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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来低声应了,跟着顾佩兰一路往书房去。
御书房门口,两个青衣太监手持拂尘站着,看见顾佩兰过来,忙弯身行礼,“皇后娘娘,皇上现在正跟端王爷还有朝中重臣商讨要事,娘娘若是有事,容奴才稍后禀报。”
“你们让开!”顾佩兰冷着脸说道,手抚在肚子上,“本宫也有要事要禀告给皇上,若是耽误了这事,你们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
顾佩兰在宫中为人一向温和,对待奴才也嫌少疾言厉色,如今这般严厉,想必是真的有大事,两个太监不敢迟疑,忙推开了门,让顾佩兰带着云来进去。
御书房里,云怀天坐在坐榻上,面前站着云无极、上官谦等其他两个大臣。
太监在后面小心翼翼地说道:“启禀皇上,皇后娘娘说有重要的事情要禀告,奴才们拦不住。”
云怀天挥了挥手,“朕知道了,你们退下吧。”
“皇上。”顾佩兰行了个礼,“云来特意入宫找本宫,说是有人密谋要刺杀皇上,臣妾不敢耽搁,特意带着她过来,希望皇上不要怪罪臣妾。”
“无妨的,你身子不便,过来朕身边坐下。”云怀天站起身来,扶着顾佩兰坐下,问向云来:“云来,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云来便将自己从秦逸舟那里知道的一五一十都说了出来,却不见云怀天和云无极他们有诧异的神色,她愣了一下,旋即明白过来:“皇上和王爷早就得了消息了?”
上官谦笑着点头,“那帮反贼,我跟王爷已经派人盯了他们多时,早将他们的一举一动都掌控住了,我们现在在商量的,就是如何将他们一网打尽。”
云来松了口气,想起自己不过是多此一举,不觉有些赧然。
云无极含笑道:“倒是辛苦王妃了。”
他的眉眼里蕴满了笑意,似乎想笑,又极力忍着,云来暗暗地瞪了他一眼。
“秦逸舟竟然也会是前朝皇室的遗孤。”云怀天倒是没料到这个,“早知如此,朕就不该草率地把玉珊公主赐婚给他。”
皇上的口气,大有斩草除根的趋势。
云来忙道:“皇上明察,秦逸舟并未有丝毫的谋逆之心,他甚至想用自己的全部家产换取自由,就是不愿意跟那些人为伍,再者,皇恩浩荡,将皇族的公主赐婚给他,他感恩还来不及,怎会蓄意与皇上作对。”
云怀天若有所思。
“皇兄。”云无极拱手道:“臣弟跟秦逸舟有过交往,他从小生活在苏州,跟那些余孽们并无牵连,是在近一年的时间里,他才得知了自己的身世,倒也并没有过反常之举,依臣弟所想,他不过是个单纯的生意人,苏州秦家在全国的商行中都有一定的影响力,皇兄可以行笼络之策。”
云来没有料到,云无极竟会主动帮秦逸舟说话,不过,有云无极出面,她倒是大大放了心。
果然,云怀天点头道:“朕也不想让玉珊公主成亲不久就守寡,这个驸马爷,以后再议吧。”
以后再议……也就是暂无生命危险了,云来喜不自胜地朝云无极投去感激的一瞥,后者却扬了扬眉。
“京城附近所有能调动的禁卫军都已经秘密地潜入皇宫了,卫延华等人,想必一定会趁天黑动手,臣这几天都会守在皇宫里保护皇上,还请皇后娘娘晓谕六宫,各宫的嫔妃们,一定要闭宫,多加注意。”
“本宫知道了。”顾佩兰轻轻点头,眼里划过一抹挣扎之色。
“佩兰,为了你和孩子的安危着想,朕这几日都会宿在御书房里,不会去你宫里了。”云怀天低头,柔声对顾佩兰说道。
“臣妾知道了。”她幽然凝睇,心里却是另一番心思。
延华……他真的要反了吗?
他知不知道,这样是死路一条,从此再无回头的余地了。
悠悠的一声叹息逸入空气中,众人的心思都沉浸在想方设法地拿下刺客当中,无人听到。
马车出了皇宫,云来懒懒地靠在云无极怀里,全身像散了架一样地酸痛,今日一番奔波下来,劳累的很,抬手无意识地在云无极胸前画着圈圈,她忍不住还是问道:“无极,延华他……”
云无极知道她想问的是什么,眸子冷下来几分,沉声道:“非死不可。”
云来的身子轻颤了一下,心中涌过酸涩之意,却被云无极看在眼里,他抓住她的手:“你不是对他没有情意了吗?”
她的眸子敛下来,“延华他毕竟曾经三番四次地救过我,我怎么忍心眼睁睁地看着他死。”
云无极淡淡一嗤,唇边露出三分清冷之意,“他若是从没有打着谋反的主意,而是主动臣服于皇兄,配合我将那些反贼一网打尽,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如今已经是势不两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无极。”云来哀怨地看着他,眼里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
“别这样看着我,云来,你也是个明理人,历朝历代的乱党,哪个有好下场了,再者,这事也不是我一人做得了主的。”云无极知她的心意,一口回绝了。
这么说,延华他是真的……非死不可了?
多年前,那个貌美如莲的少年,他看着自己最爱的女人嫁给自己的仇人,如今,连自己的性命也要丢在仇人手里么?
眼泪几欲夺眶而出,忍了许久才逼回去,云无极第一次没有伸出手来拥抱她安慰她。
许久,云来轻声道:“无极,就算是看在我的面子上,能不能,至少给延华留个全尸。”
让他完完整整地离开这个世界,来世也好投胎。
云无极凝视云来良久,终是叹了口气,轻轻地点头。
提心吊胆了一天,没有传出什么消息,云来只知道云无极突然变得神龙见首不见尾,想必是隐匿了踪迹,想要混淆刺客的耳目。
秦逸舟和顾碧桑住在厢房里,两人也是安静异常,连碧桑都不大爱说话了,每个人都战战兢兢地等着这场劫难的发生。
云来站在花圃前,看着眼前繁盛的鲜花发怔,抬眸望向远处,是怅然若失的秦逸舟。
“秦公子。”她唤了一声。
秦逸舟回过神来,连笑容都有些牵强,几时,即便面对着云来,他都笑不出来了。
“若是可以,我真的想代他去死。”秦逸舟长叹一口气,当年翩然的少年,如今竟也是沧桑的眼神,“哥哥他一生颠沛流离,这样的宿命,我们没有一个人想要,却只有他,代我们担了起来,他说他了无牵挂,即便是死,也没有什么关系,我却没有他那样的勇气,在苏州,还有秦家兄长,他们收留了我,我又怎能带给他们灭顶之灾,还有碧桑,若是我不在了,那个死心眼的傻丫头,她该怎么办?”
“我们?”
秦逸舟突然戒备地看了云来一眼,避而不谈。
云来却道:“我知道,蓉儿是你们的妹妹。”
看见秦逸舟诧异的眼神,她又接着道:“是蓉儿亲口跟我说的,你放心,蓉儿的身份,我会保密。”
秦逸舟微微松了口气,“那样便是最好了,那些人都不知道妹妹的音讯,妹妹她……应该过一种安宁的生活。”
花园中严寒一扫而去,只剩春光长驻,树荫间有鸟儿交颈低语,缠绵轻婉,白衣的公子长身玉立,周身却是无尽的寂寥。
云来悄然转身离去,在檐廊下,却有青衣入眼,飘然如鬼魅,她怔住,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延华……”
卫延华轻轻颔首,面上是沉静如水的笑容。
“延华,你……”云来亟亟朝他奔过去,眼泪都快要落下来,“你快走吧,别管你的那些什么破责任破血统了,远远地离开,好好地活着。”
“我是来跟你告别的。”他微笑,神情不波不澜,没有告诉她,在她拒绝跟自己走的那个夜晚,他的生命,就已经走到了尽头。
“告……告别?”云来结结巴巴。
卫延华轻轻点头,“就在今夜,我要走了。”
去往另一个世界,再也不会来,从此无爱无恨,无憎无怨。
“你可以让我抱一下吗?”他仿佛没看见她眼中的泪意,莲花般的笑容,灼灼盛放,“九小姐不会拒绝我最后的请求吧?”
云来哽咽一声,扑入他的怀里,闷声道:“你怎么这么傻,我让你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不是让你去送死!”
“这就是我想做的,若不是九小姐曾经点醒我,我只怕要逃避一辈子,可是那些为了我的父王出生入死的人怎么办,我的弟弟妹妹怎么办?不是我,就是他们。”卫延华声音好似是从遥远的时空传来,他伸手,紧紧地抱住怀中的人儿。
“有你如今肯为我落泪,我也是算是值了。”
他迟疑了一瞬,问道:“若是一年前,在京城的郊外,我答应了带你走,我们会是怎样的结果?”
云来破碎的声音从他怀里传出,她抱紧他,仿佛一撒手,他便再也消失不见了,咬牙道:“不会有任何结果,即便你带我走了,到天涯海角,我还是要被他们带回去跟王爷成亲的。”
她在心里道,我不想让你现在感到后悔,我又怎么忍心告诉你,即便……即便那时只要你肯给我一丝希望,我便是死也要随你去的。
卫延华笑笑,声音听不出情绪起伏,“我知道了,这样便好,看着你如今幸福,我便也死而无憾了,只是啊,还是忍不住,想来看一看你。”
急着你的容颜,留着最后的记忆,下一世,他千万不能再晚一步,又痛彻心扉地失去她。
卫延华倏然松手,“我走了。”
声音消失在回廊里,带着漫长的回音,他在她的生命里存在了几乎半辈子,到最后,只有这么简简单单的三个字留给她。
怀中的温暖已空,云来缓缓地蹲下身来,哭得无力而绝望。
三更天,云来从梦中惊醒,一身冷汗,唤来丫鬟入屋,问道:“皇宫那边可有什么消息?”
丫鬟摇头。
“不行,我心里不踏实,一定要入宫去看看。”她掀被下床来,取过外衫穿上。
“王妃,王爷吩咐了,今夜一定不能让你去皇宫!”丫鬟急忙拦在她面前。
云来冷了脸色,大力推开丫鬟,“我现在就要走,你再敢拦我试试看!”
丫鬟为云来的气势所摄,噤若寒蝉地站在一旁,不敢再吭声。
见拦不住云来,全管家无奈,吩咐人给云来备了马车,并让王府所有的侍卫都跟紧王妃,自己随着一道去了。
皇宫门口,诡异得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