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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婢愿签下死契。”郑翠大声道。
“好。”袁瑶让青素取来契书,让郑翠当着郑爽的面画押。
郑翠这般便算是留下了,主要做的是针线上的事,闲时帮苏嬷嬷打打下手,上房和两厢房的事她不用管。
是夜,青素将心中不明问了袁瑶,“姑娘,你将我们的卖身锲都还了我们,却收了郑翠的卖身锲,这是为何?”
袁瑶笑道:“傻丫头,她是和你们不同。你自然是不用说的,和我是患难与共的。而田嬷嬷和苏嬷嬷,一来她们已老,后无子嗣奉养,除了死心塌地地跟我就别无出路了;二来,当初银票、房契、卖身契都在她们手,她们都没黑心昧下一走了之,就知道她们是实诚、守信又本分的人,值得我以诚相待。”
呷了口茶,袁瑶又接着道:“而这郑翠不同,别看她此时答得是赤胆忠心,不过是为求一个容身处罢了,等得了安稳,日子一久怕就忘了初衷,这心思一旦变了没个牵制是不成的。”
青素这下才明白了。
其实还有一样袁瑶没说,郑翠也是知道的,袁瑶是看在郑爽的主子霍榷的面上才不得不收留的她,要是郑翠以为有此靠山没了顾忌,袁瑶也不好打发了,可若是有卖身契在便不同了。
虽说家中又多了一人,但这人暂时是本分的,袁瑶的日子过得是安逸又平静。
二月初九,三年一度的会试开考,会试过后便是殿试,贴榜时袁瑶让田嬷嬷进城去看了,知道韩塬瀚中了二甲传胪,袁瑶真心为这表哥高兴。
但有一样袁瑶是不知的,在韩塬瀚得知自己榜上有名后,自觉有能力保护袁瑶了,曾去南山寺找过袁瑶,并要许以一生照顾她的诺言,不想却得知佳人已作妇,落寞离去。
三月三上巳节,祯武帝接太后回宫,韩施巧也跟着走了。
婉贵妃霍氏曾来看过她一回,得知周祺敏回宫后病了一场就没了,同是那日翰林院一位周祺敏该称作表叔的小编修被收监了。
韩施巧被吓得不轻,数日茶饭不进便得了病,整日恹恹无力的,也不过是半月的光景,韩施巧便消瘦形枯,颜色褪去,未能再沾雨露半分。
宫中纷纷传言韩施巧也将命不久矣,便无暇顾及她,让她过了好长一段舒心日子。
不想韩施巧因此而认识了,外道传言深居简出多愁多病的贤妃萧氏。
当时二人相见了然一笑,皆明白在心不用言语。
过了三月,清明便不远了,袁瑶自然是要到袁父袁母坟前祭扫一番。
过了清明日子越见长了,也日渐热了起来。
夏衣、团扇、苇席、簟子、纱帐便要备下了。
郑翠果然是手巧的,不论是大到帷帐上的虫草花鸟,还是小到绢帕上的一角小花,配色鲜亮,针脚精密,用心巧妙,颇合袁瑶的喜好。
就是青素和田苏两位嬷嬷也各得了一身衣裳,皆道郑翠是会做人的。
袁瑶见院子除了一棵葡萄便再无花草,让青素到南山寺去移些当初种下的花草来,总算得了几分绿意。
到了六月,枝叶成荫,满院花香,蝶舞蜂飞,绝好的一处避暑之地。
可田嬷嬷发现,隔壁两只常来偷食的猫,每每到一丛花草前都行径怪异得紧,不是无故发春叫唤,便就地行交尾之事。
袁瑶知道了也倍感蹊跷,照着那花的样子找来《花集》查。
这不查不知道,原来这花还是珍奇异草,叫伊兰,可长成树高,花开有奇香,香气可纾解烦闷、焦虑与恐慌,用熏蒸之法可催情,治房事无能之用。
几人一听,赶紧就将那些株花给拔了。
郑翠觉得就这般扔了怪可惜的,便偷偷留了些花晒干放在荷包里,只道又不是拿来熏蒸害人去。
到了六月中旬,有稀客上门。住对门的寡妇妯娌忽然登门求见。
袁瑶纳闷,问田嬷嬷道:“自年头送了春盘过去,后来可有交际?”
田嬷嬷回忆道:“年头的时候,老奴送春盘过去时听守园子的婆子说,她们家主子都不在。这会子过来,可是来回年头的礼了?”
袁瑶想着也只能是这层了,便让田嬷嬷请她们进来了。
说是寡妇,其实这二人年岁的都不算大,约莫二十七八,夫家姓唐。袁瑶见她们言谈皆是不俗,想来自小的教养也是不差的,便都尊称她们为唐大夫人和唐二夫人。
都是女子倒没有什么不便的,宾主客气了一番,茶过半旬这二人才道明来意。
说话的是唐大夫人,只见她面上略有难色,开腔道:“不瞒袁姑娘,小妇人夫家本世代经营绣庄,虽不及城中的挹秀楼与嫁衣坊,可也是有些口碑。可自家中逢变没了顶梁柱,便有泼皮无赖找上门来,生意便开始日落千丈。”
“可曾报官?”袁瑶问道。
唐二夫人摇摇头接话道:“衙役来了,他们便跑,衙役一走,他们又寻上门来。”
唐大夫人又道:“便有人劝我们说,两个妇道人家不便抛头露面,干脆把绣庄卖了算,没想那人却是存心等着我们卖庄子的。”
说着,唐大夫人似是有些不服,“为何妇道人家都打理不得绣庄了,只要给我们一方安宁,不敢说能打理得风生水起,但也不会败落了去的。”
从这话可见唐大夫人是有几分巾帼的气性的。
唐大夫人看向袁瑶,“看姑娘言谈是出身大家的,来京郊也是避事的,本不该冒昧,只小妇人和弟妹实不愿看到家业败落在手,如今是走投无路了。”
说罢,妯娌二人向袁瑶跪求道:“请姑娘出手相帮,唐家愿以三成干股作以酬劳。”
这二人并非贸然上门求助的,一开始是听闻袁瑶一家颇有来头,便暗中观察数月,见逢年过节县令县丞夫人都有来送礼,袁瑶一家有势却低调非常,可见不是仗势欺人之人,且又都是一家子女人不怕人闲话,妯娌二人这才抱着试试的心上门了。
听了这番话袁瑶也知这二位夫人是有谋算的,因为她们所给的酬劳看似丰厚,其实却是没影的事。
先不说这绣庄原本如何,可今后可还是你们妯娌二人在打理的,拿甚么保证你们二人将绣庄打理得有声有色,若是败落呢?
三成干股岂不是一句空话而已。
只袁瑶有袁瑶的想法,一来她不用出一钱银子,不过是拿个名帖知会县丞一声罢了。就当赌一把了,输了损失不大,赢了可避免她今后坐吃山空。
二来,见二位夫人是有抱负的,成了不管绣庄如何,她们都欠她袁瑶一个人情。
罢了,袁瑶不疾不徐道:“不是不可,可我有但书。”
唐家妯娌顿时喜上眉梢,“姑娘请讲。”
袁瑶伸出一指来,“一,干股我要再加一成,并到衙门去立下契约。”
也便是说唐家六,袁瑶四。
这并非是袁瑶贪得无厌,倘若袁瑶不帮她们,唐家连六都没有了。
且这一成并非袁瑶自己用了,而是逢年过节用来打点的。
唐家妯娌商议了片刻这才下了决心,“好。”
袁瑶又伸出两指,“二,绣庄暂且关张,更名后再择吉日开张。”
“为何?”妯娌二人实在不明。
“不过是让人以为绣庄已易主,再来打你们主意也得三思了。”
商量妥当,三人到了衙门立了文书,袁瑶拿了霍榷的名帖让新来的县丞多多关照,自然还留了孝敬的。
三方各得其所,合作愉快。
唐家妯娌请袁瑶为绣庄重新命名,袁瑶提笔一挥,题纳锦二字。
开张当日,县丞和县令十分赏脸前来捧场,这般一来有心人也便顾忌了。
余下便看唐家妯娌如何打理纳锦了。
袁瑶的日子依然如故,每日就一些琐碎,就在袁瑶以为她的日子会这般一直波澜不惊地过下去时,家中来了一人。
那个不速之客的到来,让袁瑶誓要入镇远府。
作者有话要说: 亲们,猜这来的人到底是谁,猜中了眉头双更,O(n_n)O哈哈~
、46第九回 不速之客(六)
那日倘若不是那人自报了家门,田嬷嬷是认不出他来。
想当初是平步青云前程似锦时;多意气风发;不可一世;如今也不过一年不到怎么就落魄成这副光景?
虽有梳洗过,可依然洗不去脸上的鳞伤遍布;锦衣不菲也覆不住嶙峋瘦削的形躯;唯有一双眼目还有精神几分,不然就如同行将就木的枯槁老人般。
但田嬷嬷来报,袁瑶还不敢置信;当这人以这般一副光景来到她面前时,她险些便认不出来。
更从未想过这人会来,见到他,袁瑶脑中做过千般猜想,唯独想不到一样。
那人竟然拱手纳头,向袁瑶深深弓腰作揖。
袁瑶惊诧得无以复加,又恐是这人的另一苦肉计,紧忙侧过身去避开,不去受。
“姑娘受得。”那人话说得诚恳,没半分虚情假意,“倘若不是姑娘不计前嫌,早布妙计相救,我周广博绝无再见天日之时。”
这人正是周祺嵘的父亲——周广博。
可他为何会落得这般田地?
对于周广博来说真是一言难尽的。
话要从祯武帝准了周广博回乡丁忧后说起。
一人从日理万机到如今得回乡守制,这之间的落差一时总有些难以适应,对于周广博来说还多了一份蹉跎仕路的不得志。
可那时朝中风云变幻,朋党挟邪取权,两相倾轧。
不待周广博想出法子回京,有人便要拖他下水了。
漠北军饷贪墨这样的大案,自然也成朋党打击对手的刀刃。
周广博当初左右逢源的做法早便让一些人看不过眼了,有这等机会自然是不会放过的。
于是周广博被安了在漠北军营以查处贪墨案为由,玩忽职守、滥用职权、徇私舞弊、鱼肉乡里等数道罪名,不日押送进京交由大理寺候审讯。
周夫人周冯氏见周广博被带走时,一时气急攻心当场厥了过去,一病难起。
家中的顶梁柱父亲被抓,生死难料。
素来多谋的母亲又病倒了。
周祺嵘一直活在周广博夫妻的羽翼之下,不懂人情世故,如今突遭巨变只觉得天崩地陷,终日如坐针毡,张皇失措,也不说赶紧上下打点,就算一时搭救不出周广博,也不至于让周广博在狱中遭了罪,可他只知整日团团围在周冯氏床前,等她醒来拿主意。
而这头,在狱中的周广博先被利诱,让他咬出南阳伯王諲一党的不是来,这般也算是将功补过了。
周广博又不是初出茅庐之辈,岂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