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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焘没有丝毫心软的样子,从身旁的宗爱手中接过早已准备好的、楠竹磨制的戒尺。谢兰修心尖儿一酸,上前求情道:“陛下!今儿是妾不好,您不要怪太子!他还是个孩子,怎么经得起!”她的话如吹在风里散掉了一般,那一寸宽的戒尺,毫不容情地带着风声挥舞下来,砸在拓跋晃的小手心里。拓跋晃身子一矮,疼得弯曲了手指,不光双手颤抖,连整个胳膊、肩背都一体颤抖起来。
拓跋焘喝道:“不许闭着眼睛,睁开瞧着!手摊平举高!你再躲闪一下,就加罚你两下,不信你就试试看!”
谢兰修一看,那努力伸平的掌心已经赫然肿起一道两指多宽的红痕。小小的太子努力忍着泪,扁着嘴,咬紧牙关,瞪着眼睛看着父亲手中高举的戒尺,无望地等待着它的再一次降临。她实在心疼得难耐,跪在拓跋焘面前,抬手握住他的腕子,哀求道:“陛下!求求你,饶太子一次吧!您实在要打,打我吧!”
拓跋焘性子发了,一把甩开谢兰修,怒斥道:“后宫嫔御,管得到朕教训太子?!你仔细想明白自己的身份,再考虑这些话由不由得你来说!让开!”谢兰修被他甩到一边,根本稳不住自己,倒在了地上,尾巴骨摔得生疼,眼见着他用了更大的力气,狠狠一记砸在拓跋晃的手心里。孩子实在忍不住疼痛,“呜……”地哭出了声。拓跋焘更加生气,扯过拓跋晃想要藏起来的双手,死死捏着他的手指,戒尺下去得又急又猛,“啪啪”的着肉声不绝于耳。
谢兰修再挣扎过去时,拓跋晃的手心已经肿得一片紫色,皮肤都变作了半透明,似乎再挨两下就要皮开肉绽一般。谢兰修气愤伤心到极处,伸出自己的手挡在拓跋晃的手心上,拓跋焘收手不及,眼看着戒尺抽在谢兰修的手背上,立刻高高地肿起一道深红痕迹。
谢兰修疼得咬牙都咬不住,倒抽着凉气,抬眼怒视着丈夫:“陛下……扑作教刑,也须有度!……大走小受,原是防着父母好心却做了终身愧悔的事情,请陛下三思……”
拓跋焘瞠目看着谢兰修雪白的手背上浮起的紫红色,再看看一边哭得接不上气的爱子,眨眨眼睛,心里有些后悔。但当着旁边人的面,这愧悔一时也说不出口,清了清喉咙,转脸向拓跋晃说:“再有下次,荆条伺候!去把今日的功课补出来!”
拓跋晃如蒙大赦,忍着哭泣声磕头称是。在旁边几个侍从的搀扶下一溜烟走了。
拓跋焘心里说不出的一股恶气,见旁边人都怕触他的霉头,远远地躲着,挥挥手干脆让他们全都退下了,才横眉对谢兰修道:“你今天什么毛病?!”语气虽凶,动作却很温柔,拉过谢兰修受伤的手,仔细看了看,叹口气道:“真是皮痒!这么想挨打,直接说就是,我一定成全你!”
谢兰修一把抽开手,泪汪汪,但又硬着声气道:“陛下打阿析,分明就是做给我看,是不是?”
拓跋焘瞥瞥周围无人,恨恨地对她说:“对!早跟你说过,不要和阿析走得太近,你若是一个忍不住,把这里头的秘密揭开来了,叫我怎么保你?以后离他远远的!你们就是庶母和嫡子的关系,别把自己想成他的亲娘。否则,我见一次,打阿析一次!”
谢兰修扑进他怀里,把一腔义愤化作没命的捶打。拓跋焘嘴上凶狠,却对她发疯似的举动毫无反抗,任她打了半天,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才一把把她裹在怀里,钳住她的举动,却异常温柔地吻了吻她的头发。
作者有话要说: kao,谢兰修又去下棋去了……你就没点别的兴趣爱好?
☆、眷然顾之
后宫中很快又迎来一件喜事。
北凉的国主沮渠蒙逊,为了讨好日益强大的拓跋焘,把自己的小妹妹兴平公主送到了魏宫。拓跋焘对于这样送上门来的和亲公主,向来是欣然笑纳,当即封为贵人,命后宫一同庆贺。(1)
对拓跋焘,这是喜事,对后宫诸人,这个消息可就酸涩得很了。新妇与皇帝合卺之后,过了三朝,羞怯怯地来拜会皇后,阖宫有名位的嫔妃都看稀奇一样看着,想着知道这位来自西北寒荒之地的新贵人有什么特别之处。
兴平公主沮渠花枝一身红衣,俯身给皇后赫连琬宁行了大礼,又拜见了昭仪赫连瑱宁和冯清歌。大家瞧着这位来自北凉的公主,脸蛋五官都只算中平,皮肤被戈壁的风吹得还有些粗糙。唯有那眼神,说不出来的钩子一般,偶尔抬起来瞄人一眼,似乎都要把人的魂魄给勾走一般。
皇后冷冷淡淡,只抚摸着身前坐着的太子拓跋晃,随意嘱咐了几句话。众人听新贵人声音柔弱,搭腔亦是可人,都是各种怪相搬上脸面。赫连琬宁经的事多了,心里明镜儿似的。瞥见一旁唯有谢兰修连正眼都没打量新妇,倒是盯着拓跋晃裹着布帛的双手,目光中莹莹似乎有雾光。
新妇告退后,皇后独独留下了谢兰修,和煦问道:“谢贵人,如今后宫又添了姊妹,将来为陛下开枝散叶,也是好事。你看人眼光准,觉得新人如何?”
谢兰修不想搅进是非中,笑道:“皇后娘娘说得是。但愿新人早为陛下生子,膺封诸王,也是太子的手足羽翼。”
皇后笑意便有些冷:“你是个聪明人,我们当年结盟,虽然人前不显,自己心里都是明白的。如今若是你也拿腔拿调,用这等官腔与我说话,当年盟誓,大约可以丢到土里去了。”
谢兰修吃了一惊,仔细打量了一番皇后的神色,才回复道:“娘娘这话,兰修不敢领。新人才来三日,只觉得人材一般,但陛下喜好,妾也不敢说懂。新人乍来便列高位,自然是陛下有心。无论是为了北凉这个小国,还是为新人本身的魅力,现在叫妾来说,都不知从何说起。”
皇后点点头说:“你说得是。陛下后苑,仅仅公主就好几个了。我们这些,都是亡了国的,苟延残喘罢了。这一位,却是国家尚存、父母双全、兄弟俱在的。只怕将来后福不浅。”
谢兰修应了声“是”,心里却道:无论皇后赫连氏三姐妹,还是冯清歌等,对于拓跋焘都没有丝毫威胁,反倒是这个北凉公主,虽然北凉国主早就卑躬屈膝,奉拓跋焘为正朔上君,谁知道背地里安的什么心?北凉国主沮渠蒙逊,自己也是得位不正的,自然野心勃勃,只怕其间还有无数算计,将来这位北凉公主与拓跋焘之间,只怕有好些暗地的推敲、试探、谋划呢!
正想着,皇后突然又说:“你不必担心太子,他手上的伤看着可怕,其实不很重,擦了药酒,御医说三五天就消肿,不消十天就如常了。”
谢兰修更是心里“怦怦”作响,想着进皇后显阳殿时,自己的鼻子首先透过充盈一殿的零陵香气,闻到了浓郁的药酒味儿,接着便不由自主地看到拓跋晃手上裹着的层层布帛,当时心里就是又酸又堵,恨不得哭一场。她掩饰着自己的情绪,稍稍拭了拭眼角一点湿润,说:“害太子挨打,是妾的疏忽,每每想着,心里就悔痛不已。”
皇后赫连琬宁也动情道:“别说你,我看到太子哭哭啼啼回来时,当即眼泪就下来了。可知道他阿爷为他好,还得忍着说声‘打得好!’日后,只能让他少去你那里,免得陛下再生气。”
谢兰修敏感地抬眼偷偷望望她,皇后脸色无异,正在说:“兴平公主还把她的侄子带来这里。这北凉国主也是够下得了狠心的,赔上一个妹子,还肯赔上一个儿子。不过不是太子,这个孩子……”
这个孩子算是质子,名叫沮渠牧犍,才刚刚十二岁,生得浓眉大眼,挺拔俊朗,拓跋焘一看就很欣赏。正好他的姑姑新近加封,乘势也给这个内侄子大大地赏赐了一番。北凉建国不久,又是西北之地,虽然把控着丝绸之路的要道,但地方不富裕,拓跋焘出手大方,黄金白玉盛放在银盘里,看得这个也算是皇子的少年眼睛都直了。
拓跋焘笑着问沮渠牧犍:“怎么样,还看得上眼么?”
沮渠牧犍一副憨憨的神态,笑融融谢了恩,说:“陛下厚赐,臣几乎不敢领了!”
他如此谦逊,拓跋焘点点头说:“不必客气。这些东西,你打算用来做什么呢?”
沮渠牧犍想了想说:“留着将来讨个媳妇。”
这半大孩子忽然正儿八经说这个,把拓跋焘笑喷了,连连点头说:“好孩子,看样子是个将来会疼媳妇的!你尽管花吧,用完了,朕再赐你就是!管叫你将来有钱讨一房好媳妇!”最后拍拍他的脑袋,和蔼地说:“去玩吧。朕的孩子都小些,你是当阿兄的,多照顾他们。”
沮渠牧犍果然是个当阿兄的模样。其时,拓跋焘的后宫嫔妃又为他生了几个孩子,除却最大的是拓跋晃和阿昀之外,四岁的皇次子拓跋伏罗也到了懂得玩耍的时候。沮渠牧犍俨然孩子中的领袖,带着他们在皇宫的花苑里嬉戏。
阿昀最为兴奋。平日只有那个总端着架子的太子阿兄陪她玩,她对他是又依赖又讨厌。今天终于来了“新人”,而且笑眯眯的一点都不忤逆她的意思,她很快成了沮渠牧犍的小尾巴,跟在他屁股后面嚷嚷:“牧犍阿兄,你再带我荡一次秋千吧!要荡得高高的!”
沮渠牧犍弯着月牙一般的漂亮眼睛,小心地把阿昀扶上秋千,再三叮嘱道:“公主一定要抓稳了!”才推着她荡起来。
阿昀的笑声银铃一般穿过皇宫后苑的栎树、梧桐和蔷薇花丛,她玩得太激动,不断地叫沮渠牧犍把自己荡得高一些,再高一些,从远处看,只觉得翻飞的秋千架上,她胭脂色的衣衫被风吹起,宛若旋起的一朵牡丹花。
束发的金钗掉落下来,小女孩一头青丝披散下来,丝毫没有妨碍她。她轻轻一甩头,把碍事的发丝甩到身后去,眼角的余光却看见沮渠牧犍在推动她的间隙里,急遽地蹲身捡起那支金簪,放进了自己的衣袖。
六岁的阿昀还不晓得什么叫做“暗投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