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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阮借机拿话好好的刺了他一番,见对方脸色铁青无法反击的憋屈样,心情十分愉快。
“为何阿阮姐和敖公子的罪行没被显现出来?”王止望着镜子里反射出自己偷拿包子的景象,郁闷之。
阿阮之前便来过一次,对这个结果一点也不吃惊,正要得意,不想凤澜淡淡开了口:“孽镜地狱不能反射三类人的罪行,一类是极善之人,如菩萨佛祖;一类是极恶之人,如修罗魔王;还有一类便是魂魄不全的人,不知两位属于哪一类?”
“那我一定是那极善之人了。”阿阮与敖曲一齐厚脸皮道。
凤澜嗤笑:“打诳语也是罪孽。”
一行人吵吵闹闹,陆续走完了前面的地狱,终于来到了第十八层地狱,刀锯地狱。
此地狱专门惩罚生前偷工减料,欺上瞒下,拐诱妇女儿童,买卖不公之人(注一),受万年锯型之苦。
四人将这刀锯地狱转了一圈,却是连出口也没有找着。阿阮一屁股坐到地上,道:“这都最后一层地狱了,引我们来的人是到底何目的?也该现个身了吧?敖曲你在干什么?”
听到阿阮这样说,王止凤澜都将目光转向了敖曲。
只见敖曲沿着墙角慢慢摸索过去,将沿路的油灯一盏一盏拿起来,细看。
凤澜凑过去,“莫非敖兄找到了出去的办法?”
敖曲拿着一盏油灯,侧头,面上似笑非笑:“非也。”
那忽明忽暗的灯火将他的脸映得十分诡异。
凤澜没听清,皱眉道:“啥?”
下一刻,敖曲便捏住了他的脖子,微微一笑,一掌将他击了出去。
此番变故着实令人有些措手不及。
阿阮愣了片刻,喃喃道:“敖曲你疯了?”
敖曲做了一个委屈的表情,“人家哪有疯。”
阿阮跑过去将凤澜扶起,面色不大好:“是你引大家下来的吧?”
敖曲不置可否,兀自将手里的油灯放下,又拿起一盏。
“说清楚了。”阿阮一把将他手里的油灯打翻。
油灯在地上滚了几滚便熄灭了。
敖曲不理她,继续捞起一盏,细看,又放下。
一直看了许多盏,他才微微点头,“原来真的在这里。”
阿阮抬眼去看,他手里握着的油灯与之前并无不同。
敖曲轻轻吹灭了灯芯,朝王止招了招手,“过来。”
王止看看他又看看阿阮,后退了一步。
“莫非你想像凤澜一样么?”敖曲皱眉,朝他一步一步走去。
阿阮脸色已是苍白,她默默在手中聚起一些法力,重重的朝敖曲的肩膀拍去。
但敖曲就像是脑勺上长了眼睛一般,身体都没转,轻易就制住看阿阮的手。
“可别胡闹。”敖曲朝她手上一捏,阿阮便动弹不得了。
动不得还能说话,阿阮卯足了劲,大喊:“小止快跑!”
王止却是愣愣的站在原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你大爷的还愣!跑啊!”阿阮在一边干着急。
敖曲已经走到他面前。王止抓了抓头发,轻唤了一声:“敖公子?”
站在他面前的人不语,缓缓伸出左手,放到王止的天灵盖上。
“真是对不住了。”他微微一笑,左手一用力,王止惨叫一声便倒在了地上。
“小止!”阿阮只觉脑袋一炸,险些晕了过去。
敖曲又重重的朝王止打了几掌,而后从他身体里扯出一团红色的光,手指一动,轻易捏碎。
地上的王止渐渐缩小,最后,化作了一枚血玉。
阿阮红了眼,恨恨的看向敖曲:“你到底想干什么!”
敖曲无辜的看她一眼,捡起血玉,声音沙哑道:“拿哭灯还真是需要一番周折。”
乍听到这个声音,阿阮猛的一震,脑海中有千思万绪在冲撞。
很快她便想通了。
为什么西漠仙君灰飞烟灭的时候,敖曲会刚好在在西沙城,为什么龙王死时的表情会十分惊愕,为什么明明没有心跳和脉搏的敖曲会重新复活……这一切的问题,都只有一个解释。
“你杀了他们,你就是修罗王。”阿阮咬牙,一字一顿道。
敖曲轻轻一笑,“倒也不算太迟钝。”右手一翻,变出一张面具来,白底红纹,正是修罗王一直带着的面具。
“你将我们引到这里来,就是为了找神器?”
“不错,等拿到哭灯后,七大神器我就聚齐六个了。”他微微皱眉:“不过离珠却是有些难找。”
原来自己的之前丢去的包袱是到他手里了。
阿阮冷冷道:“海斗也是被你拿去的?”
“我知道,你想问的大概是‘寒月也是被你打伤的吧’,不错,那蠢女人不知死活非要劝说我,我便只好稍微罚罚她了。”
阿阮印象中的敖曲是个动不动就会哭、胆小、十分好欺负的娘娘腔,这样的一个人,像是一辈子也不会跟残忍、杀戮这类词挂钩的。
而他,偏偏就是修罗王。
阿阮闭了闭眼,低声道:“柳三千呢?”
敖曲作恍然大悟样,将血玉在手里掂了掂,道:“你家老板之前想跟我同归于尽,只可惜当时我真身不在那里,所以我没事,而柳老板,唔,大概已经和龙宫一齐灰飞烟灭了吧。”
灰飞烟灭。
柳三千果然是个不守信用的混蛋。
阿阮面无表情的垂着头,心中反倒平静了。
你轮回我便等着你的下一世。
你灰飞烟灭我跟着你灰飞烟灭。
敖曲面上含笑,一手拿血玉着血玉,一手拿着油灯,迟疑的片刻,将血玉放进了灯台里。
只闻“咝”的一声,灯芯幽幽的冒起一点青火,灯上的青铜如同烛腊遇火般渐渐退去,露出些蓝色来。
与此同时,地府的半空竟然聚起了好些阴魂,那些阴魂低低的呜咽着,越聚越多。
直到那盏灯完全变成孔雀蓝的颜色,敖曲才将血玉拿起,放进了怀里。
“这便是哭灯了……果然只有血指才能将它唤醒。”他喃喃自语一番,护着那微弱的灯芯,抬头看了一眼上空的阴魂。
阿阮被定在原地,动弹不得,只觉头顶的空间骤然变小,一片幽绿缓缓压来。
此时的她心如死灰,只是木木的看了一眼敖曲。
“原来地府是拿哭灯镇阴魂眼,如今镇阴魂的东西没了,倒是有些头疼。”敖曲似笑非笑,“那便先用阿阮姑娘去填塞阴魂眼吧。”说完,凌空一挥手,阿阮便像风筝一般被扬起,重重的摔向了那密密麻麻的阴魂中。
她一点也不挣扎,心中微微一笑,总算是应了誓言。
阴魂猛然扑向阿阮,瞬间就将她吞没了。
敖曲含笑,携着灯,转身便要离去。
忽一点金光从阴魂中透出,顷刻间便散去大半阴魂。
敖曲的脚步一顿,抬头看去。
只见半空中有一人缓缓落下,怀中抱着昏死过去的阿阮,衣袂翩翩,身上的仙气异常浓烈。
敖曲啧了一声,“九瑟神君原来没有灰飞烟灭啊,也好,就请神君好好看着本王如何毁灭天庭吧。”说完,化作一阵风,呼啸离去。
见敖曲离去,柳三千猛然喷出一口血来,身上的仙气散尽,抱着阿阮,倒在了地上。
劫后劫
阿阮醒来的时候,透过薄薄的帐子,正好看见窗外开着的一株桃花。
坐在窗口处的人神情懒懒,桃花眼微垂,面色有些苍白,映着那株桃花,有着说不出的好看。
她眨了眨眼睛,恍惚以为又回到了茶馆。
柳三千似是觉察到床上的人醒了,立即眼中带笑,起身,揭开了帐子。
“阿阮醒了?”
阿阮好好的看着他,不说话。
他穿着一身繁复的袍子,玉簪束发,这装扮,阿阮认得。
柳三千又问:“饿了么,我唤人端写吃的来?”
阿阮依旧不说话。
柳三千立在床头,默默的看着她。
她忽然流出一大颗眼泪,然后失声痛哭。
柳三千无措了小会,而后含笑将她拘到了怀里。
阿阮拽着他的衣襟,哭道:“我以为你灰飞烟灭了……以为再也看不到你了……呜呜呜呜……”
那只手温柔的抚着她的背,声音也很温柔:“原来阿阮就认定了我会被修罗王打得灰飞烟灭么?”
阿阮在他衣襟上蹭去一抹鼻涕,继续哭道:“你当我不知道,自你替王止的养父母消除记忆后,就时常面露疲倦,之后还给寒月、我和王止渡了好些修为,我就知道你修为其实折损了,你不想说,我便装作不知。修罗王这般厉害,以你功力决计不是他的对手,何况你从前伤过他,你拖住他要我走的时候,我心中其实已经认定你会……”
柳三千轻叹一声,用袖子擦去她的满脸泪,道:“当时我确实是毁去龙宫,要与修罗王同归于尽,只可惜那不是他真身,龙宫一毁他便离开了。我受了些伤,化作一粒蚌珠,在一只海蚌壳中沉睡了好些天,待醒来之后寻到了你时,正巧看到修罗王要用你堵阴魂眼,恰好救下你。”
他说的轻松,阿阮却知他是将好些东西都化去了,没讲出来。
她便不问,抹了抹眼睛道:“小止和凤澜呢……”
柳三千顿了顿,“凤澜无碍,被凤娆带回去了,至于王止……”
阿阮点了点头,她看到敖曲将他和哭灯一起带走了,只是还抱着期望罢了。
“阿阮莫要难过了,你躺了好些天,醒来又哭了一场,定饿了,我去唤人拿些好吃的来可好?”
阿阮点点头,外面有人敲了敲门,便有一个声音恭敬道:“公子,天帝派来了九鹤辇,命公子前去九重殿一趟。”
柳三千默了片刻,将门打开,朝外面的仙童道:“我知晓了,你且去备些吃的来,叫上几名仙娥,伺候屋里的姑娘吃下。”而后走到阿阮面前,吻了吻她的脸:“我去去就回,你吃好了便再睡一觉。”
阿阮朝他一笑,点头。
待柳三千前脚走,小仙童后脚就进来了,身后尾着四个仙娥,手里端着几样热腾腾的东西。
小仙童垂目道了句“姑娘请用餐”便转身出去了。
四个仙娥手脚麻利的替阿阮更了衣,再伺候她洗漱好,将她领到桌前。
阿阮一扫桌上的东西,一碗清水,一碟色泽惨白的糕点。
顿时没了食欲。
她此时甚是怀念人间的桂花酥。
仙娥将清水白糕端到阿阮面前,柔声道:“此乃琼露与白玉糕,请姑娘食用。”
名字起得倒是好听么。阿阮拿起一块惨白的糕咬了小口,立即体会到“如同嚼蜡”这个词,她又饮了一口琼露,顿时想掀桌,琼露琼露,不就是天上的白开水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