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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溶进殿的时候依旧是眉色不动,恭恭敬敬地行了礼,并表达自己出仕许国的愿望,许羲和冷眼看着面前着着一身素衣长袍的公子溶,嘴角浮上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公子当初在九州的名望,寡人自小便有听说,如今公子再回九州,肯来许国自是我许国子民的福分,可寡人怕许国太小,容不下公子这尊大佛。”
“草民来许国,只是为了一个赌约。”
“哦?”许羲和执起桌上的杯盏饶有兴味地看着他。
“草民只想问陛下一句,陛下可想冷大人回国?”他语音刚落,许羲和手上一顿杯盏中茶水倾了半盏,她匆忙放下杯盏起身走到他跟前问他道:“公子有何办法能让长……冷太傅回来?”
公子溶温然一笑:“只要陛下肯赐婚,让冷大人入赘华氏一族,到时无论华氏答应与否,冷大人都会安然无恙回来。”
一语罢后殿中奇静无比,只听得到外头秋风肃肃卷过寒叶,许羲和半抬的手重重地垂了下来,她木然后退几步,嘴角勉强撑出笑意,自语道:“是啊,这么简单的方法,寡人……寡人怎么就没想到呢?”她转身走向里殿,两只手却越握越紧,指甲深深地嵌进掌心,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半侧着脸对公子溶道:“既然公子肯屈尊许国,那么从今日起,公子便承冷大人做太傅一职吧。”
“多谢陛下。”公子溶揖身道谢,抬头却见许羲和跌跌撞撞走进内殿的背影,他皱了皱眉,面上闪过一丝戚色。
三日后,许羲和拟了一份谕告,赐婚冷长渊与华仪,华氏一族并未有人反对,毕竟冷长渊这样的才子神童不可多得,若非他生性低调那时齐名九州的恐怕就不止三位了。半月后塞外传来消息,说冷大人携华氏小女不日启程归国。
自那份谕告昭告天下,许羲和便开始整夜梦魇,每每都是一身冷汗醒来,连续几日后她便不再休息,每日看奏折看至深夜,累了就在案台上趴上一会,几日下来已是憔悴不堪。我想她是纠结的,一面又希望冷长渊回来,平安无事地回来,一面又害怕他会回来,会回来娶了华仪,其实如今她千方百计做了一国之君有能怎样,还是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即使有这山河万里无双,却依然要将心尖上的人拱手相让。
生在帝王家,说是身不由己,其实有时候,心亦无法由己。
许羲和命人在当初婕夫人跳下的曲桥旁的空地上置了一架箜篌,正是之前我初次见冷长渊时他弹的那架,红棕色的如半截弓背,其上刻有云头凤尾等繁复的纹络,以后每夜无法入睡时许羲和便会走到这里,席地而坐弹上一阵,口中低声哼唱着什么,像是自己在谱一首曲子,那曲音很是熟悉。
冬至那天,距离许羲和的谕告发出已有两个个多月,冷长渊终于回到沐州。
那日许羲和头次叫宫婢给她施了粉黛,遮住因连月少眠多梦而带来的憔悴面容,她盯着镜中的自己,染了胭脂的唇缘牵出一个弧度,问旁边的女婢道:“你说,我好看么?”
那女婢一惊,黛石拿在手上险些掉落,毕竟许羲和向来话语不多,这次用这般清冷的语气问出这般缱绻的话来,着实能让人惊上一惊,那婢女忙跪在地上回答道:“陛下自然是最好看的。”
许羲和的笑意冷在嘴角,没再说些什么就兀自起身穿过重重宫门向外殿走去,那里冷长渊和华仪已经等了许久,见许羲和来了纷纷行跪拜之礼。许羲和低眸看着他们,裙角滑过冷长渊覆在地面的指尖,稍稍顿了一下,随后走向正椅。她坐在正椅之上,却未叫他们起身,只是望着冷长渊出神,一旁的公子溶低咳几声提醒她她才蓦地回过神来,挥手叫他们起身。冷长渊答了一声“谢陛下”随后将华仪扶了起来,许羲和搭在案台上的手渐渐握成了拳头,冷冷开口道:“冷公子和华姑娘舟车劳顿,且下去歇息几日,将养好了身子,寡人还等着收二位的婚笺。”
许羲和一句话说得生色不动,她自小就会演戏,这此也是一样,毫无纰漏。
冷长渊和华仪的婚笺来得很快,十二月初八,那日她着了一身素净的白,从头到脚没有一丝杂色。没错,像是丧服。宫人不敢直言,只能小声在背后嘀咕,许羲和不是没听到,却是装作听不到,那日出宫时,公子溶站在马前,直言不讳道:“陛下是去参加婚礼,穿成这样怕是有些不妥。”
“是么?”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衣裳,停了半晌才道:“寡人并未觉得有何不妥。”说罢登上马车,冷着脸放下了帘子。
那日许羲和的出场的确惊艳的众人,一身白衣衬着铺天盖地都是红色的喜堂,让在场的各位都情不自禁倒吸了一口冷气,而许羲和端坐在正堂的尊位之上并未理会华家人的脸色,大红喜字正对着她的头顶,像是冷冷的嘲讽。
不消片刻冷长渊便领着华仪走了进来,两人一身大红的喜袍瞬间将许羲和的白衣盖住,冷长渊见她这一身也晃然一惊,随后拉着华仪的手给她敬茶,许羲和却迟迟未接冷长渊敬上的茶水,而是侧眸看着他身旁低眉的华仪,许久才绽出一点笑意,似夸非夸道:“新娘子今日可真漂亮。”
华仪身子一顿,不由自主向后退了退,不慎脚跟踩到裙摆就要摔倒,这边冷长渊还在双手敬茶,未抽得片刻扶住她,幸好一旁的公子溶眼疾手快扶住了华仪,才没叫她在大婚之日出差错。许羲和抬眼看着冷长渊,而冷长渊此刻也正盯着她,四目相对,相顾无言。我早先就说过在冷长渊的眼中看不出半点喜怒哀乐,这次也不例外,修眉凤眸,毫无波澜。许羲和的眼中忽地有泪光闪动,她匆忙接过冷长渊手中的茶杯,低头饮了一口。
原先跪着的朝臣终于可以起身,再然后便是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婚乐的唢呐声声,冷长渊紧握着华仪的手完成了整个婚礼繁琐细致的步骤,许羲和支着头看着那二人紧握的双手,假装的笑意一点点消逝在嘴角,她对一旁的公子溶道:“寡人有些累了,想先回宫,况寡人在这他们怕也玩不尽兴。”
她本是很会演戏的,可这次,她演砸了。
公子溶立刻通传了下去,朝臣站成两列恭送她回宫,许羲和走了一半,忽又想起什么,停住对身后相送的冷氏夫妇抱歉笑笑:“寡人今日却忘了送礼物,那么寡人的礼物是——”她看了眼冷长渊,“冷公子即日官升左相。”
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将各种恭贺声抛诸脑后,她快步走到马车前,逃一般地步子东跌西撞,登上马车的时候忽然伸手摸了摸额前,指尖在灯笼的微光下泛着水光,她抬首望着漆黑的夜空良久,轻声叹道:“下雪了。”
沉默半晌又道:“这雪,下得可真大。”
即使那时只飘了一些雪花,连青丝都无法染白的雪花,然而那时却没人出来反驳她,是不敢?也许是吧。
许羲和没有回到寝宫,而是独自一人去了曲桥,黑夜中的湖水没有一丝波澜,死气沉沉地如垂暮的美人。她停在桥上看了许久,直到肩上都落了一层薄薄的雪才肯跨步离开。她走到桥边的箜篌旁,那箜篌早被宫人用一块锦缎盖住,因为没有许羲和的吩咐谁也不敢轻易挪动它的位置,她伸手揭掉了锦缎,将手上的琉璃宫灯放在一旁,席地而坐弹起箜篌来。
被雪浸润过的弦愈发空灵深远,许羲和弹了许久,却总是曲不成调,比她平日里弹的那些差得远了。雪愈下愈大,厚重的雪花一片接一片扑簌而下,连绵不绝,仿佛要将这一切掩埋。许羲和的衣角已被积雪压了几寸,却仍是没有要走的意思,弹了错,错复弹,断断续续的曲音在雪中悲怆般地飘散开来。恍惚间不知过了多久,前方蓦然有脚步声传来,许羲和微微抬首,却见曲桥中央站着一人,一身大红的喜服在皑皑落雪中分外显眼,鹅黄的灯光印着他如矅玉般的凤眸。
她停下手,勉强冲他笑笑:“今日是冷爱卿的大婚之日,怎么跑到寡人这里了?”
“陛下。”冷长渊执灯走了过来,音色肃然:“夜已深,陛下该回去了。”
“嗯,寡人知道了。”她的手又抚上清弦,微弱的寒光下能看出她的十指纤纤已是被冻得通红,许羲和抚了片刻又停下道:“不过冷爱卿既然来了,不如且听寡人弹上一曲,寡人原想着能在爱卿的婚宴上为爱卿奏上一曲,可后来却发现这曲子……”她顿了顿,苍凉一笑:“不大适合在婚宴上奏响。”
未等他回答,许羲和便兀自弹奏了起来。这次她没有出差错,是一首完整的曲子,我终于记起,这几日她做的曲子同那时冷长渊弹的曲子一模一样,哀婉戚郁,让人犹如置身水中,一步一步地将沉下去,百般挣扎却是无济,的确不适合在婚宴上演奏。然而未等许羲和将一曲奏罢,冷长渊就疾步上前抓住她抚在弦上的手,冷声道:“该回宫了,陛下!”
许羲和看着他良久,渐渐有泪滑过苍白的面颊,她一把将自己的手从他掌间抽出,倏然站起身来,戚声道:“长渊,你知不知道,寡人下那个谕告的时候是有多心痛,可是寡人无法,寡人为了能让你能安然无恙地回来只得将你拱手他人。”她苦笑:“冷长渊,你今日来,是不是要谢谢寡人赐给你的这段好姻缘?”
冷长渊站起身对着她,半晌才低声吐出一句:“即使陛下不赐婚,臣也会娶阿仪。”
“阿仪……阿仪……”她轻声念着她的名字,“你向来只会叫我公主,叫我陛下,你可不可以……唤我一声羲和?”远处的落雪压断了枝桠,传来咔嚓的一声响,此时天地浩大,将这声音衬得无比清晰。
良久冷长渊却仍是默然无语,许羲和无奈笑笑:“当我还在装疯卖傻的时候,以为登上王位便拥有了一切,可到头来,却是一切都不能拥有。”她抬手将头上的冕冠扯了下来,一时染白的青丝在风雪中倾泻如瀑,她问冷长渊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