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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进坤泰殿的大门,就见秦涌的小徒弟在门口张望。我就知道,六哥回来了。
轿子停下, 我拉着萧栩快步往里走。
六哥听到脚步声抬头,“又上哪溜达去了?”
“带萧栩去给太后请安。”
六哥的眼转到我手边,“哦,兰王叔家的小小子。”
“参见皇上!”萧栩松开握着我的小手,噗通声跪在地毯上。
“起吧,你爷爷可好?”
“爷爷安好,谢皇上垂询。”
我抱起一板一眼的小大人,“好了,好了,刚还很活泼,一到你面前就这样了。”
六哥不再说什么,任我把萧栩放到榻上。
萧栩一时放不开,小身子挨着我,不敢『乱』动。
“对了,兰王正四处奔走帮唐三找门路呢。”
我笑了,“倒是个信人。”从萧栩一整日的描述中,我觉得萧存孝应该是个很温情的男人跟父亲,对他印象其实不错。无奈,六哥就是看不惯他身为皇族子弟那副只知吃喝玩乐的做派。可要是太上进了,也不能让你放心不是。像随王那样时时惦记你屁股底下那张椅子的兄弟,还是不要再有的好。
六哥望着萧栩笑笑,知道他甚得我欢心,对他也格外的温和。萧栩的小身子渐渐放软。
“他一贯说‘仗义每在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因此和引车买浆之流交好。可惜,这不是战国,纷纷养士的年代了。”
“那不是正好。”有个善养士的贵公子可不会是皇帝乐见的事。
“让他这么折腾也好,至少也给李从简的人一个掩护。”
倒也是。
萧栩活蹦『乱』跳了半日,此时松懈下来,很快就靠着我睡着了,两只小手把我的胳膊抱住。我看他那副信任的模样,心头油然升起一阵怜爱。这可怜的孩子,三岁就没了母亲了。
翠侬想抱他下去睡,可他就是不松手。
“我来吧。”我轻轻把他的身子托起,这小子看着瘦,其实很是结实,分量还不小。幸好我不是只会拿绣花针的,倒也说不上多吃力,把他抱到旁边的屋子放下。六哥一路跟了进来,抱着手站在旁边看着。
可萧栩被放下还是不松手,嘴里喃喃的叫:“娘!”
我想了想我娘是怎么哄我睡觉的,把手放在他胸口轻轻抚摩,“小乖乖,快快睡吧,娘就在这里守着你。”
他一脸的安心,然后手渐渐的松开,我把被子给他盖上,指派了一个小宫女在这守着。和六哥一起走回正殿去。
“十一,你真是适合当母亲。”
“嗯?”
“母仪天下。”
“谁家母亲对孩子不是这样的。”这么说来,适合母仪天下的女人何其多。
“我真是迫不及待想看到你当母亲的样子。”
我也有点期待,生一个像六哥跟我的孩子。那样,即使我们不在了,共化尘泥,也还有我们生命跟血脉的延续,来证明我们曾经相爱过。
六哥的大拇指在我手心里摩挲,我们就站在坤泰殿的正殿外,我靠在他的肩头,只觉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六哥,以后咱们第一个孩子,小名就叫十七,好不好?”
“十七?”六哥挑挑眉,然后笑开,“好啊。反正是小名,不如个个都叫十七好了。大的用了,小的接着用。”
我想起他说的,要我超越独孤后的五个儿子,那、那我不成了专门生孩子的了。
“你分担几个还差不多。”
“我一定会出力的,我不出力能成么。”
秦涌轻手轻脚的进来,看到我们这个样子又退出去。我再靠了一会儿,站直身子,六哥轻声道:“秦涌,什么事?”
“回皇上、娘娘,兰王世子在大理寺外的酒楼候着李大人下衙。”
六哥摇摇头,“这个萧存孝,好吧,看他儿子面子,让人私下里告他一声案子已经接了,让他把那两个人照看好咯。不过,该找人找人,该跟李从简闹还得闹闹。”
“知道了。”
“他们两个怎么会是冤家的?我听说李大人为官官声很好,兰王世子为人也挺好。”
“互相看不顺眼呗,有一回居然把口水官司打到我面前来了。”
“你肯定是偏心李大人吧。”
“没有,我心里是喜欢李从简多一些,可搁不住存孝是兰王之子呀。我把他们两人臭骂了一顿,我闲得没事专给他们办公道啊。不过听他们俩吵架倒也挺有意思,一个是巧舌如簧,一个是舌粲莲花,都说得头头是道。其实就跟小孩子拌嘴一样。我就纳闷,李从简那样的能吏,怎么就跟存孝那样的纨绔对上了。”
我没见过李从简,大婚进宫门的时候,他作为四品官应该也在百官之列向我叩首,不过彼此都没见过。但是听说他十八岁就中了状元,办案公允,又不结党,做事不偏不倚。这样的人就算换了天子也换不了他这个臣子的。为官外放几任离任时百姓都是倾城相送。二十五岁就升任了大理寺上卿,如今刚满一年。
这一次的案子,查出不是雷电失火而是人为行凶放火容易,要证明是镇南侯所为才是难办的地方。不过,既然六哥这么信任,这人又一向声名在外,想必能抽丝剥茧找出真凶。
而且,六哥这是要让兰王世子和李从简一搭一唱呢。说不定还能收到意想不到的奇效。我还真想去看看萧栩他爹怎么跟沉稳端方的李大人胡搅蛮缠,李从简又如何破解他的歪招呢。
太后的暗示我没说,六哥待她本来就是面上的情分,肯定不会理会。后宫的事,我也不想拿来烦他。
我这坤泰殿,除了初一十五,一般是不让妃嫔来的。就那次董昭仪喜滋滋的抱着儿子来过一次,结果没得着皇帝的好脸,也不敢再仗子行事了。不然,让皇帝不喜这个儿子就亏大了。
所以,这里一向是门前冷落的。恭维的话我听过就算了,对她们所有人都不冷不热的。其实,我不是不会拉一个打一个,什么合纵连横,借刀杀人,四两拨千斤的,只是不屑。
在姬少康成亲前,六哥安排我跟他见了一面,是在郊外的皇家别苑。
他进来的时候,我正在用黄泥小火炉烧水,准备泡茶。那水是新收集的枝叶上的雪水,用来泡茶正好。
六哥那个小心眼的家伙,经我软磨硬泡总算没有在这个亭子周围安排人手。这样,在场的就只有翠侬和我们两人。
当时他死活说怕不安全,我瞪眼,“不安全,那些侍卫都是吃干饭的呀。提前进去检查,然后把门口守妥当。只不过是一墙之隔,你有什么好不放心的。你要当真不放心就不要叫我去做这件事啊。再说了,我有那么蠢么,就算我要做那啥,我会挑这个时候,这个地点?”
“胡说八道什么啊,依你就是了。”
姬少康一身的轻裘长剑,面上几许淡漠,跟在翠侬身后缓步而来。他的剑是我特许佩戴的,万一有事,也能发挥点作用。
他行至亭下台阶,躬身一揖,“皇后!”声音清朗却无端有几分萧瑟之感。
还好他没跪我,我直起身子,“今儿这里没有皇后,也没有将军,只有两个老友。姬少康,上来坐。”这亭子的三面都围了厚厚的毡毯,只背风的一面敞着。
他犹豫了一下,然后上来在我对面坐下,“今儿是你找我?”
我点头,“是,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关于令妹的。”
“她又闯祸了?”姬少康蹙眉问。
“不是的,你不要着急。是我看她现在活着挺难受的,就跟皇帝说当是看在你们父子面上,不如放她出宫。”
姬少康惊道:“出宫?皇帝肯?”
“嗯,他答应了,只是,你知道,只能是诈死离宫。从此不能再以姬瑶这个身份活着了。”
姬少康沉默了一下子,然后说:“莳宜,多谢你。这个样子,至少比在宫里那么不死不活的拖着强。我当初就劝她,说皇帝的心压根不在她身上,可她非要。。。。。。这件事情我来安排,只要知道她活得好好的就行了。”
“只是,我没跟你妹妹说,怕她万一想不明白,说是我要赶她走。”
“我明白,我来说。你肯如此,已是既往不咎了。日后,旻儿也还要拜托你多看顾,我。。。。。。”
我打断他的话,“光是姬瑶,我是不会那么好心的。姬少康,你帮我那么多,我可没跟你道过谢,你千万不要道谢,那就太见外了。”
他重重点头。
第89章
“好,一个谢字实在是轻飘飘的。”
“娘娘,水开了。”翠侬在旁边轻声说,然后将准备好的茶具取出放在桌上,取了正合宜的水冲茶。
我笑着说:“我请你品茶。”我也是学过茶道的,当即执起茶具摆弄起来,细细的水流从小径的壶口出来,半高的淋在小巧的茶盅上,将那小盅洗的越发红润。
“好了。”在我摆弄的时候,姬少康一双眼就落在我白皙纤长的手上,我将斟好的茶递给他。悠悠的茶香在空中飘飘『荡』『荡』,还未入口就溢满鼻间。
“好茶,好手艺。很少看到你这么静静的、专注的做一件事,整个人静谧如画。我刚才的感受,恰如人在画中游。”姬少康饮了茶轻道。
我清浅一笑,你的情意我无以为报,今日就请你品茶,聊表心意。
“我还有个事问你,就是当初我要离开的时候,周才人为什么会弹奏那首曲子,告知我讯息。”我问出长久以来的疑『惑』。
“那个啊,是你的贤妃姐姐指使的,不过周才人本身毫不知情。她只是在练习弹奏据说皇帝很中意的一只新曲,可惜一直没机会展示。”
“原来如此啊。”
他静静地坐了一会儿,然后启口,“莳宜,记得你曾许过我的话。皇后,末将告辞。”说罢,不待我反应便起身离去。
他的身影消失在园门处,我悠悠一声长叹。这恐怕是我跟他最后一次单独见面了。日后相见,隔着君臣之别,咫尺即是天涯。
我心头有些郁郁的回到坤泰殿,没见六哥的踪影。
“皇上在书房?”
宫娥回答:“娘娘,皇上今儿在乾元殿,没有过来。”
“哦。”
晚间依然没有过来,我独自用晚膳。敏锐的发现他不在,用膳档次就降了一级。哼,吃个饭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