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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头不脸红了,这样的意识委实让我有些难以适应。
宁恒喝完粥后,他忽然问了我一句:“绾绾,你当真不是我未过门的娘子?”
我先是一愣,而后肯定地点头。
宁恒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我,蓦地,他认真地道:“绾绾不肯承认,定是我做了什么错事惹你生气了。我以后不会再惹你生气了,绾绾你不要恼我。”
宁恒如此一说,让我一时间摸不着边。
他不知何时摸上了我搁在木桌上的手,五指收紧握住,他盯着我,又道:“绾绾,不要生气。”
我哭笑不得,“你哪里见我生气了?”
“你不肯承认是我未过门的娘子。”
我叹气:“我真的不是你未过门的娘子。”
宁恒固执地道:“你是我未过门的娘子。”
我皱眉,“我说了我不是。”
宁恒握紧了我的手,“绾绾不要生气。”
“我没有生气。”
他又道:“你不肯承认……”
我打断了他的话,“别说了。”这样说下去也不知该说到何年何月,我不知道宁恒这么固执是为了什么,但我不愿再和宁恒纠缠下去。
现在陷得越深,等他想起以前的事后就会越痛。长痛不如短痛,我还是早日离开宁恒和雁儿为妙。思及此,我也不愿再和宁恒多说些什么,板着张脸在木椅上坐着。
宁恒见我不说话了,他也开始沉默,不过目光依然时不时溜到我身上来。我思来想去,又忽觉有些奇怪,按理来说,宁恒记不住我了,我对于现在的他而言,应该只是个有一面之缘的人。为何他却因雁儿的一句话就认定我是他未过门的娘子,且还一副非我不可的模样?莫不是他当真喜欢我喜欢到记不起以前的事了但心里头还余留着这份情?
雁儿久久不回,我终是忍不住了,试探道:“你当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宁恒点头。
我道:“那你为何又认定我是你未过门的娘子?你既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如今我对你而言也不过是个陌生的姑娘,你对我也毫无情意……”
宁恒却是急道:“不是的。”
“哦?怎么说?”
宁恒的耳尖红了红,“我一醒来就见到你在亲我,且这种感觉甚是熟悉,我想我对你是有情意的。”
我道:“可是你记不住我。若是你睁眼见到的是雁儿在亲你,那你岂不是对雁儿也有情意?”
“不一样的。”
“怎么不一样?”
宁恒想了想,方认真地道:“我想亲你,但是不想亲雁儿。”
这木头失忆后说起情话来比以前更顺溜,听得我的心噗通噗通地跳,险些就想扑上去让他亲。可是我一想起宁恒曾经对我说要带我回宫要把我交给皇帝云云之类的话,心里头顿时就像掉入了腊月寒谭里。
恰好此时雁儿回来了,我当即起身……落荒而逃。
我知晓我不能继续下去了,要不然我和宁恒都不知会落得个什么下场。是以,翌日我早早起来趁雁儿和宁恒还未醒便出了去。
现在我的处境甚是微妙。宫中迟迟没有传来太后薨了的消息,我一时也拿不准皇帝的意思,且如今也不知是何人派杀手来杀我。而宁恒现在又如此……
我果真真还是早日离开京城为妙。
我去了宋大夫所说的城西处,甚是顺利地挑了个身材魁梧看起来孔武有力的壮士护我南下,我问了这位壮士的名字后便给了定金,嘱咐他明晚辰时六刻在城东的柳树下备好马车等我。
我回城南小巷时,顺带给木头和雁儿捎了两碗豆腐脑儿和几个馒头。宁恒吃馒头的时候,我当着他的面训斥了雁儿一番,告诉她话不能乱说云云,雁儿一直低着头不说话。
后来我想着估摸这是和宁恒还有雁儿最后相处的时光,神色也不由得柔和了下来。
这时,宁恒忽道:“绾绾,你今早去哪儿?”
我心里头咯噔一跳,但依旧面不改色地道:“去找了宋大夫。”
宁恒道:“下回我陪你去。”
“你不能出去,外面所有人都在找你。”我瞥了眼雁儿,问道:“你有告诉他原因么?”我见雁儿摇头,心想反正我都快要离开了,告诉了宁恒也无妨,遂道:“你之前是……”
雁儿忽道:“你之前是阿姊订了亲的夫君。”
我险些就将口里的水喷了出来,我瞪了雁儿一眼。雁儿开始支支吾吾的,一副我逼迫她不准说出事实的模样。我甚是无奈,眼角的余光看了宁恒一眼,他却是认真地看着我道:“我之前是什么我不想知道。”
我怔了怔。
雁儿笑得灿烂,“宁大哥说的对,之前是什么不重要,以后是什么才重要。”
第三章
天色渐暗,雁儿和宁恒皆是回房准备就睡。我亦是不动声色地回了房。我早已备好了一切,就只等宁恒和雁儿睡下后悄然离去。
我灭了桌上的烛火,心里默默地算着时辰。快到辰时一刻时,我的耳朵贴着门仔细听了听,确定一丁点声音也没有后,我系紧了身上的包袱,小心翼翼地开了门,踮起脚尖屏住呼吸轻手轻脚地慢慢地大门移去。
我顺利出了城南小巷后,心里头才松了下来。我回眸遥望在夜色中仅剩轮廓的房屋,寒风卷起,风声呼啸,煞是凄冷。我腾地想起了宁恒,若是翌日醒来宁恒发现我不见了,他也不知会怎么着。许会着急得不知南北,又许会气得脸色铁青。
如若宁恒能一辈子都不会记起以前的事来,我定愿意和他一起走。只可惜,宁恒这时记不起,以后也会记起的,我不能冒这个险。
我裹紧了身上的披风,拐进了一条偏僻的小道里匆匆地往城东赶去。城门在巳时关闭,我只要在巳时前出了城门并连夜赶路,宁恒和雁儿定然追不上我。
眼见城西越来越近,柳树之下,我已是见到我昨日聘下的壮士站在一辆朴素的马车旁边,我心一喜,赶忙加快了脚步。在我正欲开口呼唤那位壮士时,忽地拂起一阵疾风,有人从身后扣住了我的手腕。
我一惊,只觉腕上力道加重,紧接着一道再熟悉不过的嗓音响起——“绾绾,你要去哪里?”
我甚是心虚,刚想随意捏个措词糊弄宁恒时,那位壮士却是对我拱拱手,道:“苏姑娘,我们得快些启程了,还有两刻钟城门就要关闭了。”
我话还未出口,宁恒已是冷声道:“你是谁?你想带我娘子走?”
“我……”那位壮士刚张口说了个字,下一刻就被宁恒一拳挥倒在地。我目瞪口呆,宁恒握紧我的手,道:“绾绾,不要跟他走。”
我看了看躺在地上的身材魁梧的男子,再看看一脸无辜的宁恒,我深觉我这步路走错了。宁恒一拳就能打趴这位壮士,那么杀手一来,刀起刀落就是两条人命。
我叹了声,道:“我不跟他走,我们回去吧。”
宁恒“嗯”了声。
回去的路上,宁恒一直紧紧地牵着我的手,我稍微想松开一下,宁恒就会停下脚步望着我,眼神执着,我拗不过他,唯好任由他牵着。
我和宁恒刚拐进了城南小巷,就看到雁儿提着盏灯笼站在门口处,见到我时神色甚是欣喜,目光扫过我的身上的包袱时她蹙了蹙眉,她轻声道:“阿姊,你前几日不是和我说不会走的么?”
宁恒握紧了我的手,我颇是心虚地道:“我见今夜月色甚好,便出去走走。”
雁儿目光深了深,她笑道:“回来就好。”
我在宁恒和雁儿的目送下浑身不自在地回了我的房里,我今夜也忒倒霉,逃跑不成功且被人抓了个正着。不过想想也是,习武之人耳力比常人好,即便我自认为是无声地出去,估摸在他们耳里我就是敲锣打鼓地在说:我要连夜逃跑,你们就当听不见吧……
我对天长叹,这回真真是自认技不如人。
经过这一夜以后,宁恒和雁儿望我的目光愈发诡异,平日里还只是宁恒紧盯着我,如今雁儿也不甘落后,一有空眼睛就没有离开过我。就连我去上回茅厕,我不过是刚刚蹲下,雁儿的声音就飘了过来——“阿姊,你在吗?”
我幽怨地回道:“在……”
片刻后,宁恒的声音也飘了过来,“绾绾……”
不等他说完,我就更幽怨地道:“我在……我在……”
我深知自己理亏在先,是以不能理直气壮地让他们不再盯着我。几日后,我终是受不住了,对他们道:“我们今夜就一起离开这里吧。”
雁儿笑意盈盈地道了声“好”。
宁恒道:“绾绾去哪里我便去哪里。”
我干笑一声。
之后,我们三人开始收拾细软,准备趁夜离开。短短几日,我已是想通了。既然甩不开宁恒和雁儿,那就干脆顺其自然罢。倘若哪一日宁恒当真记起了以前的事,那……到时候再算罢。
凡事总是坏处想,委实不是个好习惯。
收拾毕,我和雁儿还有宁恒商讨一会,一致认为需乔装打扮一番。在雁儿的提议下,我和宁恒装成一对出城探亲的夫妻,雁儿则是我的远房表妹。
雁儿许是混久了江湖,乔装之术甚是精通。不过一炷香尔,宁恒面上就多了条蜈蚣般粗的伤疤,如此一来,估摸也不会有人将此刻的宁恒和朝堂上的宁大将军想在一起。
我摘下了所有发簪配饰,裹上了深蓝色的头巾,顺带往脸上抹了好些灶边的泥灰,又在雁儿的妙笔生花下,点了好几个麻子。我捧起铜镜一瞧,险些被里头的人吓了一大跳。
我赶忙搁下铜镜,宁恒瞅了瞅我,说道:“绾绾这样也是好看的。”
雁儿笑道:“在宁大哥眼里,阿姊即便是只乌龟,你也会觉得好看。”
我仔细打量了一番雁儿的神情,眼中含笑,倒不像是装出来的。看来雁儿对宁恒用情委实深,深到能有此种气度。我真真是自愧不如,倘若我喜欢谁,那他眼里就自当只有我一人。
夜幕来临时,雁儿弄来了一辆马车,我们三人里只有宁恒会驾车,是以唯好冒险让他坐在外头,我和雁儿在里头。所幸出城门时并无出什么差错,守门的官兵仅是随意查问了几句便放了行。
直到马车行至郊外时,我仍旧有些不敢置信,竟是如此顺利就出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