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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晓不由一阵尴尬,有心迎合几句。可自己毕竟也曾是那位前任妖王的部属,说这些话,到底有些不妥,也让人瞧不起。迟疑了稍许,最后微微摇头:“宗守世子无论才德,都不足以担当大位,实在没有自知之明。今日之事,其实也怪不得他人——”
又顺着宗灵的视线望去,冯晓面上,同样现出了几分诧异。
也不知这上面,到底生了什么。这时间,也确实拖延的够久的。
※※※※
半山腰的道宫之内,早已然是空无一人。所有的内外门弟子,甚至包括那些火工道童,也都纷纷汇拢在那天符台下。
大多数人的神情,都是阴晴不定,或震惊,或不信,或恼怒,又或嫉羡。视线却无一例外,投往石头之上的人影,不敢稍离分毫。
“已经是第九符,‘土’字符。剩下的天符,多半是难不住他——”
“十二天符,乾坤阴阳金木水火土巽雷运,其中以乾坤阴阳四字,绘制最为艰难。此子不从最容易处着手,反而挑了最难的乾坤二符,后面自然是势如破竹。”
“确未想到,这世间居然还真有人,能够不用任何魂念,便能临摹这些天符!实在惭愧——”
“话还说的太早!乾坤二字虽是最难,可那最后的运字,却更有胜之!此符真义,飘渺莫测,此人能绘制前十一个天符,却未必能绘出这运符!”
人群之中,歌含韵正冰眸闪光,定定的看着台上的宗守,口里同样是在叹息:“十二天符,已临摹其九。飞白,你说我该怎么办才好?这个宗守,我越看越是喜欢,有些放不下了——”
旁边的少年,面上一阵微微抽搐,不过瞬间又恢复了平静:“之前果然还是小看了他,剑道了得,符法也是绝顶。含韵,这十二天符,你如今有把握临摹的,有多少?”
“包括乾坤二字在内,总共十一——”
歌含韵仰了仰下巴,面上有些傲色。接着却又神情沮丧地,看了看最后一座石碑。
唯独此碑,与其他石碑的颜色不同。乃是银色,闪闪光,材质也是换成了光云石。并不比祟金珍贵,却另有特性。
“唯独这运字,绘制不出。所谓的运道,实在太难把握。若非此符,真怀疑这世间,到底是否有这规则存在。我要掌握,还需两年。据说‘运’之上,还有所谓的‘命’,更是高深莫测。话说回来,我们祖师的成就,也不过如此。只留下这十二天符,更高深的宇宙二字,根本就未触到边——”
一说起符箓之道,这少女就兴致盎然,滔滔不绝,停不下口来。
少年却已满意先前的答案,直接把话题岔开道:“我猜自己要破那小罗天剑阵,同样还需两年,原来含韵也同我一样,不过这些符,真的很丑——”
宗守在那些石碑上书就的血符,即便说是虫爬,也是过奖。细细观之,简直就是一条条丑恶扭曲的藤蔓,不堪入目。
“你一个武夫而已,能懂什么!”
歌含韵一声冷哼,然后如同看道绝世书法的眼神,看着那些血符:“不用任何灵能,哪怕绘符之人再怎么高明,也难不偏不移。这些符或者难看,却已含天符大道,该有的一样不缺,不该有的一样没有。这个人,对天地灵能的掌握,分明已到极致。我不知中央云6中的情形如何,不过在东临云6,世间可堪与之比拟的同龄人,绝不会出五人——”
声音一顿,歌含韵的视线,又投向了那台上的宗守,信心满满:“决定了,他要是能把最后一符也临摹出来。我歌含韵就是倒追,也要把他弄到手。”
少年‘噗’的一笑,随即又忙收住,毫无半分反对之意,面色严肃古板的继续看着台上。
而此刻的宗守,已经站在了那‘雷’字碑前,同样以滴血的食指,触在这天符的初起处。
少年毫不在意,临摹雷字符的艰难,仅次于乾坤阴阳。可既然后四字,已是绘出,想来这雷字,也是难不倒此人。
只心中有些好奇,这个人,到底能否将歌含韵口中,最难的‘运’字临摹。
第二十九章 符碎神碑(求推荐票求收藏)
“巽为风!风则气之动也。寒热对冲,两风相重,长风不绝,无孔不入!”
“震为雷!雷者巨音也,音振则声巨,故闻于百里。东方为木,木有阴阳,结而为震!”
食指在石碑之上,利落地画出最后一道血痕。使天符台上,一声声忽大忽小的声鸣。旋律诡异,忽而使人头脑清明,忽而又将人震的心神恍惚。
宗守吮了吮自己手指上的伤口,心中多少有些无奈,等待着身旁,这些雷音消散。
哪怕是未用任何灵能魂念,当这些内蕴自然大道的符文绘出时,也就自然具有着一定的自然之威。
雷字符已成,下一个,就是‘运’字符。
宗守的眉头不由微微蹙起,十二天符,他最没有把握的,就是这最后一个天符。
气运与运势,最是飘渺难测。小到蝼蚁尘沙,大到家国世界,都有着自己的‘运’。
前世时的他,亦未能真正掌握其大道真义。之所以能够临摹成功,那是无数次的反复练习。用最笨的方法,掌握住这个符箓。
依旧是以食指,触在此符的起点。使整个校场,所有人都为之一阵屏息。
仅仅片刻,宗守的元神,便已开始与此符共振。然后他的意识,再次被强行抽出。
不过这一次,却再非是被石碑,拉去观睹那些天地间的各种自然与现象,而是一个仿如真实般的梦境。使他的意识,彻底沉湎入内。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宗守再回过神,目中竟滴出了两行眼泪。
恍惚间,宗守仿佛经历了一位老人的一生。家国的兴衰败亡,人生短短几十年中的起起落落。
“原来这‘运’字真义,却是如此简单!”
哑然失笑,宗守也说不出自己此刻,到底是和何心情。对这凌云宗的敌意,忽然之间,就消退了不少。
他不知那位凌云祖师,摆下那小罗天剑阵,立下这十二座天府神碑,到底是出于何意。
不过今日,他宗守也算多多少少,受了这位荒古强人一些好处。
十一道天符,十一种幻象,其中的符之真意,他虽早有掌握,却也并非无有裨益。
而这运字,此时他所领悟的,虽只是最粗浅的那些符意。却可使他真正踏入,这条最是诡变莫测,又含无上神通的大道之门!
“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孰知其极?其无正也。正复为奇,善复为妖。人之迷,其日固久!”
“知其雄,守其雌,为天下溪;知其荣,守其辱,为天下谷;知其白,守其黑,为天下式!”
“祸福无门,惟人自召;善恶之报,如影随形!”
天道是自然存在的,所谓的运,也在天道之内。但常因自然宇宙环境变易,不可预测。人对命运的祸福之迷惑已久,命运中的祸与福之所以相依变化,就如人性的正邪与善恶改变无常。
故此,“祸之根,在于身之邪,念之恶;福之本,在于固德修,多善行。”
——可这运字真义,当真如此简单?
宗守一声冷笑,心忖我若入你之门,只怕这一生,都难真正掌握这运势之道。
如这世界,人人行善,岂非这世界,再无灾祸之事?
只是眼下,倒也无需太过深究。他一介才刚定神的小小灵师,便连保命也难,又何需去穷究什么大道真意?也无资格去追寻,只顺着这位凌云祖师的意思写就是。
血痕顺着那些刻痕,不断伸展。前世这‘运’字符近千次的临摹,这一世对此符真义的领悟。使宗守此刻的每一笔,都是劲骨丰肌,灵动飘逸,浑然天成,再没有半分之前的丑陋之感。
而当最后一划,绘成之时。这天符台上,再别无变化,只那光云石制成的石碑,却蓦地通体裂开,炸成了粉碎!
整个校场立时又是一次死寂,梁妙子的面色灰败如纸,林非的神情,则是凝重之至。
石台之下的歌含韵,则干脆是怔怔呆,口里极小声的自言自语。
“居然真被他绘了出来,明明没可能的。父亲说过,日游之下,绝不可能触及运势之道。别说是日游,哪怕已塑出了‘真形’,也无这等能耐。吾等都是大道之下的蝼蚁,怎可能触及这真正的天道奥义?还有这家伙的字符笔法,方才居然又有进境,实在羡慕死人。可恶,运字碑碎,我以后要到哪里去学这符意?莫非还得去其他四大云6,又或凌云宗的那座云宫——”
旁边的少年,听得是眉头一挑。面上异色微闪,便摇了摇头。
他还是不大理解歌含韵言中之意,却知晓这台上那位乾天山世子,似乎真的是做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
宗守划出最后一笔的姿势,也足足维持了半息。便在这个石质符碑破碎的霎那,同样是一道暖流,从他的指尖入体,直入元神。
不过这一次的量,却比前面十一个符碑的流入,大上近十倍。
宗守也终是感知到,这些暖流,到底是何物。
“居然是符文,是天符灵种么?如此说来,那十八具剑傀儡中的寒气,应该也多半不出我之所料——”
心念微转,宗守就清醒过来。望着眼前,那满地的碎石,还有仍旧寂静无声的台下。立时是只觉心胸一畅,积郁尽去。
“爽!”
轻声一笑,宗守双眉飞扬,微露欢欣之色。
早就想狠狠打压一番这凌云宗的气焰,前世虽是在虚拟幻境内,斩杀无数凌云弟子,可仍旧无法伤及根本。
却不意这一世,转生到万载之前,却能一了前生夙愿。
“这便是号称无人可破的小罗天剑阵?无人可临摹的十二天符?凌云宗三万弟子,莫非还不如我这废人,嘿——”
冷笑一声,宗守的话却嘎然而止。想及自己体内,那位凌云祖师的馈赠。更难听的话,到底还是说不出来。
旁边的林非面色微变,片刻之后,又恢复了平静:“昔年祖师有言,这十八具剑傀儡,十二天符神碑。能成就其一者,可为掌教嫡传子弟。二者皆可之人,则可在十年之后,入祖师堂参修三载,不知世子意下如何?”
台下那一道道视线,立时都转为凝然。都是神情默默,静候着宗守的抉择。
知晓这位瘦弱的少年,今日只需一言,便可凌驾于此地众人之上。
而祖师堂三字,更令人说不出的艳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