诚小姐碰面了,义生真傻,放着上乘极品的女人不要,肯定他在失去宋小姐之后会后悔。
请相信,我其实十分十分十分的疼爱你与至诚,我只是觉得累了,要好好的睡一觉。至谊,别让至诚难过,切要。我们若不能抵受压力,只能自责,不应把罪名转嫁至给予我们压力的人头上去,何况他是爱子。
至谊,我曾坦率地对宋小姐说过:‘不能适应的人,不可以生存,理应被淘汰,就这么简单。世界的光明面应属屡败屡战永不言倦的人,诸如你和宋思诚。’
至谊,我爱你,深深的、无变的、永恒的。只不过我疲累了,想好好的睡一觉。
母亲字”
至谊缓缓地擦了打火机,把母亲的遗书火化掉。
从前的种种,不必再挂齿,更不必记在心上。
如果一切可以重头开始的话,汉海防不会死。后者汉海防死了,也不必念着报仇雪恨,重整乾坤,那么母亲就可以领着孩子在她的第二春内过平静的生活。
错误已经铸成了。呆望着泼泻于地下的牛奶哭泣又有何用处呢?
明天还有很多很多的事,需要处理。
至谊并不能同意母亲处事对人待己的方法,然而,有一句话她说对了:
“不能适应的人,不可以生存,理应被淘汰,就这么简单的。世界的光明面应属屡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