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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姑姑被带走,阿夙没有为她求情,自也不可能为阿茯阿枝二人求情。她非但对相陵君的处置没有任何异议,反而附和:“人生在世,做错事情若不受到惩处,只会心存侥幸,变本加厉,以至自取灭亡。殿下看似严惩,实则是救她们于歧途,殿下一连奴仆都救得,必定不忍不救阿初,如此待妹妹才不失公允。”
她嘴角的笑意去了三分,仍余三分,眼睛里闪烁的阴寒,在我的记忆中翻山搅海,再次令我深恶痛绝。
相陵君神色自若,竟似丝毫不将我诬陷一事放在心上。
“你几时见我待阿初有公允可言?夙公主今日既受了诬陷,就请回栖梧殿静修,日后没我的允许,不得踏出一步。”
夙公主瞠目结舌,嘴角的三分笑犹如冰雪一般瞬间消融,失去掩饰,虽竭力克制,仍显露出微薄的愤怒。
“分明是……分明是……”她起先微微发抖,片刻即平心静气,“敢问阿夙所犯何错,殿下因何将我禁足?”
“夙公主不曾有错,只因我待你也没任何公允可言,这在三年前你就该清楚。夙公主若早听劝诫,安分待在栖梧殿,阿初哪怕有心诬陷你,也无隙可寻。”
夙公主最后一点温柔和顺的影子退场,她双目盯住相陵君,质问道:“殿下此举可是有意偏袒于她?”
“确是偏心袒护。”相陵君毫不掩饰。
我欺辱正室的罪行,无论落在王公之家或平民之家,都是重则处死,轻则驱逐。相陵君如此明目张胆、黑白颠倒的包庇我,我也同样震惊地说不出一句话。
夙公主最后被甘总管劝走,玉仪等人也都退了出去,我伸手抓住他,咬牙忍疼,主动开口。
“相陵君难道不处罚我吗?”
相陵君柔声道:“自然是要罚,你不喜欢什么,尽管告诉我,又自己与人动刀动剑,待小孩子生下来,与你是一般性情,你才晓得头疼。”
我没有头疼,但觉手腕疼的难以忍受,他如是包庇我,更兼心中也烦躁不堪。
我十指僵硬,扶他不住,一点一点向下滑去,他意识到不对,赶忙来扶我,双手正巧握在我的双腕,我一声惨叫,双腕便犹如遭受万针齐刺的痛楚,身体瞬间被掏空一般的虚弱。
我僵硬的平躺在榻上,他喊我名字,不断问我话。
我一概没有精神回答,窗外天色渐黑,我也仿佛一脚踏错,跌入无尽的黑暗之中。
医官未至之前,玉仪将寒沙州带来的秘制药丸从锦盒中取出,送到我的唇边。
我早就无力抬起手,大概使出了大半的力气,才勉强说出“孩子”二字。
往年旧疾发作,我都靠此药丸止痛,玉仪明白我的意思,无奈之下唯有将药丸小心收回。相陵君问玉仪方才是什么药,玉仪脸色发白,她今日委实怕了相陵君,嗫嚅回道:“是止痛的灵药,小姐每回旧疾发作,都靠此药度过难关。”
他又急又气地再问我:“你到底有何旧疾?你身上的疤痕又从何而来?”
回答他的不是我,因为曾经的感情尽数化作过往的尘埃,时光的洪流将尘埃冲散掩盖,时至今日,我并不愿他来关怀我。回答他的也不是玉仪,玉仪在侯府服侍的是老夫人,她与旁人一般,也仅仅知道我每年会有旧疾发作而已。
真正解开病因的是两位医官。
相陵君府的医官自是天下良医,他们轮流诊视后,由穆医官将我的病情禀告相陵君。
“夫人今日痛楚难捱,皆因旧年接筋之后,未能良好愈合。如若要除此病根,势必再受一番断筋重续之苦,否则年年寒冬,都须忍受此般苦痛,纵然用尽天下的仙丹灵药,也不过解除一时之苦。”
“断筋重续!”
隔着帷帐,我看不清相陵君的脸色,只知道他良久不语。
作者有话要说:
☆、偏心袒护2
重回相陵君府的第一日,我设计诬陷阿夙,我旧疾发作,我还失去了我的孩子。
月明星稀的凌晨,就在我痛的死去活来时,有温热的东西自我体内滑落,我不再感到寒冷,不再感到钻心刺骨的疼痛,我渐渐地失去了感觉。
血腥的味道在鼻尖环绕,相陵君在我耳边呼喊我的名字,拼命地摇撼我。我睁开眼睛,露出一线目光,他欣喜焦灼的神色如波涛汹涌的海浪,直扑入我的心脏。
在我饱受疼痛折磨后,因为发现他的存在,我前所未有的安心。我恢复些微精神,绽放一个欣慰的笑容,抬手去抚摸他憔悴的面容,声音轻如三月微风:“少游兄,你回家了?”
时光恍若凝滞不前,许久许久,他一动未动。
他的眼睛里流露出悲痛的感情,低低地唤我一声“阿妍”。
我端详着他,难道我又与他吵架、惹他生气了吗?他为什么如此难过?一定是因为“木耳”离世的缘故,在我的记忆里,似乎仅仅失去“木耳”那一回,他才在我面前放纵地流露悲痛,平日里他对我一概清冷如初冬的天气。
我忍不住心疼他,努力笑着,气息微弱地安慰他:“别难过,木耳不在我还在,我会一直陪着你。”
细窄的血管如青干的藤蔓,毫无生命的地散布在我素白的手背上,寻不到一丝血色。他抓住我的手,合在双手的手心里,红色的血丝一点一点蒙上他的双眸。
“你赶快好起来,我才不难过。”
他的脸贴在我的额头上,我疑惑地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说要我赶快好起来。
指尖微抖,寒凉的感觉从四肢末端卷土重来,我再次疼的撕心裂肺。过往如一闪即过的流星,一道一道,在记忆的夜空滑坠——我身着嫁衣从寒沙州远嫁相陵君府,我再次被他派人从寒沙州掳回他所在的地方,我被告知失去了这世上唯一血脉相连的孩子。
我试图挣开相陵君的双手,他先我一步将我扶坐起来。我浑身的骨头仿佛受过重击,哪怕微微一动,也是顷刻就要粉身碎骨的预感。
他一只手臂揽住我,一只手从玉仪那里接过几粒我已经拒绝过的药丸。他将药丸送到我唇边,预备让我吃下。我理智尚存,紧咬牙关,不肯服食,虽然听见医官亲口说孩子没了,虽然众人为我的小产提心吊胆地忙碌着,可是我有感觉,小孩子从未离开过我。
我绝不相信他们的谎言,包括相陵君在内,这世上唯有我自己才能保护我的孩子。
可是他捏住我的下巴,硬生生将药丸塞入我的嘴巴里。我不再挣扎,他也就不再逼我,耐心地哄着我:“听话,吞下去就再不疼了。”
我顺从地做出吞咽的动作,却在他松手的时候,将口中的药丸尽数吐出。
他叹了一口气,我以为我躲过了一劫,可一转眼他又命人将一碗浓稠的药汁端到我面前。我疼直发抖,眼睁睁地看他将碧玉色的药碗端在右手中,我艰难地抬起手臂抵挡,在药碗离我还有一拳距离的时候成功。
因为恐惧,我苦苦哀求于他:“我纵然回寒沙州,却没有踏入侯府半步,我并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情,孩子也是你的孩子,求你饶过她吧。我知道我不该陷害阿夙,我以后再也不敢,待孩子生下来,要杀要刮,随你怎么处置我都没有关系。”
他的声音喑哑:“孩子是真的没有了,你快吃药,不吃药就会流血不止。”
“骗子!骗子!”因为怒不可遏,我的牙齿不住地打着冷战,“我不会相信你,你骗了我一次又一次,我永远不要相信你。”
他不再同我多言,一面命人抓住我,一面硬生生将药汁灌入我的嘴巴里。苦涩的味道顺着喉咙滑下,我有的不再是愤怒,而是呜呜咽咽地哀求,求他放我的孩子一条生路。
药汁泼在我的脸上,溅在衣服上,可更多的是灌入我的胃里。我被最后几口药汁呛地不住咳嗽,趁他松手之际,俯身将药一口一口吐出。
他又急又怒,命人再端一碗,泪珠顺着我的脸颊,成串滚落,滴滴答答落在药碗里,击起圈圈黑色涟漪。越来越多地药汁灌进我的身体里,我死死地盯着相陵君,泪珠还在不断滑落,可我知道我心里早就不再哭了。
我偏就不哭,我偏就不认,我的孩子一直都在,我没有任何伤心的理由。
她既然选择敲我的门,就不会只是为了戏耍我而来,我该还的债早就还清了,老天再也没有理由对我残忍。
他命人松开了我,我双手重叠地合抱在小腹上,父母离我而去,少游兄离我而去,兄长离我而去,明允也离我而去,但我相信这世上总会有一个人不忍心离我而去。
相陵君奇怪地看着怀中的我,我微笑地回视着他,他脸上闪现着一丝惊恐,倏然间将我拥地更紧:“总有一日孩子会重回我们身边,眼下最要紧的是你不能再有事。睡一觉吧,睡醒了一切都会好起来,我也一直陪着你。”
药力的作用下,不过片刻,我就陷在他怀中沉沉睡去。
这一觉直睡到次日黄昏,睡过了劲儿,脑袋都不甚清醒。好在四肢百骸里暖意融融,身体不再有任何疼痛,唯一的不适是身体轻飘飘的,站起身来,总有种脚踏空地的虚无感。
殿内点了灯,我由玉仪服侍着吃一点东西,又喝了半碗荤汤。今日小孩子没有闹我,胃口还不错。
灯光映照下,我发现玉仪眼圈泛红,似是哭过的模样,我于是问她因何而哭,她照旧一副闷性子,绝口不提。我再想问旁人,旁人则遮遮掩掩,一个比一个古怪。
莫非我酣睡一觉的功夫她们又被夙公主那边的人欺侮?
玉仪默默端了药来:“小姐该喝药了。”
我有气无力地往外推了推浓稠如墨汁的汤药:“为什么喝药?”
她固执地将药摆回我面前,望了望我,试探着问:“小姐不记得昨夜旧疾发作的事情吗?”
这倒的确有印象,不过一团模糊而已。
我仍旧将药碗推一边。
“撤了吧,如今有孕在身,这些药日后再喝也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