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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责任落在他身上,让他更易暴躁,却又不得不竭力克制,他不能让外人觊觎司徒家的一切,更不能让各商家认为他毕竟年少轻狂,无法沉住底气。
今天他和茶庄的张老板生意谈得并不顺利,他一身疲惫,但还是尽早赶了回来和她们用晚餐,等了半晌,却不见人来,于是不免愠怒,可是……这是她第一次承认。
或许他的喜好,甚至让下人做这道菜的提议都是他那鬼灵精怪的小妹所说,但是他相信这道菜的确会是她吩咐的。
这个女人是他的“妻。
司徒府中多了这样一个人的存在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难以交融,甚至,因为她的存在,弥补着某种他难以辨明的完整。
她在他的面前从来都是一贯的清淡态度,温润如水,流淌地无声无息,而她更像是在刻意的让他能够忽视她的存在,很少主动出现在他面前,再加上她是天生的哑巴,他们之间不可能有言语上的沟通。所以,忽视她,原本该是一件极为轻易的事情。
而他更是发现,本质上,是这个名为他妻子的女人在对他视而不见。
她明明对府中的任何人,不论是晴儿,管家,或是小厮、丫鬟,她都是亲和的,一派温婉静好的样子。只对他,多了一份无形的距离。不是敬畏,更不是歆慕,她的确就如那八字约定:只求互重,不相干涉。
他以为自己想要这样的存在,但是却不能允许和忍受被忽视的事实,从小到大他就是司徒府的天之骄子,而他的能干和俊朗的外表也足以吸引世人的目光,他身边的人,也对他从来都是仰视的卑恭,但是,那个最应该对他俯首贴耳的人,却只是淡然相待,眉宇间始终都是淡淡的疏离。
她越是如此,越惹得他不安。归家那日,落英缤纷的芬逝园,一身白衣站在簌落桃枝下的方若慈,宛若仙子般的空灵,让他站在原地,无法移动步伐,目不转睛的注视着……自那天后,他就好像被一种隐形的张力牵引着,一步一步,想要靠近。
他习惯在府中用餐,告知她自己的去向,让她掌握他的行踪,即使与她单独相处,因为无法沟通而使得自己莫名焦躁,他也会不自觉的让自己出现在她面前,却又让她以为是晴儿所为而暗自恼然。
但他亦是一直弩定的认为,他娶方若慈,只是权宜之计,他也从未想过让这个女人在他的府中,他的身边停留多久,因为,那绝对不会太久。
浓眉纠起,不由自主的抬首望向她,四目相顾,她微笑颔首,他一怔,再一次的别过视线,一抹几乎无法辨识的暗红却无声爬上耳根,波荡的心绪又静默涌来,半晌,他夹起一块鲜嫩的鱼肉放到她碗中,在她和晴儿略显惊异的注视中,用带着克制的声调对她说,“你太瘦了。”
她又是微微一笑,起身,为他斟满酒杯。
他没有再抬头,只是径自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先前的烦躁和心底的阴郁,在她淡然一笑中,仿佛,变得浅淡了许多。
静夜星光
她批着单衣站在盈盈的月色之下,目光流连在夜空中薄疏的星辰上面。
好像过了许久,她终是眼眶渐湿,泪水滴落的毫无声息。
遗忘和思念,孰轻孰重,孰易孰难?
她无法知晓答案,只是觉得疼。回忆和梦境,像是一条浸入骨髓的虫,在你以为自己早已麻痹的时候,它总会在你的心上咬下一口,让你整个人跟着一起隐隐作痛。
她一直是孤单的。
在方家,她一直像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即使她努力不去想,不去看,也能受感到一种自上而下的漠视。
曾经,他的出现,是一道光,照亮了她的世界。那个男人,象风一样拂面潇洒,俊逸自信的神情总是让人歆慕和迷惑。
他让她相信自己是美丽的女子,他也从不忽视她的存在,他的接近让她心跳不止却又那样自然,后来,他甚至会帮她一起打理桃树……
从第一眼起,她便将他刻进脑海。
起初的她小心翼翼,芳心暗许,她从不奢望他的停驻,只在他每个回首的瞬间,对他报以羞涩温和的笑容。他也对她笑,看着她的眼神里,渐渐有了些许迷离。
后来,她知道她那从小被全家奉为掌上明珠的姐姐心里住着的人,和她一样。她亦是注意到,他的目光不只为她停留。
她懂得自己的存在,明白自己的缺陷,于是想要抽身离开,他却在她下定决心的瞬间,上前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
那一刻,她屏住了呼吸,睁大眼睛望向他,在斑驳的树影遮挡下,他俯身,克制而又试探地在她颊边偷去一个吻。
她知道自己应该松开他的手,甚至应该因为他轻浮的行为而气恼,但是,抬首间,她看见他的眼睛里,有坚定,还有深情……
目眩神迷。
她微微低下头,胸若擂鼓。
他缓缓地把她拥进怀里,在她耳边轻声说,“若慈,我对你真心真意。”
心颤抖,泪潸然。
那夜,星光灿烂。
她以为,终于有人陪伴。
时过境迁,连星光都不再。
她的心和目光流连在过往的星辰里,对自己眼角渗出的泪水和身后的脚步声,却毫无知觉。
“你怎么这么晚还不……”
司徒宇满是讶然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只是那个“睡“字尚未出口,就因看见她仓皇转身时脸上的泪水而戛然止住。
她……在哭?
司徒宇一时语顿,脑海里闪不出任何字眼,只能牢牢地盯住她。
她又是一惊,迅速低下头,抬手慌乱的拭去颊边的泪水,然后冲他微微频身,想要侧身离去。
“你!”他忽然伸手握住她的腕子,她愕然的抬起头,一时忘了挣扎,而他更像是越来越不知道能说什么,攥着她手腕的力道,却不由自主的加重,直到她因为疼痛而蹙起眉头,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唐突,马上松开她。
她的眉心聚拢,默然低首,转身离去。
司徒宇望着她的背影渐行渐远,浑身的肌肉依旧在紧绷着,方才攥着她手腕的左手,紧握成拳。
她哭了。
良久,这三个字终于在他脑海里成形,然后越印越深。
可是,她为什么哭?
为什么一个人半夜三更,偷偷的哭?
仿佛,这样只要没有看见,就可以当作不曾流泪,没有发生过……
而他,生平第一次,对一个女人的泪水,感到这样的无措,和心悸……
初难逃脱
翌日。薄醺午后。
晚亭中,清风起。
桃花落尽的芬逝园依然漫天粉灵,她把从方家带来的那簇桃枝埋在一棵树下,知道它再也不会开花结果。
这里像是她在司徒家寻到的一处避难所。
至于满园的芬芳和粉白之中,所有的庸扰和伤憾都随着簌簌落下的花瓣而消散,只剩下无意吹起的风,微微叹息。
她不曾想过,昨夜,会被他撞见。
原本只是自己不想再沉浸于梦中的虚幻而挣扎着醒过来,但是,那么清冷孤独的夜晚,望着夜空中疏落的星辰,她就又轻易的想起,甚至连自己哭了,都没有发觉……
而被他发现的那一刻,她只想逃,被他攥紧手腕的那一刻,她却想起了那个人,曾经也是这样拉住她,像是毫无意识的一个动作,因为怕她离开而不由自主的握紧她。
你不能每一次都从我身边逃开。
那个人坚定无奈的耳语,依然余音未绝。
但是她明白,他从来都不是他。
这样上前的一个动作,也许不过是男人惯性而已。
早上,得知司徒宇不会与她和晴儿一起用餐时,她在心底舒了一口气,想必他也觉得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所以也选择视而不见。
敛睫,蹙眉。
该隐瞒的事,总是在心底依然清晰可见,该疏离的人,又总是会产生不该有的交集。一切都像是上苍不怀好意的捉弄,除了承受,别无他法。
风轻扬,卷起满地花语,无声无息。
她望着,从来,都是无语。
……
她果然在这。
站在亭中,留给他一个空灵的白色背影。
他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么喜欢芬逝园,但是如果回到家后找不到她,她就一定在这儿。
刚过晌午,他就从商行回来,这也是近两个月来,他回家最早的一次。
他以为只要不见就不会去想,所以天刚刚亮他就已经出门,脸上一夜未眠的痕迹让一直伺候他的小厮讶异的盯了他半晌,直到他不耐的瞪视的过去,小厮才灰溜溜的低下头。
整整一上午,不,还有昨晚整整一夜,在他脑海里出没的只有方若慈和她的眼泪。
她为什么哭?
是谁让她哭?
她为什么从他身边逃开?
……
陷在几乎令人抓狂的猜测和疑问里,他终是跟心底偏执妥协,匆匆从商行赶了回来,想要找她问个清楚。
可是此刻,望着她的背影,他却止步,心脏的跳动缓起。
他到底在做什么?!
她到底与他何干?
她流泪了,又如何?
他不该对她有丝毫的关心,更不应该让她搅乱自己的思绪!
只求互重,互不牵涉!
他眉头一紧,猛然抬首,欲转身离去的那一刻却看到了已经转身面向他的她。
四目相接,彼此都明显的一惊。
片刻,她抿着唇,低下头,迟疑地向他走来。
他应该离开的,而且刚刚他明明不就是准备要走的么……为什么此刻,他如同脚下生铅了一般,站在原地,无法移动步伐,只能牢牢的盯住她,甚至,因为她向他走来而感到浑身的血液渐然沸腾。
她每一步都走的缓慢而迟疑,但是出口又被他挡在身后,让她无法逃脱。
她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在此时此刻出现,只觉得心绪愈加混乱,不知如何是好,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就当作……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只要在他面前礼貌的打个招呼就可以了,然后再像昨晚那样从他身边逃走……
时间随着她缓慢的步子而变得凝重,仿佛过了许久,她走到他面前抬起头,脸上恢复了一贯的淡淡笑容,冲他微微点头频身。
对,就是这样,可以走了……
但是,这一次,他依旧上前拉住了,她竭力平静的抬起头,却看见他一脸的恼怒,冲她低吼:“你为什么总是从我身边逃开?!”
她怔然,忘记了挣扎。
半晌,他似乎才意识到自己的失言,“我……我是说……”,他急急地想要解释,却又不知道自己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