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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时已不在酿剑山庄之中,然而如今所处的这个地方对于她来说却是噩梦一般的可怕。
即便是神思再怎么恍惚,她也绝不会认错这个地方。
这里不是别处,正是天英教最神秘的所在,江湖第一大魔头萧千雅的寝殿。
而她如今就躺在萧千雅的床榻上。
上一次躺在这里的可怕经历如猛兽一般袭击着陈阿诺的记忆。
她浑身如遭芒刺,恨不能立马逃离,然而脱力的感觉却让她挣扎了许久也没见什么成效。
不远处传来衣摆滑过地面的窸窣声,她如同抓住了浮木一般拼命侧头想对那人呼救。
然而当明艳到刺目的红映入眼帘时,她才想起这里除了那人不会有别的人进来,而走路形同鬼魅,一丝一毫脚步声和气悉都没有的,除了他又会有谁。
陈阿诺彻底陷入绝望,只能眼睁睁看着萧千雅越来越近。
最终他沿着床缘坐下,抬手朝她面上探来。
陈阿诺吓的连忙闭上双目,唯一可以动弹的指尖攥紧了床榻上的绢帛。
然而他却只是以手背贴上她的前额,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陈阿诺这才如梦初醒,发现自己浑身的骨头像被蒸熟了一般滚烫,身子却还阵阵发寒,加之喉咙干渴,四肢无力,显然是热症发作,而且还很严重。
难不成这也是毒药发作的症状?
陈阿诺这样想着,萧千雅则贴在她的额际试了片刻,才将手移开,接着自床榻上起身,取了一碗水来,以玉匙盛了喂至她唇边。
一触上那清甜的味道她就忍不住贪图更多,就着他的手将那一碗水都饮完。
他凝视着她因为体热而变得有些混沌的双眸,仿佛会读心一般解释道:“毒发后服食解药会催生热症,过两日便好了。”
解药?
他一定是在逗她玩儿的,要不就是她还在做梦。
她连任务都没能完成,他没将她千刀万剐已是仁慈,怎么可能给她服解药。
除非这个人根本不是萧千雅。
……
陈阿诺七七八八的想了一大堆,近在眼前的黄金面具却越来越模糊。
混沌中她觉得他靠得越来越近,面具上金属的触感几乎贴到了她的脸上。
此时此刻,她被眩晕折磨得快要受不了,哪里还顾得上恐惧与害怕。
所有的一切好似都在不停的旋转,陈阿诺终于没有办法再维持清醒,魂思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向空中飘去,再也不受她的控制。
迷迷糊糊之中,她做了一个梦。
阳春三月,在开满绯英的树下,她看到了一个身穿红衣的小男孩。
那小男孩生了无比漂亮的一张小脸,瞳眸却如潭水一般深沉,装满了和小小年纪不符的东西。
梦里的她莫名对小男孩生出好感,连忙向樱花树下跑去。
到了跟前小男孩却已转眼变成了一个少年,立在樱花雨中看着她微笑。
“小红!”陈阿诺满心欣喜,欢欢喜喜的往他怀里扑。
终于,那花香伴着熟悉的气悉溢满呼吸,陈阿诺埋首于他的胸襟,沉溺了许久才抬起头,可咫尺相视的人竟戴着黄金面具,吓得她顿时惊醒。
☆、第37章 笼中雀(二)
梦境里的美丽景致消散殆尽,陈阿诺不得不面对这个事实,眼前的一切并不是梦,她是真的回到了天英教中。
历经数次的昏迷之后,这一次醒来,她竟觉得浑身轻松,魂思也格外清醒。
难道说萧千雅果真给她服了解药。
陈阿诺满心惊诧,却不敢朝萧千雅看去。
她将自己缩进被子里,只余一双眼睛半眯着偷瞄外面的情况。
自窗外撒落进来的阳光泛着红霞的色泽,看来她这一觉睡得还颇有些久。
难不成她昏迷的这段时间里,萧千雅一只守在床榻边。
这样想来,陈阿诺于是更觉惶恐。
在这短暂的瞬间里,她唯一的想法就是想继续装睡,奈何萧千雅早就发觉她的动静,伸出手来落下覆盖于她面上的锦被。
陈阿诺只得冲他露出尴尬的谄笑。
好在萧千雅没有什么多余的反应,只是转身自旁边取来一碗汤药,端在手上吹了吹,而后道:“把这碗药喝了。”
说罢他就舀起药汁往她的嘴边送。
虽说他那句话更像是一个生硬的命令,然而融进他金石般的声音和温柔的语调里,却反而让人十分受用。
若是放在平时,有人肯这样伺候她,自然是求之不得,可眼下这么待她的人是萧千雅,便是有十个脑袋她也不敢劳烦教主亲手喂药啊!
陈阿诺于是一骨碌从被子里爬出来,双手接过那碗药道:“我自己来就行。”
说罢她也顾不上那药里有没有下毒或是施蛊,仰头就喝了个干净。
喝完药后,陈阿诺连忙在床榻上端正的跪好,朝向萧千雅伏身道:“谢教主不杀之恩。”
她说着,顿了片刻,见萧千雅并没有答话,便索性主动交代错误:“司樱未能完成任务,请教主责罚。”
说完这句话,陈阿诺既是松了一口气,又忐忑异常,唯恐教主当真想出什么别致的法子来让她赎罪,那只怕比死还难受。
事实上今天的萧千雅似乎心情不错,不仅没有发怒,还亲手扶了她倚至床头。
看着他无比细致温柔的为自己掖好被子,陈阿诺甚至一度怀疑眼前这位是冒牌货。
直到萧千雅再度以不容置疑的语调对她发号施令,她才确定这人确是货真价实的。
他道:“今后你不必再执行任务,便留在天漆峰上服侍本座。”
听过萧千雅的话,陈阿诺蓦地抬起头。
那一瞬间,她甚至忘了对他的畏惧,直愣愣看着他的双眸,仿佛是在从中寻找背后的真相。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萧千雅这家伙怎么能如此无耻,在对她做了那样的事情之后,竟然还大言不惭的命令她来服侍他。
没错,是命令,从头到尾他都没有要问她愿不愿意的意思。
要和这位魔头天天待在一起,还要照顾他的起居,该是多么可怕而又如履薄冰的一件事,陈阿诺连想都不敢想。
对于这种关乎自己未来的命运,甚至生命的事情,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坐以待毙,于是连忙佯装恭敬的推辞道:“我犯了错误,本该受罚,怎么还能有幸服侍于教主身边,传出去只怕难令教众信服。”
却不想萧千雅表情平淡,丝毫没受触动,继而不假思索道:“你和他们不同。”
什么叫和他们不同?
陈阿诺还在思忖着这句话的深层含义,萧千雅却已着手将“服侍”二字落到实处。
因潜意识里对萧千雅的戒备,陈阿诺不知不觉间已经挪到了床榻的内侧,于是那锦被只有一半盖在她的身上。
此时的萧千雅目光就落在那另外一半锦被上,停顿了片刻后道:“再往那边去些。”
从他眼神的示意中不难猜出其用意。
陈阿诺还没有从惊诧中回过神来,却还是下意识的往里挪了挪。
萧千雅慢条斯理的将锦被掀起一角,刚掀了一半却又顿住,而后无比优雅的将被角放下,转而对着守在屋外的侍从吩咐:“来人,准备浴汤。”
直到被婢女从被子里请出来,然后引到隔壁厢房扒光了仍进浴桶里,陈阿诺才知道萧千雅让人准备浴汤原是要让她沐浴。
不过话说回来,她这段时间被毒折腾得死去活来,鬼门关前都不知道溜了多少圈,自然无暇打理,也确实许久未曾沐浴了。
可是,方才萧千雅分明是嫌弃的意思,即便他戴着面具看不出表情,但眼神却是藏不住的。
可恶,连慕容磬那么洁癖的人都没有嫌弃她,他凭什么嫌弃她!
陈阿诺莫名愤怒起来,在心底把萧千雅骂了数百遍。
就在她终于觉得舒坦了,准备一心一意享受沐浴时,却觉到了一股异样的气息。
陈阿诺立即警惕起来,迅速做好了迎敌的准备,尽管此刻手无寸铁,然而当不速之客驾临时,她还是成功将其推入水中制服住,整个过程并不算太艰难。
不知何人如此天高地厚,竟连天英教教主的房间都敢闯。
陈阿诺怀着强烈的好奇心,提起那人衣领,准备看看来者是何方神圣,然而不等她动手,不速之客却已自行取下面纱。
“等等,是我!”这人的声音虽然因为呛了水而显得断断续续,却并不妨碍它的熟悉和令人欣喜的作用。
陈阿诺不敢置信的将黑衣人扶起,凑到跟前仔细瞅着那张糊满了洗澡水的脸,最终激动得险些高呼出来。
幸而掉进水里的家伙及时提醒,示意她噤声,她才连忙捂住嘴,压低了声音,仍然难掩激动道:“阿香,你怎么来了!”
“看来十二红颜罗刹里,果然还是你和赵婧的两人的武功最高。”阿香嘟哝着从浴桶里爬出来。
这时候,守在门外的侍从也觉察到屋内动静,正连声敲门问她出了何事?
陈阿诺忙佯装无事,应道:“没什么?刚才不小心滑倒了而已。”
待到将那些人搪塞过去,陈阿诺欢喜转为担忧,数落阿香道:“这里可是教中禁地,没有教主的命令乱闯,就不怕被发现了性命不保。”
阿香捋了捋被水黏在脸上的发丝,一脸委屈的看向陈阿诺:“我还不是担心你,听说你毒发后回到教中,又被教主囚禁,还怕是因为你任务失败,被教主施以酷刑,想不到……”
她话说到一半却停了下来,抬眼朝四周扫视一圈,最后落在陈阿诺的身上。
陈阿诺方才情急,只随便寻了件衣衫裹上,此时又是新出浴,双颊一扫数日来的病气,被水汽氤氲得红润,双手捂在襟前防止春咣泄陆,看起来却也颇有一番风/情。
阿香将她大量良久,而后“啧”了两声,一脸了然继续将方才的话接下去:“想不到你原是做了教主的……”
“你莫要胡说,不是你想的那样!”陈阿诺急了,连忙反驳。
可是就眼前的情形来看,确实她的话显得有些单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