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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瑛看着空荡荡的殿门,心也好像变得虚空起来,脸上一时间闪过的哗然也渐渐被一个漠然的笑意隐去,拳头在宽大的袖子里握得紧紧的,纯金的护甲深深地嵌进手心里,鲜血顺着指缝一点点滴在地板上。
第103章 逆反
因为这几日上官锋身体不适,上官瑛便摆了凤驾回去探望自己的父亲。
虽然是自家的女儿,但上官夫人还是携了全府的人前来引接,大门口浩浩荡荡地跪满了人头,上官瑛穿着华贵的凤袍,站着受了他们的礼,才扶起上官夫人,才又向她行了礼,看着自己原本风韵犹存的娘亲一下子沧桑了许多,紧盯着自己眼睛红彤彤的直欲掉下泪来,上官瑛的心里也很难过,她知道自从上官虹被抓,上官夫人便日日过着以泪洗面的日子,当初她也曾在凤宁宫跪求自己为上官虹求情,但自己却是有心无力地拒绝了。
如今想起那一日的情景,依旧是让人感觉心酸跟愧疚,便携着她的胳膊好生安慰了许久才问道:“娘亲,父亲今日可好些了吗?”
上官夫人拭泪让众人散了,便自己领了上官瑛往后院走去,一路只是默默无言,上官瑛也是十分机灵,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便也不多问,悄悄跟着走进了一间宽大的卧室。
半卷半舒的帷幔在有些晦暗的室内好像静止了一般,红松木的家具也在一片深幽中显得暗淡下来,上官瑛抿紧了嘴唇走上前,便看见上官锋正静静地坐在那一片晦暗之中,平日里伟岸高大的身影也一下子缩小了很多,透出一丝颓唐的伤感。
上官瑛回头看了一下退到门外的上官夫人,才迟疑着上前向上官锋行礼道:“父亲叫我来有来有何要事?”
上官锋早几日便称病没有上朝,便知道自己定会来看自己,如今看这满屋没有一点药味,看来他已经在这里静候多时了。
上官锋沉默地让上官瑛坐到自己面前,看着上官瑛身上华贵的凤袍,发上累累凤钗,那目光带着一丝淡然又带着一丝嘲笑,看得上官瑛的心砰砰直跳,忍不住揪紧了自己的手帕,上官锋似乎对她闪烁的神情丝毫不予理会,径直道:“最近你的日子很不好过吧!”
上官瑛一愣,尴尬掩饰道:“父亲这是什么意思?”
上官锋轻轻一笑,目光高深莫测,道:“在我面前你不需要佯装逞强,杨宁岚再次回宫本就会影响到我们。只是如今看你还安然无恙的坐在这里,看来她暂时还没打算对你下手,但你如今的处境也总够让你如坐针毡,坐立难安,一辈子提心掉胆了。”
上官瑛微微闭了一下眼睛,感觉丝丝冷意从脚底窜到了心里,这几日一直紧绷着的弦在这一刻尽数崩断,于是便承认道:“那日她的确是有提起过去的事情,但是她向我保证只要我好自为之,她不会去追究当年的事情。”
上官锋的脸在一片晦暗中看得不太明显,但他嘴角的那抹冷笑却是骇人的,“所以你就真的信了她的话?打算规行矩步,事事顺她的心?”上官锋将上官瑛眼中的迟疑尽数捕捉在眼里,继续道:“看来你这几年真是白当了这个皇后,你的心机还不如一个落魄的郡主,她都已经消失了那么久,都能想办法笼络住皇上让她回了宫,你认为她会放过你吗?你跟她之间从来都不是女人之间纯粹的争风吃醋那么简单,你三番两次的地想要她的命,换成谁愿意放过你?她之所以那么对你说,只是缓兵之计,她刚刚回宫,根基未稳,当然不能此时更你发难,等到一切都部署好了,你认为她还会不计前嫌吗?到时候不仅是你的后位难保,估计连你这条命,还有整个上官家都要跟着一起陪葬!”
上官瑛胸口大震,惊骇地看着上官锋,额头上逼出了一层冷汗,她微微眯了眯眼睛,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在她的脑海中一一闪过,如果真的如自己的父亲所说,那么自己的确是太轻敌了!真是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如此可怕!
她的手紧紧地攀住桌沿,平复着心中的起伏,转头看着上官锋道:“父亲,你一定要帮我!”
上官锋叹了一口气,慈爱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怪就怪你优柔寡断,才会那么轻易相信她的话,你放心,倒时候只要你按照我说的做,我保管你能铲除心头大患。”
上官瑛低头拭了拭眼角的泪,怅然道:“这次回来,感觉家里空荡荡的,母亲也消瘦了许多,我知道,你们还在为小弟的事情伤心,但是父亲,小弟也实在是让我们太失望了,居然做出那种事情。”
上官锋的脸色依旧是铁青的,伸手扶了扶自己的额头,声音冷淡道:“你暂且回去等我的消息,等一切都安排好了,我自会通知你。”
上官瑛退下后,上官锋看着杯子里碧色的茶水,忽然便一扬手就将茶水打到了地上,把正好推门进来的上官夫人吓了一跳,她跑过去抱住上官锋的胳膊哀恸痛哭:“老爷,什么时候我们才能把虹儿救出来,我夜夜都做噩梦,梦见他在哀求我,那样子好凄惨啊!他可是我唯一的儿子啊!”
上官锋头上青筋暴露,看着地上碎裂的茶杯口不能言,其实连他也不知道答案。
这时他听到一阵熟悉的翅膀扑动的声音,他赶紧跑到窗口抱起了信鸽,取下信筒,打开一看,却是整个心口都猛然痛了起来,慌慌忙忙地就换了衣服往天牢跑。
上官锋来到天牢,便直奔那个关着上官虹的牢房,昏暗潮湿的牢房里,那个蜷缩在角落的人。
上官锋心痛地趴在囚栏外看着,李暮羽虽然饶过了他的命,却是下令将他监禁终身,因为是皇帝亲自下的诏令,看守又是杨夕炎的心腹,所以这么多年过去,上官锋想尽了办法,还是无法将他救出去。
想到这些便触动了心底最柔软最伤痛的部位,他将手伸进牢房苦苦唤道:“虹儿,虹儿!”
喊了很久,上官虹才迷迷糊糊地挣扎着抬起头,上官锋的心剧烈地一颤,慌忙扭过头冲着狱卒怒骂道:“他怎么会变成这样?他得了什么病?”
只见上官锋身上长满了大大小小的黑斑,嘴唇苍白,即使是在闷热的牢房里,居然还止不住颤抖着冒着冷汗。
狱卒因为碍着上官锋的丞相身份,惧怕地回答道:“听说是得了鼠疫,太医也来看过,情况不是很好。”
上官锋瞠目结舌地看着上官虹,他似乎很难受,朝着自己伸出肮脏无比的手,微弱地哀求道:“爹。。。。爹。。。。救。。。。。。救我。。。。。。我好难受。。。。。。孩儿不想死啊。。。。。”
上官锋看着上官虹,心口大恸,几度欲落下泪来,那个在朝堂上足以主宰风云变幻的人此刻却无奈地紧靠着栏杆,心里的血,心里的泪,混合在了一起。
他此刻多么想,劈开这座大牢,将他最心爱的孩子救出去,可是四面围墙,冰冷地将他们隔断,他心里没有任何一刻感到这么害怕过,如今这里隔断的只是上官虹的自由,不知道什么时候,将会隔断了上官虹的生死,上官锋颓然地靠在囚栏上,无奈地看着上官虹扭曲的面孔,老泪纵横。
到了晚上,便有小宫女传来消息说,姚美人跟端嫔已经被打入冷宫,永生不得外出。
杨宁岚坐在铜镜前,一边摘下鬓边的发钗,一边叹了一口气,腰肢被他从后面搂住,李暮羽将下颚抵在她肩膀上,从镜子中看她的脸,问道:“你在叹什么气?”
她将发钗搁在了梳妆台上,覆上他搂着自己腰的手说道:“你将她们打进冷宫了?”
他淡淡地嗯了一声,亲了她一下,问道:“难道你要为她们求情。”
杨宁岚摇了摇头,苦笑着:“我本来就不怎么喜欢她们,只是觉得她们很可怜,在这个看似富丽堂皇,人间仙境的皇宫里,她们或许过着表面锦衣玉食的生活,但她们却无依无靠,因为男人朝堂上的权益被送到了这里,再为了一个男人费尽心思,争来争去,我觉得她们好可怜。起码,我还有你,所以这里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可是她们呢?从始至终有什么?”
李暮羽看着她眼中的伤感,摸了摸她的头发,拿过一只簪子为她挽起乌发,他这一番温柔的举动下,她难免有些动容,他也是辛苦隐忍的,做为一个国家的帝王,他看似权倾天下,但步步都走得艰难,自己何苦再为他添加烦恼?便牵着他的手服侍他用晚膳,用新鲜花瓣做的花糕摆了一桌子,李暮羽这次也用得挺多,杨宁岚一直静默地为他夹着各种点心,寂寂深宫,能有如此简单的生活,已经是她最安慰的事情了。
因为鸿学馆临近这一届学子完成学业,要例行进行最后一次选拔,选举出优秀的人才进入朝廷,兼之李暮羽当了皇帝以后,一直提倡简约,也并不经常设宴行围,所以上官锋此次便提议不如趁鸿学馆选拔的机会,让皇帝一道去禁禁苑行围狩猎,一则可以当场鉴证鸿学馆这几年的成绩,二则可以放松身心,君臣同乐,李暮羽欣然答应。
因为这件事是上官锋的主意,杨宁岚便格外注意,所以李暮羽提到让她一同前往,她便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虽然在明启朝年间很少举行这样大型的行围,原则是是应该大肆操办周全,但在李暮羽的要求下还是一切从简,一切准备就绪后,于四月初一行人轻装简服向着禁苑出发。
皇帝的龙辇在前,皇后的凤辇紧随其后,杨宁岚的车辇随在凤辇之后,诺敏现在已经是杨夕炎的妻子,虽然不能向以前一样陪侍左右,但此次夕炎也将她一同带了过来,便与杨宁岚同乘。
皇帝出行,就算是再简便也是呼啦啦跟着一群的人,一路迤逦到了禁苑的时候,已经是夕阳西下。
上官瑛住在了宝德殿,杨宁岚则住在了旖旎殿,这个当初杨衡为燕婕妤精心打造的宫殿,见证了这个美艳的女人盛极一时的荣宠,白色的穹顶被夕阳印染成粉红,好像是女子羞涩的绯红面颊。
旖旎殿依旧临水伫立,但是当日那个在竹筏上临水伫立的曼妙女子,不知身在何方?物是,人已非。
杨宁岚看着满天的夕阳,忽然觉得,过了这么多年,自己似乎并不容易感伤世事,不知道是自己经历地多了,一颗心被磨砺地强大,还是自己已经不是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