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姻缘一线,只有两头,多牵了一个,即是孽缘……虽说她不能说话,确是个慧质灵秀的姑娘,但毕竟是嫁了人的,让别的男人如此牵挂,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唉……”思及此,周母便又是一声喟叹……
待为她盖妥被子,周母便端着木盆走了出去,稍事迟疑,还是打开了房门,便见得屋外三人一拥而来。
“她好些了吗?!”
“她有没有说要见谁?”
……
连串促问,急迫却又都不敢张声,带着极力的克制和压抑,仿若此刻的心情,百味交杂,只余焦慌,无所适从。
可是。
“夫人她……还是谁都想见。”
一句话,犹若冷水遍袭,浇到身上,是彻骨寒意。
眸中恨惧(VIP)
拳掌利刃,什么都及不过,她眼中的恨和惧……
………………
屋门再次阖上,只余一线灯迹。
夜风冷厉如刀,将胸腔中一直持续的怒和痛吹得更旺。
“我不会放过你!”从齿缝中咬出的字句冷绝至极,却敌不过眼底和骇然风雨,愈发汹涌。
……
收到周和的信,知她所处情境,他当下怒火中烧,忧心愤悸,信在手中,被撕了粉碎……
她的性子宽容柔弱,甚至是习惯了逆来顺受,定是受了莫大的委屈,才会下决心离开司徒宇,连娘家都不愿再回……
可若不是她能侥幸遇见周和,凭她一个自小养在深闺的弱女子,还不能言语,要是一个人在外无依飘零,后果根本不堪设想……
思及此,他就恨不能将司徒宇碎尸万段,这个男人竟如此伤她负她,以致逼她自写休书而去,但他亦是知道,这一切连环的恶果,皆缘于那次他执意的与她相见,否则,她怎会被误解,又怎会遭受到这般的对待……
他最不想辜负和伤害的人,到头来,却还是因他而伤……
她一个女人,怀着身孕,却失去了所有的依靠。
……
将军府中事务丢给副将,他不顾一切的日夜兼程赶了回来,一抵京城,他一秒都没有耽搁,寻到周和,便马不停蹄的来周家找她,可他还是来迟了……
救她的人,不是他,如果不是这个叫陆少卿的侠士,他不敢想象……
买凶杀人,死无对证。江湖上,战场上,他听过、见过太多次,太明白那意味着什么:一个人在这世上永远消失,不复存在……
震鄂惊惧下,只看得见她眼底氤散开泪水,无声滴落,他心中撕扯揪紧,只剩疼痛。
不能放开她,再也不能……
这唯一的念头,在脑海里沉淀下来,曾经的忍抑克制,恨伤决绝,瞬间皆成泡影,未来如何,他都不在乎,只要能护她周全,给她福安,他什么都愿意抛却……
可是,他发现,如今的她,想逃开的,不只是司徒宇,还有他……
方才,一夜的惶恐已是累积许久,她身形俱疲,而司徒宇的陡然出现,更让她措手不及,怔鄂之余,一不小心动了胎气,脸色忽地煞白,痛楚之下她连站都站不稳,可她却依旧想挥开每一双伸向她的手,就算是要带她去找大夫,她也死死的抓着桌脚,似是宁死都不愿跟谁离开周家,这个她刚刚才在此经历了生死劫难的地方……
幸而村落里前两天刚来个年轻的大夫,周和匆匆忙忙将大夫请来,诊治之后,她胎息尚有微紊,但终归腹中的孩子是保住了,可她却是谁都不愿看见,他们一靠近,她就哭着往后缩,任是旁人说什么,她都捂着耳朵不住的摇头,眸中尽是排拒和坚持……
这样的方若慈,怕是不只是他一个人第一次看见,身边其他人,也是被她的反应惊的无所适从,不敢再上前一步……
最后,在大夫和周母的劝诫下,未免她情绪失控,他们都被撵了出来,等待却是痛苦难熬,没过一会,司徒便想要破门而入,见状,他怒极,迎头劈掌而向司徒宇,橘园*颜飒司徒宇先是一怔,随后却不做反抗,硬生吃了他三掌,狠冽的掌力之下,他可以确信已伤及司徒宇的心脉,但这依旧难解他心头之恨,再要出手时,却被陆少卿阻了下来,一句话,让他不甘心却又只能忿然松开了手……
就算你杀了司徒,她也只会更痛苦而已。
……
他不会放过司徒宇,他不能原谅这个如此伤害她的人,司徒宇根本就不配拥有她,但是,陆少卿说得没错,若司徒宇有个万一,她会为这个男人更痛苦……
纵使不敢承认,但她的种种反应却都在说明,她的伤,她对司徒宇的恨和惧,是因为爱了,才会如此之深……
她受了伤,从来不敢寻找慰藉,只会一个人偷偷躲起来舔着自己的伤口。
伤口越深,越疼,她就越胆怯,也越倔强……
而他,是不是也早已失去了,对她说,把你的伤口交给我的资格。
……
如果,从开始到如今,他都没有松开她的手,她都不曾离开过……
眉宇间深蹙纠结,目中已是幻做痛悸无声……
………………
运气丹田,一股腥热渐渐难抑,从膛倒循口中,嘴角终是渗出一抹鲜红的血迹,抬首望向纸窗上依稀剪影,这些时日以来,越发熟悉的思念和痛楚,又遍袭全身。
不会放过他……
呵,连他自己都无法放过自己……
他不敢去想自己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他心胸狭隘,有眼无珠,他自恃的骄傲,更是愚蠢可笑。
对她的“恨”,蒙蔽了一切是非,在他面前楚楚可怜的江宛心是假,受了伤用冷漠淡然掩饰的她却是真……
江宛心假装有孕,甚至自编自演了一场被她下药毒害落胎的荒唐无耻的戏码,这场戏,看似完整,实则漏洞百出,而他却是一再纵容,不明态度,使她孤立无助,以为自己从不信她的为人……
那封“休书”,她是怀着何种心情写下的,认了一切莫须有的嫁祸和罪责,只为能够和他恩断情绝,再无相干……
纵使清楚知晓他满城风雨的寻她,纵使知晓自己已经有了他的骨肉,她都宁愿一个人在外流离飘零,不肯再回到他身边,就如他梦中所见,他在她身后拼命追赶,她却是不再回头……
他还能用什么去赢回她……
买凶害人的是江宛心,可如果不是他对江宛心的利用和纵容,不是他对她的伤害和反复,江宛心又怎么狠毒至此,做出这等丧心病狂的事……
得知真相后的他怒不可遏,若非晴儿和下人的制止,他的手几乎就要把江宛心脖颈硬生捏断……
真正让我不择手段,买凶杀她的人是你!
转身寻人之际,江宛心在他背后,嘶吼着那句话,恍若一个惊雷,猝然将他击中,刹那间,已是万劫不复……
罪魁祸首。
脑中一遍遍闪过这四个字。
假如,他们母子有任何不测,那个罪魁祸首,的确就是他——她的丈夫,孩子的父亲。
……
看到他的那一刻,她眼中的惊惧和恨意,竟是清晰可见,让他备存的千言万语,忏悔乞求,如鲠在喉,一句都说不出口。
方若慈恨一个人。
有着那样几乎包容一切的温柔目光的女子,竟然会恨一个人……
他深爱的人,却恨着他……
……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我想给你的,你却是再也不会要了。
……
断绝夫妻之名,日后生老病死再无相干。
而你要的,我给不了……
沧海蝴蝶(上)(VIP)
其实,就算是最智慧强壮的男人,只要痴念一动,也会变成羸弱的蝴蝶,挣扎着也飞不过那片苍茫情海……
…………
山中所渡宁日,在一场浩劫之后,猝然消损。
躲得了一时,躲不过一世。
比她更深知这个道理的人,在门外守了整整两天两夜。
那夜的她,泪水在眼里干了又湿,停停落落,黎明现出第一缕曙光的时候,才在混沌不安中惶惶睡去,再醒来时,却已是日落黄昏。
心神沉惘,只觉依旧浸在一番令人窒息的痛涩里,不敢也无法面对,不论屋外的人,还是心中的伤……
原以为,总归会走的,却听得周母一遍遍告知,风寒之中,几乎米粒未进的人,如何一步不离的峙受等待。
“就去见见吧,算是让他们宽心离开,不然,可是要守到什么时候,纵使年轻体壮,也不是铁打的,而且你也总不能一辈子都不见了……”
周母的鬓间白了几许,摇着头,又是一声叹息。
闻言,她敛首颦眉,心头的刺扎的越来越深,末了底,硬生了扼住呼吸,抬眼望向窗外,残阳如血,春寒料峭,凛风阵阵,便是在屋里,也都觉出彻骨冷意……
心下一横,沉敛眉目,葱白的十指却是纠缠紧扣,微微颤抖,一步步踱到门畔,却又顿住,抿着唇思绪飘忽,心生怯措,周母见状,便一皱眉,替她上前打开了门。
脚步夹着风声袭来,她一悸,不由自主的往后退,迎门而来的人却也像是怕吓到她,在门前停住了脚步,一径看着她,欲言又止。
不知积攒了多少气力,她才缓缓地抬了头,那人仿若一夜之间憔悴消瘦的脸庞却陡然映入眼帘,心被一把揪紧,不自然的别过了视线。
“若慈……”他启口唤她的名,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暗涌痛措,却只能凝望着她,如鲠在喉。
一语深情,恍如隔世,却还是轻易的撩动心弦,幻起涟漪,比她想象中的,来的还要疼,还要措手不及……
咬下唇瓣,视线落到身侧玄衣男子的身上,脸上表情恢复了平静,便是俯身躬拜。
“弟妹莫要如此。”见状,陆少卿连忙伸手相扶。
她以手语道:陆公子救命之恩若慈没齿难忘,日后定当涌泉相报,现我已无碍,
无需记怀,眼下您实不宜在此久留,请您走吧。
一旁的周和悉数讲话译给陆少卿听,却见陆少卿的神色渐渐黯淡下来,终是归于寂寥,他也不知究竟自己到底在等什么,他与她既无前尘过往,也无爱恨情仇,便只要一想到那张与烙在心底的眉目容颜几乎一模一样,他就难以平悸……
可是,再怎难舍,也不是故人了,扯下嘴角,脸上只余一抹苦涩的笑,便是开口道,“那弟妹保重,改日我再来拜访。”
欲走,却望了一眼司徒宇,无声叹息,道,“师弟,我先回去帮你处理一下府中事务。”
“多谢师兄。”司徒宇颔首谢道,日光却始终都没有从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