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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瑶见到老婆子进来时,便已站了起身,一时也是百感交集的,好半天后才哽咽着唤了出来。“妈妈。”
这位老婆子正是袁瑶的奶娘程嬷嬷。
袁瑶看着程嬷嬷,本该不过是年约四十而已,却老态得连近八十的霍老太君都不如的,可见流放外的这些年,是何等的艰难,不然如何把一个折磨成这般模样的。
这边府里主仆多年再见感十分,而这边镇远府里也有一番生离死别般的祖孙情。
“老祖宗,”霍杙满面泪光苦苦地向紧闭的门扉内唤着,“孙儿舍不得您啊!!”
上房里的霍老太君的一颗心,因着门外的唤声老早就支离破碎了,可她不能出去,霍荣一再叮嘱她不能见,就怕她会心软
第三三回乔迁抓周(三)
“老祖宗;还记那年孙子习武不慎伤了筋骨,又感了风寒,高热难退,一日不醒;都说孙儿不中用了,都劝老祖宗早早给孙儿准备后事了,免得孙儿留着一口气难去,这世间受苦。正是老祖宗不依;还将阴打骂了出去;不解衣带地守了孙儿一日,孙儿这才保住了小命。那时孙儿还说;等孙儿大亦是要这般照顾老祖宗到百岁千岁的。转眼孙儿长成了;却当年许下的愿还未兑现,孙儿……孙儿……不孝啊!”霍杙说罢,重重的地上磕了好个头。
霍杙的声情并茂,让寿春堂里的一干丫头婆子们,没有不跟着感怀落泪的。
上房里的霍老太君就更不必说了,好几回险些就奈不住,要出去的,幸得身边的婆子劝住了。
可听外头,霍杙又说了,“‘子欲养而亲不待’生之大憾,孙儿早年丧亲母已是遗憾,若再不能侍奉老祖宗百年,就是大不孝之,老天留着孙儿这不孝的还有何用,不如趁早把孙儿收了去吧。”
上房的门倏然打开,霍老太君拄着龙头杖,面上泪珠如滚瓜,想说什么终究说不出口,只得不住地落下眼泪来。
霍杙瞧见是机会,那里还能让机会溜走的,以膝行走,近到霍老太君身前,一把搂住了霍老太君的哭得越发地凄凉,如同被遗弃的孤儿一般,口里更是一声接一声地唤着老祖宗,把霍老太君的心肠都揉碎了。
霍老太君想起霍杙年幼失母可怜得紧,从小养她膝下把屎把尿才有了今天,却不能时刻跟前承欢了,哭得越发说不出其他话来,一拳一拳地捶打霍杙的背上,口里就只剩下,“小宝,小宝。”地唤着霍杙的小名儿了。
宋凤兰外头等了近一个时辰,二房和三房早走得没影了,却还不见霍杙出来的,不禁着急的。
因着虽早便知道今日是要分出去的,可宋凤兰一提要归置清楚外头的宅邸,霍杙便呵斥她妇之见。
如今好了,那边的院子什么都没收拾出来,现忙忙就过去了怕是连个坐处都没有的。
今日早上本就事儿多,又是告宗祠,又是拜别镇远公已耗去不少功夫了,还不趁早过去把一处住处给收拾出来,今天还能有个安歇的地方,可都这时辰了却还不见霍杙出来,难不成他真要这一大家子今儿住客栈去?
宋凤兰外头等了好半天,终于是耐不住了,不得不来看下究竟的,不想才到寿春堂垂花门前就遇上了霍荣。
霍荣脸上的颜色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让宋凤兰有些害怕,忙见礼的。
宋凤兰就听霍荣用鼻音应了她一声,“嗯。”便从她身边而过,进寿春堂去了。
既然霍荣进去了,她一个做儿媳的到底不方便再去了,可霍杙里头呢,不能这么耽搁着,误了入宅的吉时可不好。
就宋凤兰犹豫不决时,霍杙从里头春风满面地从里头出来了。
霍杙见宋凤兰道:“不用忙活了,把东西都搬回东院去。”
“啊?”宋凤兰一时没闹明白是怎么回事。
就听霍杙得意地将他这些日子的打算给说了,“……这不,等老二、老三一走,再求老太太去,没有不把留下的。从今往后这镇远府里只们这一房了。”
这“只们这一房”的意思,不言而喻,宋凤兰自然也明白的。
要说知道以后是他们这一房承继下霍荣的爵位和镇远府,没一点高兴,那都是骗的,宋凤兰自然就是。
也这才明白前些日子她一提归置外头的宅子,霍杙就高兴的缘故了,原来早有这打算了的。
能留下自然比被分出去的好,宋凤兰就忙忙命将大门外车上的东西又都搬回东院去。
而寿春堂里,霍老太君因痛哭了一场,有些累了,可也知道不能不同霍荣所清楚的,便歪榻上对霍荣道:“也罢了,此番祸福还谁都说不清楚。若真是祸不是福,也还没到那份上不是,那是再让老大出去了也不迟的。只如今,一想老大他这就要分出去了,想起老大他自小就跟前养着的,这就是要出去了,…………实是……舍不得啊!”
霍荣着实无奈得很,这样都丢不开手了,更何况以后的。
可这是自家的亲娘,且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霍荣还能不答应了去,也只得默许了。
但霍杙自作聪明,不能不教训的。
出了寿春堂,就把霍杙给叫去正院了。
霍杙得了话不敢不去,却又怕挨霍荣的打,就先往寿春堂去。
霍老太君向他保证道:“只管去,让贵桐家的随一道过去,若是老子打了,贵桐家的自会来回,去保,爹也没有再下手的道理了。”
得了霍老太君的话,霍杙这才硬着头皮到正院去见霍荣。
进了荣恩堂,霍杙立马就先跪下认错,至少罪减一等不是。
等霍杙认了错,又自己打了嘴,霍荣这才说话了。
“既然老太太要留,也罢了。只是外头谁不知道们兄弟三都分了家要出去的,只留了对外也不好说的。”霍荣想了一会子,又道:“正好母亲卧病床,从今儿起到衙门去以要侍疾为由告假吧,不然让一个分了家的儿子留府里着实不妥的。”
霍杙一听,扎扎实实愣住了。
去给霍夫侍疾?
让霍夫和霍杙这两凑一块,这不是去侍疾,这是让一个闹心去了,一个给添病去了。
回头就是霍老太君也没话说的。
而先夫的奶娘胡嬷嬷一家子给了大房后,霍杙和宋凤兰就觉着那是又多出一个祖宗来了。
这胡嬷嬷自被袁瑶和霍榷震慑一回后,也安分过几日,可一听说霍杙给留下了不用出府去了,那又是拿捏了起来。
只是如今正院袁瑶分出去前,调个了还算公道的执事婆子掌着,胡嬷嬷一家子手伸不到那里去了,就撺掇着侍疾的霍杙给先夫报仇的。
霍杙要是傻了才会听她的。
她胡嬷嬷做下了,就不过是得个恶奴的罪名一家子都陪葬了,倒大家都干净了。
他霍杙那是要得个不孝的罪名的,可就把好好的前程都给毁了。
所以不但不能做什么手脚,还得好声好气,恭恭敬敬地服侍好了。
听霍杙不听,这老太婆又每天倚老卖老地宋凤兰面前提当年的事儿,又说起当年先夫有多爱幼敬老的,给了她多大体面。
一回两回都还受得住,多了,宋凤兰没有不烦的,可又不能拿这老太婆如何的,只得忍着。
宋凤兰最是受不了的是,这老太婆还不时旁指点宋凤兰当家理事的。
就像这头刚有婆子来回话,说:“正院里周姨娘死了兄弟,已经回了太太了,太太说让来回大奶奶。”
宋凤兰还没说话的,那胡嬷嬷就说了,“说来也真是的,不过是一个姨娘死了兄弟,同府里又不是什么正经亲戚的,太太还当是个什么正经事儿的让来回。记得当年先头太太就有过这例的,赏个五两银子就是了。”
五两银子?!能当什么使的?
宋凤兰对胡嬷嬷道:“这已是老例了,这都过去二十多年了,那里还能再只给五两银子的,少说也得给个二十两的。”
“二十两?!”胡嬷嬷要是腿瘸了,宋凤兰还以为她能蹦房梁上去的。
“果然是年轻不懂当家的,二十两能办起多体面的场面来,都能赶上主子的了。”胡嬷嬷道。
宋凤兰越发傻眼了,原来主子的体面就稍比二十两多些而已?!
而底下就有不少窃笑了起来。
“这样下去,就是有金山银山也败去了。”胡嬷嬷痛心疾首的。
宋凤兰知道再不说话,这老太婆不知道还要丢他们大房什么脸的,就忙道:“如今们这样的家没有只给五两的道理,这里头并非是们年轻不懂得节俭的,而这是公府的脸面的。”就为了一个好名声,不然得个尖酸刻薄的名声,让镇远府如何京城里立足的。
“还有,们镇远府正如日中天的,妈妈休要再胡说什么败了的晦气话。”宋凤兰不悦道。
胡嬷嬷也知道自己说了不好听的,要是换了旁做主,她定少不了一顿板子的。
可她觉着自己也是为了大房好,不然以后这家给霍杙承继了去,也不过是个空壳子了,也知道自己知道的那些例都是老黄历的事儿,没有再上得了台面的,可又不甘心一家子就这么被晾着了,于是便道:“大奶奶宽宏大量,老婆子也是一时替奶奶着急了。老奴真真一心想帮大爷和大奶奶的,只是如今老了有那份心也无力了,幸好还有几个儿媳妇孙媳妇的,到底还能派上些用场。大奶奶若是不嫌弃,只管使唤她们的。”
宋凤兰一听就还知道胡嬷嬷想做什么的,但嘴上还是应得妥妥的,“好,知道了,这刚好差手的,真是正瞌睡妈妈就送枕头来了。”
胡嬷嬷听了没有不高兴的,过了一日家里的儿媳妇和孙媳妇果然被叫去派了差事,听说还是掌管一个院子的管事,多体面的。
可等儿孙媳妇们来,就见她们一脸不乐意,听她们说了胡嬷嬷也才知道。
没错,是让她们掌管院子去了,可掌管的是西院和北院。
西院和北院,原是二房和三房住着的,如今都分出去了就剩下两处空院子,有什么好管的。
第三三回乔迁抓周(四)
胡嬷嬷想去找宋凤兰理论的。
到底是胡嬷嬷的大儿媳妇想多了一步;忙劝她婆母的,“娘,可要想好了,大奶奶当时就没说一定给的那一处的差事;就说差手的,现给的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