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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面围攻,白子渐落下风,欲飞攻出城,单劫向背。却不防黑子入腹争正面,大眼杀小眼。眼看黑子已杀红了眼,白子左右不能,沉思半晌,忽然一招曲镇回夹、两地开花——
黑子却愣住了。
“我输了。”康福放下棋子,用袖口擦了擦额上的汗滴。
帝辛默默地注视着他,半晌开口:“你这一招,乃是自灭。”
康福叹息:“老奴已无力回天,何苦斗得输赢……我既然落败,想是无缘求得大王的襄助了。”
帝辛心里空落落的:“说吧,你今天来找我,是不是唯亭她已经……”
康福愣了一下,立刻回答道:“大王多虑了,亭娘娘她活得好好的。”
手里拈着的棋子突然就掉下来。
她还没死。应该高兴吗?
然后突然就见老奴跪在面前:“恳请大王,念在多年情分,念在亭娘娘自残双腿,念在她十八年石洞之苦,移驾落雁窟。娘娘有要事与君王相诉。”
“自残双腿?”听到这句话,帝辛禁不住大惊,“她为何要自残双腿?”
老奴才堕下泪来,只是回答:“恳请大王移驾落雁窟一叙。”
想到当年被叛之恨,那句“不及黄泉,不复相见”的狠话,帝辛心乱如麻。
他还是决定去看看她。
阴冷的石窟中,半湿的木材烧出了阵阵青烟,呛得人咳嗽不已。
就在这滴水的岩洞中,他看到了卧在草席上的女人。女人衣衫褴褛,面色饥黄,双腿被一块破毯盖得严严实实。她独自一人静静地靠在石壁上,目光望着远处未知的方向。
眼前惨淡的光景让他无法相信这个女人会是他深爱的唯亭,记忆中的她已经死了,死在了他最柔情的三十五岁。自那以后,他变成了荒淫无道的昏君,而她成了万人唾弃的囚犯。
她听到众人的脚步声,缓缓转过头来,冲着他说:“你来了。”
你来了,这么简单的一句话,不曾染上丝毫波澜。
“找我何事?”没有提往日的情仇,也没有言及到死不相见的誓言。千言万语就化成了这么一句冷漠的话。
她也没有拐弯抹角:“子辛,我有事求你。”
“……说吧。”
她的目光忽然变得温和柔软,曾经的风华在这一刹那的微笑中渐渐苏醒。她伸出手,温柔地对他说:“过来坐。”
帝辛一下子就无措了,他许多年也没见过这个笑容。此时看见,何其珍贵。
他坐到她身边,命令其余人退下。
洞中只剩他们二人,柴火燃烧的声音噼噼啪啪。
“有什么事要我做的,一并说了吧。”他垂着眼帘,默默说道。
“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他没想到到现在这个时候她还要卖个关子,心里有气却发不出来,不知怎的闭上眼睛说了一句:
“当年你不避讳,说了真话。如今我想听听你的假话。”
唯亭淡淡一笑。
“既如此,我只告诉你:如今大牢里有我一远房侄女,唤作‘之梨’。唯亭斗胆,请大王开恩放条生路。”
他听到这里方才睁眼,兀自苦笑:“你这话也着实太假了些。”
她轻轻反问:“哦?”
“你家的亲戚,早在我平定东夷之时便尽数绝灭。这又从哪里冒出的侄女?”
这话不提不要紧,一旦出口,立时令唯亭的脸色变得灰黑。她冷峻的目光打在帝辛的脸上,眼中倒映出二十多年前家中燃烧的火光。当年帝辛新即位,为拓疆土便领兵攻打东夷。身为副将的父亲当时倡议宽待俘虏,但帝辛坚持一律剿灭。最后无奈之下,他私自放走了一个交情匪浅的东夷将军,导致战事拖长了两年。帝辛一怒之下,将父亲革职抄家,父母兄长俱被屠戮,年仅十六岁的唯亭被收为官奴,在一次宴会中偶然被帝辛相中,从此踏入了深宫。
她与帝辛间这般血海深仇,也成了她日后越轨的伏笔。
她的声音变得冷淡:“你只管说,放还是不放。”
帝辛回答:“人我可以放。但我要知道她到底是什么身份。”
唯亭沉默了。
他一把抓过她的手,目光变得凶狠:“还不从实招来!”
她淡淡地说:“是我的女儿。”
帝辛愣住了。
“你的……女儿……那也就、就是我的……”
“不是你的。”她截住他的话头,视死如归地说:“如果是你的女儿,我还用受这些年的牢狱之苦?我自知罪孽深重,有愧于你。生下她之后便送出城去,然后用石块砸断双腿,以赎我胸中愧疚。谁知我所托非人,女儿竟被歹人卖进太卜府,成了那老头子的小妾。想来我这一生终是命苦,害了自己还不够,连后人也一并连累了……”
“够了!”帝辛红着眼睛,“嚯”地站起身来。他从来不知道,原来她在被打入冷宫之时竟已身怀有孕,而那孩子尚不是自己的骨肉!
“尹唯亭,你的不贞之举已大乖伦常,如今竟留有孽种存世。果然是恢恢天网,疏而不失。你的女儿也沦为阶下之囚,看来老天都在帮我惩罚你们!想要我放了她,做梦去吧!我回宫就要下令,将太卜府一众亲眷即刻格杀!”
说罢这番盛怒之言,帝辛随即挥袖离去。走不出两步,便听得身后“咕咚”一声响,原来唯亭心急之下,滚落在地。
帝辛回首,见她匍匐在泥水中,双腿已不能用力。她含着眼泪望向自己,眼中的雾水一如朝歌三月烟雨。
他狠了狠心,转身向洞外走去。身后传来唯亭的呼唤:“子辛,如果你当真留不得那孩子,求你把我和她葬在一处。我们生不得团圆,死后也可相聚。”
回到寿仙宫,他胸中郁闷,难以自持。只觉心口有什么东西堵得紧,猛一咳嗽,竟喷出一口血来。
姜柏辰见状,忙递上手帕。他接过帕子握在手中,恨不能将它捏碎。
“大王切莫动怒,伤了龙体。”
他坐在那里一言不发。良久,他下令说:“替孤备车,寡人要亲往地牢一遭。”
车马停在洛北桥头。
天上彤云密布,大风紧俏,似有大雪之势。帝辛一行人等行色匆匆地赶到洛北桥,正要过桥,不知从何处飞来一只金丝雀,不偏不倚落在帝辛的帽子上。
“这小鸟儿不知君王所急,也来捣乱。去去!”经内侍一赶,小雀扑棱着摔到地上。帝辛心里一动,俯身将它拾起,细细看来:“日前好似在妲妃寝室中见过这么一只鸟。”
正想着,梨落宫宫门大开,鲧捐从里面急急走出,四下寻觅。不一时看见不远处站着的帝辛,忙来请安:
“奴婢见过大王。”
帝辛道:“平身吧。你家主子身体恢复得可好?”
鲧捐回答:“回大王,娘娘近日饮食休息俱安好。不巧刚刚飞出一只逗趣的小雀,娘娘好生心急,差奴婢出宫寻找。”
帝辛张开手掌:“是不是这只?”
鲧捐露出欣喜之情:“正是呢!谢大王赐还。”说着接过小雀,开心地笑了。然后对帝辛说:“大王何不到梨落宫中一坐?”
帝辛叹了一口气,终究是对自己的内心屈服了,吩咐姜令道:“让马车再等一会儿。”
此时妲己正躺在床上,背靠着椅垫读书。
忽感一阵冷风吹来,妲己露出笑容迎过去:“是不是我家巧儿回来了……”却不想看见鲧捐身后还跟着帝辛。
见驾临,她放下竹简,移去被子想要下床。帝辛却快步走来坐在她身边,抚住她的手说:“爱妃抱恙,不必多礼。”
妲己说:“国事繁忙,大王不用总往我这来。”
帝辛说:“没有。寡人只是路过。”
妲己笑了一声,坦言道:“大王每次来我梨落宫都只是路过。”
帝辛沉吟片刻,道:“嗯……这次真的是路过。”
妲己看他的神色阴郁,便问了一句:“大王眉宇间似有忧愁之色,最近可有什么事让你心神不宁?”
帝辛看着她的脸——她的眉宇,她的眼睛,她的嘴唇,无不美得让人心动。
他忽然间难以自持,凑近她的脸,亲吻了她的额头。然后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对她说:
“妲己,你可以讨厌孤王,可以冷待孤王,可以拒绝孤王。但你不可以背叛孤王……孤王伤重,受之不起。”
说了这一番话,他把她拥入怀中,紧紧地闭上了眼睛。妲己感觉到四周都填满了忧郁的气息,她不自觉地伸手环上了他的后背,轻轻安抚。
作者有话要说:
☆、落雁公主
地牢中,帝辛终于见到了尹之梨。
她比他想象中还要年轻美丽,尤其那一双眸子,简直与唯亭一模一样。第一眼看见她,他胸中刚被妲己搅乱的一池春水再次翻涌起来,险些失态。
他听到背后有侍卫窃窃私语:“有这般姿色的小妾,太卜那老儿真是艳福不浅。”
眼看她跪在自己脚下,那小心翼翼的模样实在动人。
“犯妇尹氏,叩见大王。”
他说:“你可知孤王何事召你?”
她跪答曰:“夫君作乱犯上,小女连坐,虽死不枉。”
他心中暗暗赞许:小小年纪,却十分明白事理。
他问她:“汝年纪几何?几月生辰?”
答曰:“年方十八,寿四年九月朔日出生。”
他在心中细细推算:十月怀胎,唯亭应在寿三年腊月受孕,哀哉!寿三年八月至四年一月,他都在北海平定叛乱,这孩子必不是自己的了。想到这,无限悲怆涌上心头,一滴浊泪流出了眼角。
他再不看她,只是吩咐御前侍卫:“独将她案宗带回崇吾殿。把她人带到寿仙宫。”
交代了这一句,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没有人知道大王为什么要把一个犯臣之妾带回寿仙宫,其中蹊跷,怕是只有旁边默立的姜柏辰心里清楚了。
尹之梨自被安排进寿仙宫偏殿后,数日未曾谋大王面,亦不知自己路在何方,不过她抱了必死之心,看其他事物倒都很洒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