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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声音已经虚弱到需要侧耳靠近才能听清,每发声一个字,咽喉就如同刀刺。
“快投降吧,陈初这次派来的是他最得力的一支队伍,个个都是陈初一手喂大的怪物,我亲眼见过他是怎么给这帮人灌输恐怖的思想的……你对付不了他们的……即便你是他的亲生骨肉,他也不会因此对你手下留情,你的负隅顽抗只会招致伤害……投降吧……有的时候,生比死更艰难……”顿了顿,萧渝突然感觉到手上一股握力,看过去,陈昀的手正颤颤巍巍地握在上面,“我这一生说过无数次的谎,也骗过你无数次,但我已是将死之人,你且信我这一次……”
事实上,陈昀的话只对了一半,他永远都不会知道,他的命运在这支队伍出征之时就已被注定。陈初在临行前秘密对军队下了一道死命令,生擒萧渝,必要时可以杀了陈昀,他根本就没有打算,让陈昀活着回去。
或许,被蒙在鼓里对陈昀来说,是最好的结局。
机械地点了点头,萧渝痛苦地低下头,但很快,又如同想起什么似的,他蓦地抬眼看向陈昀,微微眯开一条缝的双眼艰难地说明着尚存的一口气,他随即听到了萧渝平缓而低沉的语调。
“倾凌……没有死,泠苏救活了她,只是她失忆了,不再记得过去,不再记得你了。”
忍不住微笑,陈昀的唇角微扬,像是被温暖安慰后停止哭泣的婴孩,满足与单纯写满了面容,他闭上了眼睛,让暗黑挡去了世界的一切,没有人知道他此刻在想什么,也没有人知道他这苍白脸色下的笑容是否该染上鲜艳的颜色,甚至都只有萧渝,听见了他留在世间的最后声音,“那就好……忘了我,她才能够在这个世界好好生活,
遇见我,是她这一生最大的不幸。”
彻底失去了呼吸,嘴角保持着上扬的姿势,平静祥和的面容如同一张白纸,煞白却也再惊不起一丝波澜,萧渝甚至没有见到想象中该有的憾恨,又或许,看着陈昀闭上的双眼,他想,所有的遗憾都被这双眼皮阻隔在外,只有一个希望在体内缓缓升起,跟随他的灵魂一起,逆光而去,这个希望的名字,叫来生再见。
在这平和的背后,还隐藏着一个萧渝不知道的秘密。陈昀没有将他自己的身世告诉萧渝,萧涟顾惜都是光明磊落之人,自己的污浊只会玷染了他们的光辉,他很想告诉萧渝,如果他能找到顾惜,请替他对顾惜说一句对不起,但看着萧渝的眼睛,陈昀最终还是放弃了,他选择了彻底闭上眼睛。
轻轻放下陈昀的尸体,萧渝无声地起身,身后残阳泣血,悲光如火。黄昏的余辉穿过城墙斜照在陈昀身上,鲜血与落日为他覆上了天然的棺椁,他的坟前飞满了舞动的流尘,悲戚的呜咽声不知所起。
作者有话要说:
☆、人言落日是天涯
转过身看向身后不发一言的守城军,他们拿着手中单薄的兵器,满脸是血地看着萧渝,那无数双眼睛里写满了困惑,而与此同时,陈家军也从少主死亡的惊诧中苏醒过来,正一步一步地向城门靠近。
那一双双眼睛沉着而可怕,如同胸有成竹的猛兽在向他的猎物靠近。萧渝的侧脸有一道被利器划破的伤痕,涓涓的血流将伤口染得通红,更是向四周散去,此时血液早已风干,冰冷的血条紧贴脸颊,远远一望如同盘踞着的一条恶龙,面目狰狞,凶神恶狠。眼下他笔直挺立,双足微开与肩宽,握剑的右手向下倾斜,剑尖指地,鲜血已然将闪动寒光的剑身染成红色,他的眉间也有一道刀口,不知是情绪使然还是鲜血的缘故,当他的双眼与黄昏的余晖晚照重叠时,闪出了灼灼的火光,几乎一眼就能将人灼伤,此时的萧渝没有任何表情,只那一双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逐渐靠近的人群,带着死的决绝和一生的悲悯。他颀长的身影被斜阳拉得更是修长,暖黄色天地间突兀出的黑色轮廓,显得落寞而孤寂。
他在心底打定了决不投降的主意,即便他明白敌方的实力远在我方之上,城破只需时间,再这样不识抬举下去,他萧渝注定要战死沙场,但,落日下的他与月色下的他心里始终有着一个坚定的信念,不随日月而改,不因形势而变。
他不能,也不敢,放任自己眼睁睁地看着南城被攻破。
战役的结果毫无悬念,守城军全军覆没,当敌军中拼命厮杀的萧渝歇斯底里地转过身去,看到最后一名百姓缓缓倒下的身影,那个动作仿佛被放得无限慢,由于疼痛与惊诧双眼圆睁,唇齿微张的模样欲语还休,似乎有话要说,却又什么都说不清道不明,身体向后狠狠折去,高举兵器的举动仿若被时间定格,一身麻布衣滴滴答答地向下渗血,萧渝回过身去正好对上他的眼睛,就这么几秒,他看着萧渝,眼角含笑。
萧渝跪倒在地,呯砰一声,锐利的剑身掉落在地,翻腾了一圈溅起鲜血,最终左右摇晃着静止下来。陈家军一点一点向他靠近,他低着头,身上的坚衣满目疮痍,有些伤口望过去,深深地看得见白骨,背影丝毫都没有颤动,萧渝跪着的模样,庄严肃穆,像是在与生命进行着一场盛大的告别,那静穆的气氛让空气变得十分压抑,离他最近的陈家军极力克制着,才忍住了跪下去的冲动。
而此时的萧渝低头看着从自己身体里流出的血液,唇角出现了一抹诡异的笑容,他缓缓闭上双眼,耳畔整齐有力的脚步声仿佛要与死亡契合。
天际收回了最后一抹余晖,天地间霎时被灰暗阴沉的阴霾所笼罩,黄昏与暗夜间的沉暗地带,刮起了萧索得如同自阴间而来的灵风,城头高挂的城旗呼声摇曳,在发出最后的悲鸣,城墙的每一砖每一瓦都同时呈现出这哀暗的灰色,独立于南风中的姿态摇摇欲坠,似乎在诉说着大限将至、时逢易主的凄凉,呼啸而过的风声为这座南城敲响了悲壮的丧钟,一曲哀戚的殇歌平地而起。
残夜起,城头一轮圆月。城内火光下,萧渝被五花大绑,跪倒在地,四周里里外外被围得水泄不通,正对面的人端坐在椅,趾高气昂的样子看起来像是领头的,萧渝乜斜着他,眼神轻蔑。
“萧渝,新主仁慈饶你一命,识时务的就该即刻缴械投降,垂死挣扎只会苦了自己。”萧渝根本没有把这人惺惺作态的造作放进眼里,他这话一完,场面就死寂得只听得火把噼啪的燃烧声,萧渝就这么冷冷地看着他,像是在看闹剧场上滑稽的丑角,也是被这眼神看得发毛,他随即用了一声冷哼来掩盖这自讨没趣,“留你贱命是看你有两下子,你不要太不知天高地厚了,天下之大难道就你萧渝会两下拳脚不成?”
萧渝仍旧一动不动,他没这种闲心同这等人白费口舌,眼下他只求速死。终于,在这种意愿的驱使下,在场的人听到了一声冷若寒冰的回应,仿佛自冰雪而出,那声音里都像是带着冰渣,所有人都一个哆嗦。
“杀了我。”
就这低沉简短的三个字让领首瞬间语结,只得干瞪着眼看着萧渝,半晌才反应过来,“把这句话收回去,再给你一个投降的机会。”似乎也是耐心过了头,他对萧渝的劝降有几分请求的色彩,其实他又何尝不想一刀解决了萧渝这个硬骨头一了百了,他又何尝不明白如果他有意投降,怎会死守南城到最后一刻?他也是有苦衷的,临行前陈初那道生擒的命令让他头疼不已。就在他锁眉愁思的当口,一个书生模样的人上前附身对他耳语了两声,他脸上的阴愁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小人惯有的得意嘴脸。萧渝正侧着头,并没有看见他这副样子。
只见他满脸堆笑,戏谑而自信地对萧渝道:“我再问你一句,你投不投降?”几乎就是在同时,他就听到了意料之中的回答,“决不投降。”
啧啧了两声,这人一副痛心的模样摇了摇头,“是吗?萧公子不愧是江湖豪杰,视死如归……”这时,一种不好的预感在萧渝心底陡然升起,几乎在这同时,对方十拿九稳的口气里说出的话就坐实了这个想法,“只是不知泠苏姑娘是否会因为萧公子的江湖义气而彻底香消玉殒呢?”
还来不及反应,一阵人群走动的声音,萧渝听到泠苏的声音远远而来,“你们为什么抓我,放开啊,疼。”随声出现在眼前的是两个人紧拽着泠苏的胳膊,而泠苏奋力挣脱的场景。一股怒气瞬间冲向萧渝,他大吼一声:“放开她!”也不知是不是萧渝的口气太过凶狠,那两人竟在毫无行动自由的萧渝的怒吼下被吓得放开了双手,泠苏揉着被抓疼的手腕,皱皱眉四下打量着这奇奇怪怪的场景,看到萧渝的时候她的眼睛亮了一下,也忘了疼痛,呀地一声冲上前去。
想必是没见过这般打扮的萧渝,泠苏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她蹲着身子,双手放在腿上,上上下下地打量了萧渝好几回,才瞪着眼睛不可置信地指着他道:“你……你怎么这副样子?你们在玩什么游戏呢?”又回过头看向坐着的领首,正襟危坐的模样更是逗乐了她。
萧渝一时语结,不知从何解释,也不知道该如何让她明白眼下自己危险的处境,他只能叹一口气,低骂一声:“卑鄙。”
对方听到了萧渝的骂声,不以为然地冷哼了一声,像是在嘲笑初生牛犊的稚嫩,戏谑开口,“萧大人的公子怎么连最基本的官场哲学都不懂?那我就替萧大人给公子上一课,所谓兵不厌诈,在官场上更是官不厌诈,为达目的,手段任君挑选。”最后这四字他挑起眉,左右晃脑,挑衅着对方。也是终于触到了雷区,他的这番话换来了萧渝杀气腾腾的目光,一字一顿都像是一把利剑,“你不配!”
有了底气的领首也是终于被激怒,只见他脸色微愠地起身,摔了一下衣袖,道:“投不投降?”
萧渝默不作声。领首于是向随从使了个眼色,立即就有三两个人上前,一把将泠苏拉下,泠苏不明就里地被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