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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近了些,萧渝将他的容貌看得更仔细。他的肤色是由于常年的日晒而形成的健康的古铜色,眼睛很大,墨黑的眼珠转动起来也满没有恶意,只带起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他的颧骨和鼻梁都很高,撑起了整张脸的轮廓,只是削瘦得大概能够看得见骨骼的凹凸,他的唇色很红,张张合合间
露出整齐的白齿。
他拉开了院门,将萧渝也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好几趟,似乎是没从他身上看出来者不善的苗头,便扶了扶草帽,带着村人难见到生人的些许尴尬和不自然问他:“请问你找谁?”
萧渝还没有彻底相信倾凌已为人妇,而眼前这个憨厚老实的年轻人就是她忘记了陈昀后最终选择托付一生的人,他突然不忍心去想,在天有灵的陈昀若是看到了这一幕,该是酸楚还是欣慰,毕竟这个男子,看上去像是个可以依靠的好丈夫。
见萧渝半天没有动静,那男子也不动怒,只是又好脾气地问了一声:“你是找我吗?”回过神来,萧渝看见男子站在院门后面,双手向上撑着铁栏,正眨着眼睛耐心地看他,朝院中看了一眼,并没有倾凌的身影,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向男子开口了:“我可以进去吗?”
男子愣了一下,睁大了眼睛没有说话。
“我是倾凌的旧交,我想来看看她。”
作者有话要说:
☆、日照月落嗟星辰
屋内的矮桌旁漏下了几缕阳光,浓茶还在冒着腾腾的热气,这里的庄稼人每天上田前都会饮下一大碗浓茶来提神,跨进屋子的时候高大的萧渝微微低下了身避开门檐,也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怕惊扰到什么,男子则紧紧地跟在身后,眉头皱起,显然对倾凌很是在意担心。
萧渝并没有见过倾凌,他也不知道原来跟前这个面目清丽的女子就是让陈昀至死都放不下心的牵挂。倾凌听见动静,本以为是夫君又折返回来,不由得笑着朝这边看来,但看见陌生的萧渝后她的笑容立刻就僵硬在了脸上,表情骤然间停滞。
然而他身后露出的男子的身影又让她的心定了,她一面脚步谨慎地走向男子,一面不停地瞟着萧渝,又不敢直视,只得这样确保安全地通过,还没等她满心疑惑地向夫君开口,这边的萧渝就开门见山了。
“倾凌,我是你的老友。”她停住脚步,小心地拿眼看他,她的面容很清秀,也很温和,是典型的江南小家碧玉的长相,看着萧渝的目光怯怯的,不停闪躲着。她似乎是在脑海中努力搜索着他的样貌,伴随着深深皱起的眉头。萧渝当然知道这不会有任何结果,别说是沈怀奚的脸,即便是萧渝原来的样貌,她也不会认得。
身后一直沉默的男子此时却蓦地上前来,因为他看到了倾凌思索着的痛苦的模样,他一把握住她的手,倾凌冷不丁被这么一碰,整个人都是一抖,但看着男子的眼睛,她的情绪一下就稳定了。萧渝看在眼里,只觉得她像是个受了惊受了伤的兔子,在张皇失措间撞进了一个温暖宽广的怀抱,伤口愈合,也从此就在那里安下了一片小小的专属天地。
男子礼貌地对萧渝解释:“这位公子很抱歉,她失忆了,应当是不记得你了。”男子对着萧渝微微一笑,举止不亲不疏,很是得体,显然是从初见的不自然中走了出来,萧渝看着他的眼睛回了一个微笑,“很抱歉,是我考虑不当。”
萧渝知道,他这一趟来得多余了,他不该再来打扰她的生活。倾凌不再需要过去的记忆,她在自己的小小天地里活得安详而快乐,这里与世隔绝,没有恩怨纷扰,她找到了心中良人,只愿日升月落中执手相守短暂平淡的一生,男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她则在家中操持家事,煮茶烧饭,这是人类最原始的快乐,倾凌在兜兜转转间,回到了生命的本原。
最后,萧渝目送着倾凌和男子携手走向田间阡陌,水田上插满了秧苗,一株一株绿得发亮,倾凌光着脚,在田间地头的软泥上放肆踩踏,时不时还传来清脆爽朗的笑声,男子则提着鞋站在身后保护着她,目光一刻都没有离开过,隔着这么远,似乎都能看见他宠溺的笑容,萧渝知道,这是陈昀注定无法给予的天长地久。
他们的身影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了山水的尽头,萧渝站了好久,眼前的人来来往往,他觉得似乎又有什么,终于画下了一个句号,他眯着眼睛看了看天,湛蓝的天际明媚透亮。
就在他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忽地从角落里脚步匆匆地跑出一个小女孩,她跑到萧渝的跟前,抬着眼睛胆怯地看着他,手里似乎还拿着东西。萧渝蹲下身来,小女孩却受到惊吓似的退后了一步,见他没有恶意,才没有转头就跑,但右脚还是前前后后地磨着石沙,发出窣窣的动静。
“你有什么事吗?”轻轻一笑,萧渝努力着驱散她的恐惧,这一个微笑果然起了作用,小女孩低着头,抬起眼,鼓起勇气开口:“这位哥哥……你……你认识字吗?”声音是逐渐小下去的,最后的尾音几乎含在了嘴里,但萧渝还是听清了。
得到肯定回答后,女孩犹犹豫豫地从把背在身后的左手伸了出来,这个简单的动作被她的犹豫和忐忑分割成了几截,每一个停顿都传来纸张摩擦的声音,她的眉头皱起,双眼盯着脚边的一块石子,萧渝也就这么耐心地等着。
终于,他看清了,她的手里拿着一张纸,有墨水的痕迹。
“哥哥,我爹娘都不识字,这个字我不认得,你能教教我吗?”
萧渝接过白纸,平铺展开,只见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一个“昀”字,左一笔右一划地写得分崩离析,也是拿前拿后地看了好几眼,萧渝才勉强地辨认出来字形,这应当是小姑娘从书卷上抄写下来的,对于她的年纪来说,不认得这个字很正常。只是,萧渝皱了皱眉,“昀”不像是书籍中常见的,更不像是会出现在小女孩书籍中的汉字,他有些奇怪。
“你是在哪里看到这个字的呢?”得到正确解答的小姑娘很是开心,喃喃着自己低头念了好几遍,见他发问,也不怕生了,想都没想地就眉飞色舞地解释道:“哥哥刚刚一直看着的那个姐姐,她不认得字,但是却偏偏常常一个人蹲在地上一笔一划很认真地写这个字,我看得多了也就记下了怎么写,只是问她,她又说不出这是什么字,为什么写……”
小姑娘后来说的话萧渝再没听进去,他撑着站直了身子,朝他们离开的方向再次望去,晨光一下就晃了他的眼。他眯起眼,远远地望,水田纵横,清晨的阳光将山头点成发光的金色,山脚下错落的田野间是鸡犬牲畜深一脚浅一脚踏下去的软土,朴实的庄稼人披着单衣在还略微发凉的阴影里扛着锄头谈笑,似乎是在期望今年播种下的收成,又像是在惬意的安逸中开始新的一天。他们的身影已经化作两个黑点,萧渝挺直了身子,看向他们沿着山脚的方向一点点消失,他微微眯起眼睛,天地混成了一条线。
倾凌忘记了所有的一切,却唯独没有忘记他的名字。她忘记了每一个字体的笔画,却清楚地记得“昀”字的轮廓。
这世间所有的人都在忙碌,忙碌着天与地,生与死。
作者有话要说:
☆、日照月落嗟星辰
萧渝和沈怀奚两人一路无言,星夜兼程地赶到了京城。越发接近核心地带,似乎危险的气息愈加浓烈,他们也就越发开始小心谨慎,在到达京城的当晚,并没有冒失地闯进城,他们选择了在离城门颇有些距离的城外小栈暂时落脚。
京城的局势比他们想象中还要糟糕。
陈初挟天子以令诸侯,朝中大臣已多日不见君主圣颜,天下大事均由陈初传达所谓的天子谕令,陈初昼夜不离宫殿,早已以君王自居,宫中更是铜墙铁壁般地包围着他的私人武装,不仅如此,陈初还试图控制城中舆论,上至重臣下至百姓,倘若有人口露微词,他便展露铁腕本色,绝不手下留情,因而近日来京城里人人自危。但奇怪的是,羽翼已丰的陈初至今都还没有给自己一个梦寐以求的称号,他似乎依然有所顾忌。
在客栈内向掌柜大概打探了京城的近况,两人便在小栈最隐蔽的一间小屋内暂住了下来,这一系列的举动都是由萧渝出面的,在抵达京城之前,沈怀奚就明确告知,从今往后,他们再也不可同时露脸,萧渝对京城颇有了解,且沈怀奚的隐蔽身份不宜过早暴露,因而只在幕后暗中保护和支援萧渝。
萧渝在屋中小坐了一会,沈怀奚便也就到了。他还遮着半张脸,只露出笔挺的鼻梁和戒备的双眼,墨黑的眼珠四下扫视,颀长身形立在门外,一把长剑稳在手中并不张扬。
窗前的萧渝听闻动静回身一望,他已关上了房门,放下遮脸的立领,看了他一眼,把手里的黑金长剑往桌上一放,便坐下来斟小二方才端来的热酒,他端起青色的瓷杯,也不送往嘴里,只皱起眉,将眼光一聚,一米外的萧渝只见他目光一凛,杯中的满酒就如一阵疾风拂过一般地颤动,左右晃荡着波光,萧渝盯着杯沿落下的一股酒流,那疾驰而下的液体似乎为某种强大的力量所逼,他又往沈怀奚执杯的右手望去,发现他并未使力,萧渝微微皱眉,双手依然负在身后,看上去不为所动,心中却是咯噔一声,惊叹他只靠眼力就使出了这等功力。
忽地,沈怀奚的目光松了,他抖抖肩,呼了一声,将杯中清酒一饮而尽。这时再抬眼看向萧渝,见他不动声色地默默注目,沈怀奚低头自嘲般地笑了笑,又抬头明媚地笑将起来:“这里毕竟是京城,比江湖更加险恶,事事还是小心为上。”他方才是在用目光检测清酒是否有毒,坐实了心中的想法,萧渝觉得沈怀奚身上的隐秘色彩又浓厚了一层,不过他并不打算去问,即便他大可以这么做。似乎行走江湖的人都背负着一身的秘密,江湖远不是想象中的快意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