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句“不忙”是起码的吧?他不,他连假装绅士一下都不肯。他怕什么呢?怕说了“不忙”她就会给棒槌当针(真)纠缠他骚扰他耽误他时间吗?他时间实在太宝贵了,他条件实在是太好了,好到了不论他怎样傲慢轻慢姑娘们都会成群结队前仆后继。可惜啊,“龙生九种种种有别”,这世上既有苍蝇嗜血般爱你的好条件的姑娘,就一定会有完全不同的另一种女孩儿!
小可讨厌相亲,并不是真的认为自己“才”二十三,她讨厌的正是这种惟条件为上的俗气、势利——他太高估自己的魅力了,太低估别人的追求了!耻辱化作怒火燃烧,全身心挛缩颤抖包括面部,她支起两肘使两手托腮,以指按住震跳的眼肌,说:“很好,我也忙,非常忙。那咱就谁也别耽误谁了,直着说?”用了问号,为礼貌用。她要以始终如一的礼貌昭显对方的无礼,表明二人的不同,道不同不相与谋,她对他一点意思都没有!“我跟你一样,不想来相这个亲。但跟你又不一样,我是我妈押着来的,她在外面。”头朝窗外一摆,他扭脸去看,她看着他:“看到了吧?杨树后头那女的……所以,我得假装跟你坐会儿,聊会儿,得耽误你一点点时间,对不起啊。”
他回过脸来时目光明显活泛多了,显然,确定了没有威胁后感到放心了,放心后就愿意遵循做人的基本常识了,接着她的话也找了句话说:“你为什么不愿意相亲呢?”
“没兴趣!”她干脆道,心里头痛快些了,“我现在很忙,要写毕业论文要实习要找工作,千头万绪。简单说,正处于人生最关键的爬坡期!别的,不予考虑!”
他笑了笑,问:“你们不是说,找个好老公,少奋斗多少多少年吗?”。电子书下载
“哈!”小可也笑,冷笑,她对他的判断果然没错。一字字地,她告诉他:“没有‘我们’,只有她们。”
他眨巴眨巴眼:“什么意思?”这一次不是没话找话,是真没明白。
小可很乐意回答他:“意思就是,我是一个独立的个体,我不想依附于任何人!”说着起身:“接着忙你的吧,不打搅!”向外走。
他没想到,忙跟着站起,于是乎,小可看到了他西服右下襟的一块黄色斑迹,当即不假思索站住,正面向他,边用力上上下下打量,边一字一顿道:“给你提个醒?下次你相亲的话,请一定收拾好点再来。就算你跟我一样是家里逼着来的,就算你根本没打算同意这事,但是,该对对方有一个起码的尊重!”转身走。
他叫:“哎请稍等——”
她看他,看他有什么话可说。他没能说成,刚要开口时被一个不期而至的人给打断。那人在他们桌头位置站定,先客气地冲他点下头,而后扭脸直视小可:“是邓小可吗?”
小可愣住,旋即,注意到对方的灰蓝西服手提电脑,继而,恍然大悟:“你是——”
那人不待她说完,笃定一点头:“对,我是。”言毕,冲小可对面方向又那样一点头:“他不是。”而后,对着窗外再一点头:“我刚才跟阿姨通过话对上号了。”
小可看窗外。目光甫一过去,便被在窗外不远处焦急等待的妈妈接住,即刻冲她连比划带说,听不到说什么,也用不着听。
真是闹剧啊!
“我们去那边坐,小可?”相亲对象说,去掉姓氏直呼名字,露骨地表达着喜爱。
这单方面的强行表达让人肉麻、生厌,还得跟他把程序走完,好歹最后一次。小可低头拿包,座位上没包,包在车里。抬头走时余光瞥到了对面那人,他正在看她、看他们,脸上是饶有兴趣的好奇和事不关己的淡漠,如同看热闹的路人,小可突然间恼怒,冲他低吼:“你为什么不早说?!”
他愣一下后方才明白,正色道:“我没有机会说,你想想!”
小可哑然,怒火窝心无可宣泄,霍地,转过身去面朝她的相亲对象:“对不起,我还有事!刚才,我把该对你说的话都对他说了!”转而对“他”一点头:“麻烦请替我转达!”扬长离去,扔下两个穿灰蓝西装的男人面面相觑。
两个男人长得一点不像,却奇怪地都与照片有相似之处。那照片经过了高手的PS已达PS最高境界:比真人好看了很多,却不失真。
第二章
饭做好了,两素一荤,主食是粥,一人一碗;荤为烤对虾,一人一只。晚餐须少食,健康和不健康都是吃出来的。惠涓手机响了,是沈画,说找的旅馆不合适,要来家住,惠涓连声答应,挂上电话后脸拉了下来。且不说饭只做了三个人的来人就得另做,单说早先让你来家住,为什么不来?怎么说都不,理由一大堆:不想给小姨添麻烦,公司面试地点离家太远不方便,已经在公司附近找好旅馆交了钱……惠涓一概不信,却并不点破,只坚持自己意见,直听出她有点急了,方才作罢。二十五岁了,成年人了,慢说自己才是她的个姨,就是她妈,也不可能做得更好。
惠涓怀疑沈画北京有人,或说,有男朋友。否则凭她,一个小地方的女孩儿,头回来北京,怎么可能放着姨家不住,花钱去住旅馆,她知道旅馆大门朝哪儿开吗?想跟男朋友住,可以,惠涓传统但识时务,她只是不喜欢沈画的不说实话。早先说不来住的理由,不是实话;现在说要来住的理由,也不是实话——找的旅馆不合适,怎么不合适了?不合适干吗交钱?交了钱不住,钱怎么办?当然她不问。问也白问,只能逼对方进一步撒谎。这孩子不能长留,找着工作就让她出去租房。住家里她就得负责,这个责她负不起。
沈画到后,惠涓为她另下了面,加了两个菜——小葱拌豆腐、西红柿炒鸡蛋,自己那只虾给她。烤盘里只三只虾,她应是看到了的,却连点推辞、谦让的意思都没有。一伸手把虾接过去,接过去就剥,两小指跷跷着,眼皮子抹搭着,全神贯注,越发的可以不理人了。是,你今天面试没过心情不好,不想说话;但在别人家里,你能由着你的心情来吗?从进家门就这副不死不活的样子,问一句说一句,不问不吭气,上了餐桌,还这样!拢共四个人,一个人不说话——尤其当这人还是客人——气氛多尴尬?这孩子让二姐惯坏了,自我中心惯了,人事不懂!
惠涓觉得没面子,沈画是她这边亲戚。
丈夫也有亲戚在北京,也是外甥女,也是从外地来,人家来前先上网租房,来后从面试到工作落停,没麻烦他们。来家吃过一次饭,背了一大背包的礼,舅舅的、舅妈的、表妹的,人手一份;说是头一回发工资,得庆贺一下。沈画呢?空手上门不说——这无所谓,你不挣钱——先说要来,又说不来,然后,说来就来,一切以她的需要为中心压根不替别人想。二者相较,立见高下。都是家里的独生女儿宝贝疙瘩,却就是这么的不一样!
沈画被虾头刺扎着了,“哎哟”一声,捧起被扎的手指送鼻子底下看,嘴里头“咝咝”着。惠涓装没看见,小可犯贱,凑过头看,还问:“扎着啦?”沈画点头,两嘴角向下耷拉着很是委屈:“我妈做虾,都剥皮的……”惠涓登时火了:那就回你家,找你妈,这世上只有你妈能无条件围着你转伺候你,找不到第二个,丈夫都不行!她高声叫:“小可!把你的虾吃了!凉了!”又呵斥丈夫:“老邓!别光喝粥!吃菜!”气氛陡然间紧张。
小可赶紧看爸爸,爸爸正看她,冲她努嘴让她出面转圜。爸爸不善说话,或说,不善没话找话。可是,说什么呢?她和沈画联系很少,可说的话题很少。该说的能说的早说遍了,连下午相亲的事情都拿出来说了,妈妈跟着她一块儿说,你一言我一语,说相声似的。先说怎么相错了亲,又说真人和照片差着有多远,说那人不光长相一般智商也一般。智商一般是小可的说法,妈妈的说法是一般以下,弱智;根据是,不弱智他不会拿着高度PS过的照片跟人约相亲……这番话母女相亲刚完就说过了,到家后跟爸爸又说,此番餐桌上再说,完全是因为沈画找话来说。
没等小可找到新的话题,惠涓发作,身体带着椅子往后一撤,椅脚划地,“吱——”一声,突兀刺耳,沈画吓得一哆嗦手里虾掉地上——她自我,但不木,在惠涓呵斥女儿丈夫时已明白了眼前情势,马上放下捧手指的手,拿起虾剥——沈画弯腰拾地上的虾,起身时,惠涓不见了。她呆呆看惠涓的空位,颈左侧脖筋时而轻轻抽跳,面色苍白,眼周却慢慢洇出了红来。
小可右手里攥着筷子,伸左手从烤盘里抓起她的那只虾给沈画,嘴里嚷:“掉地上算了,不要吃了!”情急之下,忘记被订书钉重创过的左手食指,盐渍伤口,火辣辣疼,倒给了她提醒,她找到了话题。把虾给沈画后,开始说陈佳。从面试初识那天说起,直说到今天的惨烈。在这段时间里,惠涓从厨房出来了,拿着香油瓶往小葱拌豆腐里滴了两滴,好像她离席而去是为这个。也是在这段时间里,沈画重又开始剥虾,剥完,胳膊一伸,丢进了小可的碗里……一时间,餐桌上你亲我爱,欢声笑语,一片祥和。
小可颇有成就感,越发说得起劲,最后,作结束语:“那陈佳绝对是个冷血动物!我绝对不能在这种人手底下待!”话刚落音,一直少言的沈画出人意料开口,说出的话更出人意料:“我觉得陈佳正常,你太娇气。”谁都没想到她会这样说,就算你说得对,这种时候,以你的身份,也不该。一时间,餐桌上无人接口。沈画感到了自己的唐突,赶紧找补:“我的意思是,现在大学生找工作不容易,有了机会,咱得珍惜。不说别人,说我,毕业一年了还没着落,还漂着!”
气氛和缓下来了,就着沈画的话,小可问了:“哎画姐,你下午面试为什么没成?”这问题她一直想问,看沈画情绪不高,没敢。她有些好奇:让来面试,说明对硬件是认可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