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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不能给最多,巴不得付最好,往往做不到的时候,是内疚自责最深的时候。
数年前的相遇,一晃交错。他不是第一个令她动心的男子,却是第一个给过她回应的男子,更是第一个走入她心扉,明白她寂寞和孤独的男子。她怜他,所以放任了他,不愿意勉强他,但又何曾忘记过他?
江湖中,偶尔酒馆小坐,听他人谈天闲聊中,无非是那时“风云录”上的人物传奇,有她的,也有他的。
每每当听到他的名字时,那停杯顿著背后的在意,甚至运足功力偷听他们谈论的话语,刹那心头的震撼,如饮醇酒般的痴醉,就仅仅因为那没有防备间涌上心头的容颜,属于他的容颜。
单凤翩是她的夫,是她初次动心爱恋的对象,而倾岄却是第一个与她相恋的男子,是他给了她心中的满足,是他在顺从中让她试探着付出,以冷静和淡定遮眼着心中的不知所措。
他给她的,是一段成长的记忆,是青涩走向成熟的记忆,楼倾岄的独特,无人可代替。也正因为他的无可代替,才让她更加的内疚。
他委屈了,他放低了,她却一次次的挑战他的底线,让他退让。即便他不说,她也是不安的。
她害怕她的得寸进尺让他们之间的感情逐渐淡漠,在她还来不及开始经营的时候。没有人知道,她内心深处的诚惶诚恐,每一次她想要与他亲近的时候,都因为各种事情而错过,而搁置。
现下,已经没有任何事情能够让她再去在意了吧,她只想好好的与他重新亲近,去牢固他们拖延了数年的爱情。
不知道还来不来的及,更不知道他昔日的承诺下嫁是否还有效。比武中的冲动和大胆,都在冷静后变得患得患失。
她是吻了他,他也让她吻了,可是他真心中的想法呢,是不是也希望她这么做的?
可怜昔日震惊天下的“紫衣侯”,在面对在意的爱人时候,也是如此的狼狈,那故作潇洒的邀请下,伸出的手,竟然有些微的颤。
树梢上的男人目光滑落,停落在她的伸出的手上,将她那细微的颤抖看的清清楚楚,那唇角魅惑的弧度扬了扬,似笑非笑。
他也没动,定定的站着。
她仰着脸,默默地望着,就像在仰望山巅的一轮明月,“倾岄,天色明了,月该沉了。”
这一次,就连声音,都小小的颤了。
青色的袍子被晨风吹起,雾气缭绕在他的身边,那身影飘渺临风,好像随时可能消失般。
她觉得喉咙有些哑,唇也有些干。舌尖舔了舔发干的唇,咬住。
“好。”笑容就这么明亮了,身后初生的朝霞浅浅的金色,也不如此刻他瞬间绽放的惊艳。
人影从树梢飞起,指尖入了她的手心,有些凉呢。
“解衣出汗了。”不等她开口,他的手已反握上她的掌心,笑了。
是她出汗了吗?恍惚中的她甚至完全没有感觉到,常年的江湖行走,单家的心性教导,冷漠舔血的生涯,都比不上这短短的等待时间里让她揪心。
但是这一次,她垂首的表情中,凝重变成了轻松,她也悄然无声的笑了,因为此刻她的眼睛,就死死的盯着他主动握住自己的手。
会有这个动作,代表倾岄不曾改变,或者说,倾岄的心不曾改变,即便他们浪费了时间在悸动的爱恋之后,即便他们分别了更久在承诺婚姻之后,他还是在等待着,等待她回来再续前情。
他还肯给她机会的……
“你以为我是朝三暮四的人吗?”那从鼻子里哼出来的语调,那眼尾淡淡扫过的不愉,让她噎住了。
“人是我选的,婚是我定的,如果我连这点信任都没有,那我否定的不仅仅是我选的人,而是我自己的判断。”他嘴角抽了个弧度,那种自信与骄傲,在温润的声音里流泻着,让她的视线仿佛穿越到了数年前,那个站在高高楼宇间的男子。
孔雀公子,流光溢彩的翎羽,睥睨不屑天下容颜,唯我独尊的傲气,都在这浅浅一眼中尽诉。
是啊,他还是他,超然淡笑红尘;她也还是她,震撼于他眼中的轻蔑,想要压制他。
曾经的她不是个多话的人,更不喜欢与人起纷争,可她在见他的第一面,却不由自主的戳破他曲中的敷衍,甚至暗指他根本不值那身价那名气。
她没有对他说过,那是因为她被他眼中的不屑吸引,同样勾起了自己的好胜心,她想要赢他,想要让他臣服在自己之下。
这种好胜心,本就是因为一见后的钟情,但当时懵懂的她,又如何能明白自己的心思?
“是吗?”她轻轻的反问了一句,却是在扬起探索目光的笑容背后。
她想看的,是他在听到这两个字之后瞬间的反应。
果不其然,他微怔了下,抿了抿唇。
“难道不是因为昔日风华绝代的孔雀也动了心?”如今想来,在习惯的孤单之后,她被他吸引,他又何尝不是?
习惯了轻视一切的他,同样没有经历过感情,同样是个不知所措的少年。
正因为如此,那段时日才在彼此脑海中分外清晰难以忘记,也才能让他委屈求全,让她诚惶诚恐。
是他给了她爱情的甜美,是她给了他温柔纵容,她会傻傻的为他削木为簪,他会央她为他绾发,贺他成年。
“倾岄。”她轻喟,“我们似乎浪费了很多时间。”
第一次,是因为彼此的不懂,轻言放弃。
第二次,是因为天意弄人,一别数载。
当时光流转才去感慨,伤感那些没有来得及珍惜的岁月,最主要的不正是内疚么,责怪自己这么多年的时间,都没有去好好的与他相爱。
“若没有这些被浪费的时间,我又如何换得来解衣一句对不起?”他语声温柔,那新月双瞳里的笑意暖暖的,明明也有感慨,不悔的往日的错失,满怀今后的期待。
“我好像还没有与倾岄这般游览山色湖光。”两个人在山头徐徐行着,长长的衣袍袖角拂弄过草尖,细细唰唰声成为两人间始终亲密的响动。
“桃花琴”的事情,让他们亲密相伴,但那时候他在算计着如何复仇,她则想着如何保护他,何曾有过现在这般的轻松惬意放下一切,哪怕是他衣衫上穗绳在行走间搔弄过她的手背,都是无声的幸福。
今后她有很多很多的时间,将曾经两人都向往还没来得及实现的温存彻底释放,那树梢间骄傲的孔雀在绽放了他的华艳后,终于飞落她的臂弯怀抱。
“没有倾岄的日子,我喜欢吃甜糕了。”她的手朝他摆了摆,“刚才似乎看到倾岄手中还有没吃完的甜糕,可以让给我吗?”
他喜欢零食,喜欢没事就抱着纸包,在优雅细致的动作里吃着,那时候的他脸上尽是餍足,她爱极了他那时候全然投入的快乐神情。
爱上吃甜糕,只因为爱上了他,就爱了他的全部,他的习惯,甚至他的缺点。
小小的油纸包放进她的手心,依稀与他在树梢上坐下时差不多的大小,可想而知他抱着纸包根本未曾吃过什么。
就着掌心中的纸包拈了一枚,甜甜的香气涌入她的鼻端,不是她惯爱的脆香之物,却别有一种溢满心胸的感觉。
这甜甜的香,就像他身上的气味一样熟悉,令人期待。
“倾岄饿了吗?”她抬起眼,手中的甜糕送到他的唇边。
身畔山泉潺潺,竹林清脆,青绿的竹叶上慢慢滑下一滴水珠,落在她的手背上,再缓缓的沁上她的袖口。她仿若未觉,手悬停在空中举着糕饼,含笑望他。
他的眼睛很透,水润的甚至比身边的山泉更家清凉,“这算是弥补吗?”
“我从不弥补什么,因为倾岄不需要我做任何弥补。”她眨了眨眼睛,细密的睫毛下,不再是冷然看穿一切的眼神,而是有些小小的讨好,“这应该算是……夫妻情趣。”
“我现在不想嫁了。”他低头咬上她手中的甜糕,哼了声,“解衣该怎么办?”
刚刚才说过不是朝三暮四的人,现在就开始耍小性子,她能不能理解为他独特的撒娇?
“我不是移情别恋,却也不是要上赶着嫁你。”他咬着糕饼,眼中飞舞着的分明是快乐,像只吃到鸡的狐狸。
“倾岄……”她叹息着,“你的年纪,已经不容易找到好婆家了。”
他眉头跳了下,眼底的快乐沉了几分。
“倾岄……”她再度深深叹息,“不是处子,更难嫁高贵人家了。”
那双新月的眼睛悄悄眯了起来,却绝对不是笑,那红唇紧抿,目光审视着她的表情,似乎是想要看出是真心话还是逗弄。
她的表情,深沉的很是认真,让他一时间竟然看不穿。
心念电转,不过是刹那间的事,他很快露出了轻松的笑容,鼻子里又是小小的两声哼,更加不屑了。
她失笑,伸手又送上一块甜糕,“我就知道骗不过你。”
咬上甜糕,他的舌尖滑过她的指尖,轻轻含着她的手指,灵巧的舌逗弄着她清凉的指。
暖软中,她想要抽手,又不舍这亲昵中的缱绻之气。
他垂首的动作里,她能看到那粉嫩的舌尖在自己指缝中嬉戏,软软的抹过她的指节,红唇微含,啮咬着。那双眼眸水灵灵的,充满了魅惑的气息。
平日里的他,独善其身于事外,淡淡的檀香中,自有一股超然佛气让人望而生畏。可真正的他,承袭了青楼中诱惑的手段,一举手一投足间都是风情,伴随着身上的味道,清高圣洁中的诱惑,才最为让人无法自制。
就是这样半眯着眼睛的神情,带着几分挑衅,等待着她为他失控,然后轻巧的摆摆自己的尾巴,露出狐狸般狡黠的坏笑。
明明知道他是故意的,还是忍不住会沉沦,忍不住的会深陷,忍不住的为他动情,只为那眼角刹那绽放的撒娇风情。
她忽然发现,他另外一只手藏在袖中,似乎拢着什么故意不让她看到。
“是酒吗?”有时候,心念间就是这么奇怪,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却能笃定他藏着的是什么。
他的唇水光潋滟,依依不舍的松了她的手指,那骄傲的神情又在眼中划过,但笑不语。
她的手伸出,他却更快一步,将手背到了身后。
她不依不饶再度出手,他飞身而去,腾掠空中,人影如风。
一个紧追不舍,一个奔逃飞快,与其说是争夺,不如说是两个人在感受着情人间追打玩闹的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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