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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的,还要下多久啊,这么一耽搁,他们肯定跑得没影了!”林照骂骂咧咧地说道,“那个八皇子真是好命啊,竟然找了慰雪山庄的人来随身保护。喂,我说,他们山庄不是一向避世的麽?”
“你我也是江湖中人。”百里雕在地上铺了块毯子,坐下。
“我们不一样的麽,做完这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下一次。皇后早该斩草除根了,到现在才想到来狙击八殿下,真是妇人之仁!”
百里雕语气里有一丝不耐烦:“朝堂上的事,我们别管。”
“呵哟,你现在不就在管麽。”林照有些不满,“好端端的替皇后卖什么命,你很缺钱啊?”
“你觉得以后哪个人当皇帝好?”
“反正八殿下肯定是个明主。皇后那个儿子可不是什么好鸟。要不然,你弃暗投明吧?”
“多嘴。”百里雕拾起一根木头,在地上比划着,“皇后许我们荣华富贵,八殿下可不会。”
林照鄙夷地看了他一眼,俏生生地依着一颗柱子,说:“目光短浅!”
百里雕不欲与她争辩,兀自用木头在地上划着,林照好奇,上前看了两眼,惊讶道:“是什么剑法?你哪里学来的。”
这个师姐果然是练武奇才,只瞥了两眼就知道他手下划着的是套精妙的剑法。说起来,他也很佩服师傅的眼光,能够慧眼识珠将当年那个落魄人家的小女孩救回去,培养成一个冷血无情的高级杀手。
林照蹲下来仔细看着,说:“任姑娘使的麽?”
百里雕佩服地说道:“师姐好眼光,我怀疑这就是七情剑法。”
“七情剑法?”林照蹙起眉头,抬眼看着这个冷漠的男人,“不是在梓州林府麽?上次那个鉴宝会,很多人去看了的。”
“剑谱不止一份。”百里雕解释道,“我手上也有,早就尝试过了,完全比不上任小姐的那套剑法。”
林照会心一笑,说:“确实。看来是有人鱼目混珠,将真正的剑谱藏起来了。”
“慰雪山庄,这次,是真的要卷入朝堂之争了。”百里雕抬眼看向庙外,声音冷酷,“如果八殿下活着回到青纣,下一任皇帝就是他!”
躲在佛像中的两人,此时,表情各异。任天凝觉得有些闷,与眼前的景莲只有一个拳头的距离,眼对眼,鼻子对着鼻子,呼吸几乎喷在对方的脸上,她两只手撑在佛像的内壁上,腰身挺直,眼睛微微垂着,脸上似乎有些发红。而景莲竖着耳朵,眼睛盯着斑驳的内壁,专心听外面的动静。
听到百里雕说起七情剑谱,任天凝大为吃惊,皱眉想道,原来还有一份剑谱在百里雕手里,看来娘亲说的没错啊。景莲看了看她,觉得她凝神思索的样子很可爱,就伸出手扯了扯她垂在胸前的一缕发丝。
任天凝拨开他的手,怒瞪了他一眼。他忙以手指按住唇,无声地嘘了一下。
景莲转过头继续听外面那两人说话,什么皇帝什么朝堂之类的,听得他脸色愈发凝重。
百里雕说:“西汜国的国主不可能让八殿下登位的,如果八殿下还像当年那样神勇的话。他和皇后一样,肯定会支持草包的三皇子,太师那边有兵权,可以调动兵马拥护三皇子继位。”
“以防万一,那国主肯定会派人阻截。”林照同意道,“事关青纣国运,你会出手帮西汜国的人麽?”
“呵,我有我的使命。”
“话说有良将守护江山,应该好好利用才对。皇帝糊涂了麽,为什么当年执意要削弱八殿下的兵权,要不然那八殿下也不会负气出走啊。”
任天凝抬眼好笑地看着景莲,景莲正好也看过来,就知道她会趁机笑话他,“负气出走”,真的很像离家出走的小孩子啊。两人眼神一触及,便心有灵犀地同时歪了歪嘴角,无声地笑起来。
“当年的事说不清楚。”百里雕望着庙外缠绵的雨丝,雨似乎渐渐小下去了。
“兵权是实权,哪个皇帝不想掌握在自己手里,就比如太师,别看他面上风光无限,只要被抓住把柄,皇上对他绝对不会心慈手软。不过,这些跟现在的八皇子殿下有什么关系麽?”林照悠哉哉地说道。
说到重点了,任天凝抬眼看着景莲,景莲也看着她,目中似乎有什么深意。
“我也奇怪,按理说,皇后和太师手握大权,完全可以在适当的时机将三皇子送上帝位,为何非要在节骨眼上跑来跟一个失踪多年的皇子斗?”百里雕说。
“那只能说明,老皇帝给自己安排了后路,或者说八皇子殿下手里有筹码。现在五皇子跟三皇子斗得两败俱伤,八殿下回去正好坐收渔翁之利。”
“你倒是想得明白。”百里雕看了看林照,就觉得这师姐虽然看起来漫不经心,事实上却心机深沉。
任天凝站在佛像中,手臂撑得有些酸了,便放下手来,微微偏了偏头,正好擦过景莲的侧脸。景莲若有所思地看着内壁,似乎要透过内壁看向外面的世界。
眼前的男子一旦认真起来,很有男子汉气概。外面那百里雕和林照停下了话头,不知在做什么,任天凝便细细地看了一遍他的面容。
她见识过不少美男子,齐乾英俊阳刚,云焕清雅温润,司徒镜鸢风流倜傥,白若水秀真纯挚,千心澜孤傲飘逸,个个都有特色,眼前的男子长得清俊明亮,有一种成年男子锋利而性感的气质,看着,就让人心里舒服极了。
景莲眼珠子一转,忽然看向紧紧挨着自己的任天凝,眼中闪烁着一丝戏谑。任天凝被他看了个正着,也不害羞,朝他俏皮地眨了眨眼,一双碧瞳分外幽亮。
景莲无奈地伸出手捏了捏她的鼻尖,任天凝一愣,狠狠地用手肘撞了他一下,他赶忙稳住下盘,步子还是定在原地,幸好没将佛像撞翻。
那百里雕歇了会儿,就说要赶路,将拖拖拉拉的林照带走了。待他们一走,任天凝抢先掀开板子,从佛像里钻了出来,大大地吸了口气。
“他们走了!”景莲站在庙门口,朝外张望,“这回,他们走在我们前面!”
“反正也离青纣不远了!”任天凝笑道,“你马上可以回到故土了,就没有一点激动的表示?”
景莲回过头说:“那苗女给我下的蛊还没解,我有什么高兴的。”
“咦?你怎么不早说!”任天凝收住笑容,捏着下巴开始琢磨,“回头再去找那个下蛊的人?虽然会耽误些时间,但是好歹要安全无恙地回去。去那镇子上打听打听,看看苗女住在什么地方!”说着就往外走去。
“别啊,急什么。”景莲叫住她,“那蛊我识得的,现在别管它了。”
任天凝回头就问:“真的没事麽?我怕你半路上毒发。”
“是蛊,不是毒。”景莲走出庙门,去山坡那边牵马了。
两人继续赶路,走到南疆与青纣交界的地段上,就看到了熟悉的城镇和集市。带着浓浓西南地域口音的乡音听起来让人心生亲近之意。他们在街上找了家客栈歇脚,放下包袱,就在大堂里坐下,要了两碗当地有名的米粉。米粉端上来,就见上面铺着一层昆虫样的东西。
任天凝看得一愣,捂住嘴说:“这什么啊,我不吃!”
“当地的特产!”景莲端过碗,挟了一筷子昆虫放进嘴里,“入乡随俗麽。”
听到他嚼着昆虫脆脆的声音,她皱着眉头将碗推到一边,打算要两个馒头,那小二跑上来说:“姑娘,这虫子炸得很脆,很好吃的。”
“换了吧,拿两个馒头过来。”任天凝丝毫不为所动。
“光吃馒头怎么行?”景莲替小二拒绝了,“再做一碗米粉,不要虫子,清汤的。”
“好嘞!”那小二忙不迭地应了。
任天凝托着下巴,看他一口口吸溜着米粉吃得正尽兴,不由得感叹,这八殿下生命力果然顽强,到什么地方都能活得自由自在。而且,似乎很懂也很尊重各地的风俗礼仪,难怪景天帝会有意将太子之位传承给他。看得出来,这人,颇识大体。
“来了,姑娘,这米粉是我们古塔州的特产,快趁热吃吧!”不一会儿,小二就烫了一碗米粉上来。
“古塔州啊。”景莲停下筷子,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问:“刺史可还是刘昀刘大人?”
小二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四周,见没人注意到这里,才附在景莲耳边说:“小公子,你可别直呼刺史大人的名讳,他是地头蛇啊,管你是什么来历,被他抓住,都要……”小二比了个杀头的动作。
景莲点头,为了感谢这小二好意的提醒,就让任天凝掏了块银子递上。
任天凝乖乖地付了银子,景莲瞄了她一眼,放下碗说:“任姑娘,我发现你一点儿也没架子,你真的是慰雪山庄的大小姐?”
任天凝用眼刀子刮了他一眼,低下头举筷吃米粉。米粉的汤是牛骨熬成的,非常浓郁。她斯斯文文地吃了米粉,就去结账。
景莲一直看着眼前这个黑色衣裙的冷艳少女,忽然就觉得有些移不开视线。这可不是什么好的征兆。
“慰雪山庄……”他暗自嘀咕道,“那是老头子想要的助力。莫非这也是特意安排好的?”
两人牵着马从街上走过,景莲看着久违的热闹景象,听着好听的乡音,心下一时有了莫名的感触,抬头,望天,天空湛蓝清澈。市井之中的气象与战场上的惨烈诡谲完全不同,天性中的战意忽然像潮水一样涌入了心口,好像在催促他重新披上战袍,用自己的一腔热血去守护这片美丽富饶的家园。
景莲停下步子,深深地吸了口气。一旁的任天凝有些奇怪,这人偶尔也会玩世不恭,但眼中始终带着一丝浅浅的忧郁,不知是什么样的经历在悠久的岁月中沉淀成为一种忧伤而明亮的内蕴。
景莲静静地站在那儿,任天凝也停下步子,以一个普通女子的眼光安静地看着他,两人站在街边,衣角随风轻扬,也许有人错以为他们是一对神仙眷侣,也许有人以为他们只是一对普通的过客,但,没人敢去打扰他们之间流转的那种气氛。
他们身旁好像有一道无形的屏障,一个冷冽漠然,一个凌厉威严,隔绝了旁人的注视和窥探。
如此契合。
突然,就传来了“咯咯”的笑声,林照一身红裙,站在不远处,说道:“佳偶天成,真是一对让人眼红的美人儿啊。”
景莲回过神来,眯起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