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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城春-第1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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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她裹上,见她看来,说道,“我不冷。”
柳雁点点头,知道他其实冷,可哪怕是她要塞回给他,他还是不要的。便和他吃起馄饨来,留下大碗热乎乎的汤水,她也不再喝,都留给他喝了暖身。
肚子填了半饱,倒也恢复了精神气。
她抬头看向前头,只看得见满满背影,看不见恩师坟头。哭了半日,眼也有些肿胀。如今那人就在冰冷土里,可她已冷静许多。再哭,就不是她柳雁了。她也没有资格哭,对吧?对……还没有资格。
“齐哥哥,我跟你说件事好不好?”
齐褚阳听见她小心翼翼的语调,就觉不安,“嗯。”
柳雁说道,“太子……不对,圣上要是不恢复女官制,辜负了薛院士,我就连同其他士子每天都去宫门前联名请愿。那势必会惹来麻烦,所以……等我胜了再嫁你好不好?”
齐褚阳心头咯噔,“怕连累我么?”
柳雁点头,又道,“可就算是恢复了,我也不能嫁你先。”
齐褚阳暗暗叹气,“为什么?”
“因为就算圣上同意恢复了,也是有薛院士以命半胁迫的缘故,所以圣上心里肯定不痛快,指不定要给女官找麻烦。若是通过科举,亦或什么考验,我有信心定能通过,做上女官。我又是国公女儿,圣上心里肯定更不痛快。”
“所以横竖都是怕连累我么?”
柳雁点点头,“我们柳家连皇族都要敬畏三分,他不敢动我。可如果我嫁给了你,万一圣上动不了我,欺负你怎么办?”
齐褚阳顿了顿,“到底还是我不够能力护着你……”
柳雁大惊,摇了摇他的手,“齐哥哥不要这么说,我没这个意思。”
“我明白。”齐褚阳沉默半晌,说道,“可我不愿等。”
柳雁咬了咬唇,“为什么?”
“让你一人往来朝廷,我又不能常见你,心中会惊怕。要是每日能问你在朝堂如何,我方能安心。连累什么的……我并不惊怕。所以雁雁……”齐褚阳低声说道,“嫁我吧,我会上进,爬得更高,将你护得很好很好。”
柳雁不再看他,抱膝不语,良久才道,“齐哥哥,我这样自私,这样不好,你却总这样惯着我,日后我会更喜欢欺负你的,你也瞧见我三叔三婶了,你不怕日后我们像他们那样呀?”
齐褚阳好歹是在柳家住过几年的人,说到柳定康和殷喜喜,他也知道殷氏是个醋坛子,将柳三叔管得严实,听闻三房常年放着搓衣板,就是为了给晚归的柳三叔备的。想到自己跪搓衣板的情形,说道,“倒确实有些怕。”
“只怕会比三婶更厉害。”
“那就更厉害吧。”
柳雁抿紧了唇,末了说道,“还是不要在薛院士坟前说婚事了,不然他得笑话我们。”
耳边的喧闹声和怒骂狂喜声将心中的愁苦驱散开,柳雁相信,新皇为了巩固皇权,不会轻易忤逆身为国家未来栋梁的普天士子,就为这点,也要高高兴兴,不能愁眉苦脸,否则薛院士看了要不高兴的。
可至少今晚,除夕团年夜,她要陪恩师度过。让他九泉之下安心,他并非是独自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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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登基时,已年至四十,也不知是盼了多年的皇位终于在手,亦或要处理的政事铺天而来,登基不过三日,就听闻染疾。起先柳雁还以为他是装病,以缓和多派之争,可问了从宫中回来的父亲,竟真的病了。
到了元宵之际,新皇身体已恢复,连下多道圣旨,其中一条,便是恢复女官制。只是右相一派极力反对,上书直言女子为官不符先皇之意,若是违背,定要背负不孝骂名。支持女官一派,又言太皇太后懿旨乃是女官可行,若又违背,同为不孝。
此时良臣便上书,择了个中庸之策。
皇榜告之天下时,柳雁早已等候多时。听了那去跑腿探听归来下人所说,又是惋惜又觉欣慰。
已贬谪为民的宣平侯恢复爵位,另已成婚的女子及寡妇为内宅和睦,暂不授官。未嫁女子可入仕途,日后若许了婆家,婆家应允,仍可继续为官。
虽然不是全部恢复,可至少有了盼头。柳雁当即拿了酒水,去薛院士坟前。赶到那,已是人山人海,她挤不到前头,便就地敬了酒水,转而又去了另一座孤坟。
那座坟前的墓碑,没有一个字,无主的坟有两种,一是不知家人何处,被别人收尸埋葬的;一是未出阁的女子。
柳雁将酒郑重洒下,字字清晰,“阿这姐姐,雁雁来给您敬酒了,你可以安心了。”
她仍记得阿这对她说的话——雁雁。你在我们当中年纪最小,最有可能看见那得胜之日。所以你要是还记得阿这姐姐,记得来上香告知我,好让我安心长眠。
一壶酒洒到黄土之上,慢慢渗入地下,直至看不见。
深埋地底的人已去,站在大地上的人,还要继续走,直到走出一条康庄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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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九,柳家二夫人诞下一子,取名柳谭。
柳雁真觉双喜临门,抱着弟弟看得兴起不愿松手,连柳定义想多抱一会都不得机会。
李墨荷见女儿不露一丝不悦,真如亲姐姐般,这才真的松了一口气,“雁雁回去看书吧,别耽误了功课。”
在恢复女官制那日,也贴了皇榜告知大殷三月十五日将举行女子科举,因此足有两个月让各地女子赶赴京城。而柳雁也决意要去,李墨荷便有此一说。
柳雁胸有成竹,并不惊慌。她十年磨一剑,并非临时抱佛脚,因此有这闲暇心思来陪母亲,“不急的,娘。”抱着抱着,好似有什么不对劲,手上微湿,脸色顿时变了,手势僵硬,“娘……弟弟他好像……”
李墨荷问道,“怎么了?”
管嬷嬷已是几个孩子的娘,一瞧就知道了,忙俯身将孩子抱了过来,摸及那襁褓湿润的地方,忍笑道,“又尿了……”
最怕脏乱的柳雁苦着脸速速离开,头也不回地跑了。以后再也不要抱孩子了,太可恶了。
跑回房里干脆让下人上水,好好泡了个澡,换上干爽衣裳,这才舒服了。
方青跟李墨荷的产期都是一月,稳婆这几日都会过来摸摸她的肚子,说快了快了,柳定泽便让老嬷嬷去将生产时的东西都备齐全。又不放心,亲自去看了一回。
刚去偏房看过准备的新被褥、剪子、药材等物件的柳定泽回到房中,方青已俯身去脱鞋准备躺下。瞧着肚子浑圆连够膝头都要侧身的她去脱鞋,柳定泽快步上前,给她脱了鞋袜,将她有些肿的腿挪到被窝里。这一动见她拧眉,问道,“他们又踢你了?”
方青点点头,肚子太大,有些难受,“怎的还不出世,再这么下去,我怕是连路都走不了了。”
柳定泽笑笑,“那又何妨,反正我背得动你,你要去哪,我背你去。”
方青瞧他,“肚子这样大,背得了么?”
柳定泽若有所思,一会说道,“还可以抱着的。”
方青向来不苟言笑,听了这话也没什么神情。除夕那晚跟他回来,夫妻二人都有意不提那事,可总觉有些生分了。只是柳定泽刻意不管女儿,都让她教,也是如此,方青才能安心待在柳家。女儿的脾气不得不说乖巧了许多,不再像往日那样乖戾,着实让她欣慰。
两人淡淡说着话,还未就寝,就听见门被敲响,柳笑笑推门进来,小脸好不郁闷。颠着步子进来,见了柳定泽便诉苦,“爹爹,我被欺负了。”
柳定泽当即沉了脸,“谁?”
“六胖子家的狗,我方才去买了花灯回来,从巷子回家,他家的狗来咬我。”
方青忙去看她,“可伤着没?”
“没有。”柳笑笑说道,“我让下人将狗狗抓起来了,六胖子要我还给他,哼,我才不还,我要送去厨子那。”
柳定泽说道,“爹爹明日就将六胖子家赶出这巷子。”
柳笑笑微微一顿,到底还是愉快点头。她这一顿,可让方青看出一丝不对了,肃色道,“他家的狗我也见过,平日很是温顺,为何会突然咬你?”
柳定泽忍不住说道,“再怎么说,受了惊吓的也是笑笑,你怎么反而帮一条狗说话了?”
方青执拗道,“笑笑,告诉娘,它为何突然要咬你?”
柳笑笑架不住母亲直盯的眼,好一会才挪步往父亲一旁躲,弱声,“我逗它玩,它不理我。我就……我就拿石头扔它,它就……”
方青脸色一沉,“所以你就让下人抓了它,还要送到厨房去宰了?笑笑,娘教过你什么!娘若信了你的断章取义,岂不是又被你骗了?”
柳笑笑不敢顶撞,一个劲地往父亲身后躲。柳定泽拧眉,“只是一条狗,你吓着女儿了。”
“这种事不能惯着她。”方青气道,“你去抄三遍《正理》给娘。”
柳笑笑不愿,她不爱念书,更不爱抄那干巴巴的书,扯着父亲的衣裳不肯走。柳定泽也没忍住,“将你那做先生的一套收起来,你是要女儿把手抄断么?”
方青见他又护着女儿,一时气急,肚子已是剧痛。苍白瞬间覆盖整张清秀的脸,连唇色都变得惨白。惊得柳定泽慌张起来,再一看她身下,已淌了水,羊水破了。
他急忙去叫下人,将早已待命的稳婆和一众老嬷嬷都叫起来。
柳家大半夜又喧闹起来。
柳笑笑已被下人拉出门外,她抱着柱子不肯走,听着母亲的痛叫声,怕得发抖。直到看见爹爹出来,才松手拉住他,才发现他也在抖。这样面带惊惧的父亲,她从未见过,更觉事情不那样简单,颤声,“娘亲是不是要死了,是不是被笑笑气的?笑笑会好好听娘亲的话,你们不要吵架,不要再吵架了。”
柳定泽突然想起来,自己恢复心智前,也这样惊恐的问雁侄女,他的媳妇儿是不是要死了。那时的惊慌,竟又涌上心头。
他那样怕没了她,可却总是气她。他又想,为何他痴傻时方青那样喜欢自己,甚至在当年自己总“欺负”她时,她也欢喜自己。可他有了权势,有了地位,她却离自己远了。
兴许只是……常恶为伴,赤心不存;常善而行,福贵相随。
方青喜欢的从来都不是自己的权势,更不是因他柳家的家世而欢喜他,只是因为他有赤子之心。哪怕他痴傻,哪怕他不能护她周全,可善心犹在,她便觉他没变。
恢复心智后的他,只是顶着柳定泽的名字而活的他,并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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