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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叫起了莫含章,上下一打量,暗自点点头:要不看这一身文官衣服,做个武将,倒是相称,看在俞琮言的面子上,少不得关怀两句,笑问道:“翰之说你是军中猛将,如今入了詹士府,怕不习惯吧?要有哪里不适应,也别外道,你这大舅哥也不是吃素的,哪里有需要的,只管告诉他!”
俞锦妍低垂着头:“谢殿下垂问,詹士府内同僚和睦,友善待人,下官在其中,一切都好。”
周嵘见她循规蹈矩的,无趣地撇了撇嘴角,脸上不以为然的神色丝毫不加掩饰。
俞琮言见了,自然不高兴,对着俞锦妍道:“兵器营新进了贡品来,皇上御赐了太子宝剑良弓,太子要找人一起练箭,我想着你也算有些经验,才召了你来。你一会儿且下场试试,回头把这些东西登记造册,也是你詹士府的差事。”混迹官场,俞琮言最知道,人的脸面,都是要自己挣得。别人再给你靠山,自己立不起来,那也是白搭。太子和周嵘为什么对俞锦妍不以为然?还不是没把她当回事?一会儿俞锦妍只消把自己的实力展示出来,他看周嵘不把现在这幅嘴脸给吞回去!
经过了那么久的练武磨合,要说比箭,俞锦妍还真不怵,当即点头答应。太子有心试他,也不多言,叫他上前站一旁,自己踱步在一宽阔桌旁,上面摆满了各色弓箭刀枪,太子随手捞起把长弓,弹了弹弓弦:“上等牛筋制成的五石弓,非勇者不能用,王恒,你且来试试。”
王恒是太子近卫,闻言上前接过弓箭,左手挽弓,右手拉弦,瞄向远处靶子,也不见如何施力,羽箭破空而去,“砰”一声,正中红心。
俞锦妍站在此处看去,那靶子远在百步之遥,其中红心也不过那么一点,王恒箭术,果然不错。
太子扫了她一眼,俞锦妍想想,到底不敢失仪,宽袖长袍上阵,有礼地给王通道了声谢,接过他手里的长弓掂了掂,居然觉得分量还有点轻,一时真是五味陈杂,随手再拨动了两下弓弦,俞锦妍心里就有了底,暗自给俞琮言使了个眼色叫他放心,对着太子道:“那下官就献丑了。”
居中一站,马步拉开,长臂一挽,羽箭急射出去,“咚”一声,也是命中红心。
太子脸上就多了几分笑意:“好箭术!”周嵘眼神里也多了些温度,倒不是那无能的。
再试六石弓,王恒俞锦妍俱是百发百中,周嵘眼珠子一转,叫道:“这死靶子有什么好耍的,叫人拿了活鸽来。”
太监将白鸽放飞天际,王恒俞锦妍各自瞄准,两箭同时射出,只听得一声鸟叫,白鸽从天上瞬时掉落下来。太监捡来一瞧,一箭穿透白鸽喉咙,一箭,却是直直穿透了白鸽的眼部。
周嵘瞧着那穿透眼部的箭上带着红翎,正是王恒射出去的,就笑道:“王恒啊王恒,你的箭术可是越来越好了,这么点点的小东西,你也能瞄准了它的眼睛来射?这份箭术,也是天下难寻了,我可是服了你了。”
俞锦妍并不敢瞧那小小鸽子鲜血淋漓的场面,低着头不说话,俞琮言却能看见王恒的脸色在周嵘的话之后变得很有些难看,冷然道:“世子爷这可错了,小的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倒是莫大人,箭术精湛,小的甘拜下风。”
周嵘不明所以,还要问,太子笑道:“早叫你好好学武,你偏不听,你瞧这两支箭,王恒固然是射击精准,可你瞧莫大人这一箭,利箭穿过喉咙,箭头却不沾半点血迹,箭杆透过胸口良多,可见一箭穿过鸽子后,尚有余力带动箭矢再往上走,这才叫箭杆横在了鸽子脖颈处……论力道,王恒这箭,可不及莫大人。”
一边笑问俞锦妍:“想来这六石弓,并不是你的极限?平日用的是几石弓。”
俞锦妍有心露脸,当下也不隐瞒,照实回禀:“启禀殿下,小的常用十石弓!”
“十石弓?”太子周嵘齐齐变脸,“你说的可当真?”
八石弓九石弓已然是极不错的了,太子自小习武,六石弓已然是极限,周嵘俞琮言更差些,三石弓就不行了,便是王恒,自幼练武,八石弓尚可,九石弓也是勉强。俞锦妍却说他能拉动十石弓。
太子来了兴致,果然叫人去拿十石弓出来。如此强弓,东宫里也不过几把做装饰,平日并不用,太监抬上来时,红棕色木头只泛着淡淡的色泽,并不见油亮,弓弦倒还算紧,太子轻轻一拉,绷紧的弓弦纹丝不动,周嵘止不住手痒,上前拉了拉,也没拉动,太子横了他一眼:“就你还想拉动这弓?”拍拍他的肩膀,笑着叫来一边俞锦妍,“你且试试。”
周嵘也不恼,只看着莫含章接过弓箭,这次却不比之前那般轻松写意了,马步扎开,双臂鼓起,随着那弓弦一点点弯起,俞锦妍脸上的表情就越来越严肃,她的眼神凌厉地直勾勾盯向远方,如刀子一般,仿佛不远处真有敌军在行动一样,呼吸均匀缓慢,十指纹丝不动,只静静瞄准目标,松手,射箭……
瞬间的气势,却让周嵘不自禁屏住了呼吸……
“砰!”一声闷响,看靶子的太监那里却有杂音传来,周嵘瞄了眼俞锦妍,她已然又回到刚才那副安静平和的模样,仿佛之前的凌厉只是他的错觉一般,太子问来人:“莫大人可有射中?”
太监又惊又佩,高声道:“莫大人不但正中红心,且箭矢力透靶子,将将穿过红心。”高高举起草绳扎好的靶子给太子周嵘等人瞧,果然就见得银色箭头穿过了红心,力透背面。
周嵘此时方信了俞锦妍时真有本事,也不客套地上前对着俞锦妍就笑道:“好身手啊莫大人,你这一手,可叫我大开眼界。”
太子上下打量她,亦是满意:“十石弓,确实不易。”
王恒在一边,看着俞锦妍的眼神就像看见了什么知己良朋。周嵘笑着还要叫俞锦妍挽起袖子两人比比腕力,叫俞琮言上来一语打消了:“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给含章塞牙缝还不够的,还跟他比腕力?”
周嵘对着他可不客气:“你还有脸说我?你还比不上我呢。你且瞧瞧你妹夫,再瞧瞧你,文弱书生,说的就是你了。”
俞琮言俞锦妍都是一愣,俞锦妍不自在地动动胳膊上的腱子肉,心里一阵阵堵得慌,曾经弱不禁风的自己,一下子,变成了力大无穷了……俞琮言懒得理他,给俞锦妍使个眼色,赞许她做的不错。俞锦妍这才微微松口气,没给大哥丢脸就好。
展现了一下超群的箭术,太子对俞锦妍明显热络了许多,叫人收拾了那些个刀枪剑戟,太子叫人一并去喝茶。俞琮言周嵘与其是伴读,又地位尊崇,自然是占了个位子,莫含章却是官职低微,坐在屋内,太子上首高坐,俞琮言周嵘一左一右,太监给俞锦妍搬了个凳子,已然是太子给他的体面了。
“翰之说你英武,今日一见,果然不错,想来在战场上,定然勇猛无双。”太子啜口茶,淡淡问俞锦妍,“只是你在边关多年,眼看着袍泽战死沙场,如今北狄和谈,两国议亲,你心中,可有怨言?”
俞锦妍躬身道不敢:“两军对敌,死伤不可避免,军中袍泽死于沙场,下官心中自是悲痛,但两国却能结下和平盟约,彼此再不轻启战火,于家国百姓,都是益处。下官征战沙场,亦不过期盼两国能有和平之日,如今两国和谈,下官岂敢有怨?”
死去的人已经死去,战死沙场的兵将,若能换来国家的安宁平稳,也算是死得其所。怕只怕,他们牺牲性命换来的这份和平,所能维系的时间,也不过那么短短一瞬。俞锦妍想到日后北狄再起战端,朝廷几次派兵出征,前后五年时间,却不知又有多少春闺梦里人,埋骨在了北方那苍茫的原野之上。
太子瞧出她眼底的黯然,还当他惦记过往袍泽,暗自点头赞许,倒是个重情义的,又问道:“既然不敢有怨,为何孤却听翰之说你一直认为北狄犯我边境之心不死,还妖言惑众,说什么北狄和谈,不过是一时之计,等到其内部政权更迭,朝政平稳,必然再犯我边关?!”颜色一厉,“如今两国和谈,你偏还要散播此谣言,你安的什么心?!”
俞锦妍虽不曾上过战场直面对战北狄,但北狄的言而无信却是她亲身经历过的,听到太子此问,冷然道:“太子殿下怕不知道,北方贫苦,素来贪婪我中原地大物博,北狄二皇子野心勃勃,取汉名昊天,其心自知。下官在边境多年,深知边境之苦,若两国能和平邦交,下官岂有不乐意之理?只是此前战事,我军虽然大胜,却是占了北狄大汗病重,诸皇子争权夺位,乱了朝纲,这才乘胜追击占了便宜,事实北狄主力尚在,尤其是北狄二皇子所帅狼部士兵,个个精锐,此前一战,并未有大损伤。北狄二皇子有此军队,怕是要得不少好处。将来若真是他继承了北狄大汗之位……下官惶恐,但只怕,两国之间的和平,并不能支持很久。”
太子听着脸色渐渐更差:“那照你这么说,北狄野心不死,我朝军士却已退兵,此次北狄提出我朝嫁出公主和亲,我朝却是不能不依了?”
俞锦妍断然否认:“这却不然。北狄素来崇尚军功,其下几位皇子皆有亲兵,虽如今各有兵力保存,但北狄大汗临危在即,怕是诸位皇子都无心,也不敢对我边境有何想法。再者,大军虽撤退十之五六,但征北将军韩将军也是朝中猛将,绝不会叫北狄轻易犯我边关。如今北狄不过是仗着我朝宽容,撑起了脸面叫嚣,朝中若不肯和亲,北狄绝不敢多言!”
太子并没说什么,又问了些话,俞锦妍俱都答了,又说了些场面话,就叫俞锦妍回去了。
对着俞琮言,太子点点头,笑道:“你倒是为你妹妹着想,好了,你这个妹夫孤看着也还过得去,你且安心叫他在詹士府呆着,若有一日,北狄真如他所说再起战端,孤就给他个机会!”
俞琮言含蓄微笑:“我这妹夫,武艺勇猛不消说,谋略为人却还差一筹,太子肯给他机会叫他在这詹士府里打一圈转,好好学,这里翰之谢过了。”
太子摆摆手:“你我之间,还需如此客套?”
周嵘却摸着下巴笑:“只是翰之,你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