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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他自己的事,他不必告诉任何人。
蓝一尘忽然笑了笑:“不管怎么样,现在你既然已经准备用它,就不姑先用来对付我。”
“你相信蓝大先生一定能找到杨铮?”
“一定。”
“杨铮的行踪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已经到县衙里的签押房去看过他的履历档案。”
王振飞说:“赵头儿带我去的。”
——赵正无疑也是这条链子其中的一环,所以他故意将倪八的行踪告诉杨铮,自己却迟迟不来,绝不想和杨铮争功。
“杨铮是大林村的人,从小就和他寡母住在村后那片大树林外面,如玉也是那个村子里的人。”王振飞说:“这次他是带如玉一起走的,他要调查这件案子,总不能带着个姑娘在身边,一定会先把如玉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去。”
王振飞又道:“他的兄弟都已被关在牢里,他根本没有别的可靠朋友,根本没有地方可去,所以我算准他一定会先把如玉送回他的老家,他们走的也正是回大林村的那条路。”
他算得的确很准。
他能够坐上青龙会属下堂主的交椅,并非侥幸,要当中原镖局的总镖头,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我敢保证,明天这个时候,杨铮一定会回到大林村,一定已经死在蓝山古剑下了。”
(二)
第二天的黄昏,杨铮果然带着如玉回到了他们的故乡。
青梅子、黄竹马,赤着脚在小溪里捉鱼虾,缩着脖子在雪地里堆雪人,手拉着手奔跑在遍地落叶的秋林。
多么愉快的童年!多么甜蜜的回忆。
就象是做梦一样,他们手拉着手回到这里,故乡的人是否无恙?
他们并没有回到村里去,却绕过村庄,深入村后的密林。
杨铮臂上的肌肉骤然抽紧。
“对付你?”他问蓝—尘:“我为什么要用它来对付你?”
蓝一尘冷冷地说:“现在我已经不姑告诉你,如果不是因为我,杨恨就不会受伤,也不会躲到这里来,含恨而死。”
杨铮额角手背上都已有青筋凸起。
只听“呛”的一声龙吟,蓝山古剑已出鞘,森森的剑气立刻弥漫了丛林。
“我还有句话要告诉你,你最好永远牢记在心。”蓝一尘的声音正如他的剑锋那样冰冷无情:“就算你不愿让人别离,也一样有人会要你别离,你的人在江湖,根本就没有让你选择的余地。”
(三)
曙色已临,七十二根白烛已熄灭。
自从昨夜夜深,狄青麟拔出了那柄暗藏在腰带里的灵龙软剑后,白烛就开始一根根熄灭,被排旋激荡的剑气摧灭。
他们竟已激战了一夜。
高手相争,往往在一招间就可以解决,生死胜负往往就决定在一瞬间,可是他们争的并不是胜负,更没有以生死相拼。
他们是在试剑,试狄青麟的剑。
所以狄青麟攻的也不是应无物,而是这七十二根白烛。
他要将白烛削断,要将每一根白烛都削断。
可是他的剑锋一到白烛前,就被应无物的剑光所阻。
烛光全被熄灭后,屋里—片黑暗。
他们并没有停下来,就算偶而停下,片刻后剑风又起。
现在曙色已从屋顶上的天窗照下来,狄青麟剑光盘旋一舞,忽然住手。
应无物后退几步,慢慢地坐到蒲团上,看来仿佛已经很疲倦。
狄青麟的神色却一点都没有变,雪白的衣裳仍然一尘不染,脸上也没有—滴汗。
这个人的精力就好象永远都用不完的。
应无物眼仿佛又盲了,仿佛在看着他,又仿佛没有看他。过了很久才问:“这次你是不是成功了?”
“是的。”狄青麟的脸上虽然没有得意的表情,眼睛却亮得发光。
——他怎么能说他已成功?
——他攻的是白烛,可是七十二根白烛还是好好的,连一根都没有断。
应无物忽然叹了口气。
“这是你第十一次试剑,想不到你就已经成功了。”他也不知是在喜欢,还是在感叹:“你让我看看。”
“是。”
说出了这—个字,狄青麟就走到最近的一个烛台前,用两根手指轻轻拈起一根白烛。
他只拈起了一半。
中根白烛被他拈起在乒指上,另外半根还是好好地插在烛台上。这根白烛早就断了,看起来虽然没有断,其实早已断了。断在被剑气摧灭的烛蕊下三寸间,断处平整光滑如削。
这根白烛本来就是被削断的,被狄青田的剑锋削断的。
白烛虽断却不倒,因为他剑锋太快。
每一银白烛都没有倒,可是每一根都断了,都断在烛蕊下三寸间,断处都平滑如削,都是被他剑锋削断,就好象他是用尺量着去削的。
那时候屋子里已完全没有光,就算用尺量,也量得没有这么准。
应无物的脸色忽然也变得和他的眼色同样灰暗。
狄青麟是他的弟子,是他一手训练出来的,现在狄青麟的剑法已成,他本来应该高兴才对。
但是他心里却偏偏又有种说不出的空虚惆帐,就好象一个不愿承认自己年华已去的女人,忽然发现自己的女儿已经做了别人的新娘一样。
过了很久很久,应无物才慢慢地说:“现在你已经用不着再怕杨锋了。就算他真是杨恨之子,就算杨根复生,你也可将他斩于剑下。”
“可惜杨铮用不着我出手就已死定了。”狄青闻道:“现在他恐怕已经死在蓝大先生手里。”
应无物脸上忽然露出种无法形容的表情,盲眼中忽然又射出了光,忽然问狄青麟:“你知不知道上次我为什么不杀杨铮?”
“因为你根本用不着自己出手。”狄青麟说:“你知道蓝一尘—定不会放过他。”
“你错了。”
应无物说:“我不杀他,只因为我知道蓝—尘绝不会让我动他的。”
狄青麟的瞳孔又骤然收缩。
“为什么?”
“因为蓝一尘是杨恨唯一的一个朋友。”应无物道:“杨恨平生杀人无算,仇家遍布天下,就只有蓝一尘这一个朋友。”
狄青麟什么话都没有再说,忽然大步走了出去,走过应无物身旁时,忽然反手一剑,由应无物的后背刺入了他的心脏。
(四)
密林中虽然看不见太阳,树梢间还是有阳光照射而下。
杨铮慢慢地将包扎在离别构外的破布一条条解开,解得非常慢,非常小心,就好象一个温柔多情的新郎在解他害羞的新娘嫁衣一样。
因为他要利用这段时期使自己的心情平静。
他看见过蓝大先生的出手,那一剑确实已无愧于“神剑”二字。
他从来也没有想到过自己能击败这柄神剑,可是现在他一定要胜。
因为他不能死,绝不能死。
最后一条破布被解开时,杨铮已出手,用一种非常怪异的手法,从一个让人料想不到的地方反钩出去,忽然间已改变了一个完全不同的方向。
江湖中很少有人看见过这种手法,看见过这种手法的人多数都已和人间离别了。
蓝大先生的古剑却定如蓝山。
他好象早已知道杨铮这种手法的变化,也知道这种变化之诡异复杂绝不是任何人能想象得到的,也绝非任何人所能招架抵挡。
所以他以静制动,以定制变,以不变应万变。
但是他忘记了一点。
杨恨纵横汇湖,目空天下,从未想到要用自己的命去拼别人的命。
他根本没有必要去拼命。
杨铮却不同。
他已经发现自己随便怎么“变”都无法胜过蓝大先生的“不变”。
一—有时“不变”就是“变”,比“变”更变得玄妙。
杨铮忽然也不变了。
他的钩忽然用一种丝毫不怪异的手法,从一个任何人都能想得到的部位刺了出去。
他的钩刺出去时,他的人也扑了过去。
他在拼命。
就算他的钩一击不中,可是他还有一条命,还可以拼一拼。
他不想死。
可是到了不拼命也一奇*书*电&子^书佯要死的时候,他也只有去拼了。
这种手法绝不能算处什么高明的手法,在离别钩复杂奥妙奇诡的变化中,绝没有这种变化。
就因为没有这种变化,所以才让人想不到,尤其是蓝一尘更想到,他对离别钧的变化太熟悉了,对每一种变化他都太熟悉了。
在某种情况下,对某一件事太熟悉也许还不如完全不熟悉的好。
——对人也是一样,所以出卖你往往是你最熟悉的朋友,因为你想不到他会出卖你,想个到他会忽然有那种变化。
现在正是这种情况。
杨铮这一招虽勇猛,其中却有破绽,蓝一尘如果即时出手,他的剑无疑比杨铮快得多,很可能先一步就将杨铮刺杀。
但是身经百战的蓝大先生这一次却好象有点乱了,竟没有出手反击,却以“旱地拔葱”的身法,硬生生将自己的身子凌空拔起。
这是轻功中最难练的一种身法,这种身法全凭一口气。
他本来完全没有跃起准备的,所以这一口气提上来时就难免慢了一点,虽然相差最多也只不过在一刹那间,这一刹那间却已是致命的一刹那。
他可以感觉到冰冷的钩锋已钩往了他的腿。
他知道他的腿已将与他的身子离别了,永远离别。
鲜血飞溅,血光封住了杨铮的眼。
等他再睁开眼时,蓝一尘已倒在树下,惨白的脸上巴全无血色,一条腿已齐膝而断。
纵横江湖的一代剑客。竟落得如此下场。
杨铮心里忽然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怜悯,但是他也没有忘记他父亲临死前的悲愤与悒郁。
他冲过去问蓝—尘:“我父亲跟你有什么仇恨?你为什么要将他伤得那么重?”
蓝一半看着他,神眼己无神,惨白的脸上却露出一抹凄凉的笑意。
“那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他的声音低而虚弱:“那—年的九九重阳,我被武当七子中还没有死的五个人一路迫杀,逃到终南绝顶忘忧崖。”
危崖千丈,下临深渊,已经是绝路,蓝—尘本来已必死无疑。
“想不到你父亲居然赶来了,和我并肩作战,伤了对方四人,最后却还是中了无根子一着内家金丝绵掌。”蓝一尘黯然道:“如果不是为了救我,他是绝不会受伤的。其实他并不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