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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义康还欲说什么,旁边的刘湛偷偷拉了他衣袖一把,刘义康把舌边上的话咽了下去,悻悻地随着刘湛告退了。
出了宫门,刘湛笑道:“彭城王,可愿与下臣一同坐车?”
刘义康瞥见他目中似有玄机,点点头说:“好。”上了车,刘湛放下车帘,等马匹奔走起来,才说:“殿下何必心急?”
“什么?”
刘湛笑道:“殿下以为我喜欢檀道济么?先帝顾命四大臣,如今只剩他还在世,越发酿得不可一世、狂妄自负,我早看不惯他了。我名义上是个领军将军,实际上一切行止都被他掣肘,说句话在朝廷里毫不响亮。我看他檀道济恃宠专擅,接下来就是桓温、桓玄一类的人物了!不过——”他若有深意地望望身旁坐着的刘义康:“徐徐图之!”
刘义康默念着谢兰仪和他讲的“将欲取之,必先与之”的道理,心悦诚服地点点头:“是!我又性急了!檀道济圣眷正隆,陛下又想倚靠他,不弄出个像样的罪名,只怕也扳不倒他!”
“徐徐图之。”刘湛成竹在胸,还是那句话,“我一直追随在陛下身边,深知他的性情、为人。陛下是雄猜之主,越明着和他说谁不好,他心里疑惑越重,反而要冷眼旁观一阵,再慎重定夺。反倒是人人都夸好的,陛下又会生疑,不定会起反念。殿下可明白下臣的意思?”
刘义康并不是笨人,连连点头称赞。
很快,建康城里流传起无数夸赞檀道济的话,又是类比谢安,又是类比王导,反正均是拨乱反正、救国危难于水火一般的英雄人物。渐渐的,又有说他像司马仲达(司马懿)的。这个夸赞,入了皇帝刘义隆的耳朵,可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自三国争霸日起,权臣一个紧接着一个,有膨胀到极点而化为飞灰的,也有登临至高而一统天下的,自司马篡曹魏,皇帝与权臣的争斗几乎一直未停息,此起彼伏,惹出了多少风波故事。而刘宋自己,实则也是起源于权臣——宋武帝刘裕,从巷陌无赖,倚借军功做到了高位。而后功高震主,废立皇帝如同儿戏。司马氏退让至极,最后干脆禅位,可是刘裕一不做二不休,还是杀掉了晋朝末代皇帝,平复司马氏王族的叛乱。这个至尊的宝座,亦是踩着别人的头颅一步步登上的。
这样子起家的刘宋,对门阀森严的士族始终有着戒备,琅琊王氏被挤压得低调从事,陈郡谢氏被诛灭得所剩无几。然而寒门小族又无能撑起风雨飘摇的乱世光景,皇帝的心思,自然是“疑人须用,而用人须疑”了。刘义隆动心忍性而耳目聪慧,可是心底里源自孤家寡人固有的那种疑心也每时每刻都伴随着他。这“司马仲达”一说,着实让他开始忌惮起檀道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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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纫佩这日在皇后身边服侍了一日,站得腰酸背痛回到滋畹苑,忍不住要问侍女:“阿寿,今日陛下那里可说要来?”
阿寿道:“回娘娘,奴倒是问过了罗中使,说今日陛下甚是忙碌:春稻新值,陛下意欲学古时帝王亲耕,为天下黎民做榜样,以求年年丰收,百姓可以吃几顿饱饭,国库也能较往年富足些。”
若论恤民,刘义隆确实是帝王中少有的仁君,不过潘纫佩出身自小户人家,不爱关心这些事情,撇撇嘴道:“完了!陛下要亲耕,皇后必要亲蚕!我才出来过了几年的好日子,又要采桑叶去了!他们弄着玩儿似的,殊不知我小时候帮着阿母养蚕种桑,辛苦得想都不愿意想!”
阿寿道:“既然陛下不来,奴倒听说今日彭城王妃进宫请安,要不要请她到娘娘这里坐坐?”
潘纫佩喜道:“这好!我有一阵没和她聊了,心里还怪念想的!”
阿寿把谢兰仪请进滋畹苑,烹了茶过来,潘纫佩道:“你退下吧!”便坐在谢兰仪身边道:“你这一阵好像瘦了些!”
谢兰仪摸摸自己的脸笑道:“是么?我倒没觉得,不过有时晚上女儿啼哭,虽由乳母带着,我还是会醒,醒了就睡不好,许是这样熬着,人就瘦了。”
潘纫佩道:“瘦了也没什么!横竖谢家美貌是祖传的,王妃怎么着都好看!”
谢兰仪圆圆的眼睛微微一弯,道声“娘娘说笑了!”,又听潘纫佩叹息了一声,道:“我真羡慕你!虽然是个女儿,到底也是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再苦再累也觉得心里熨帖!我说起来蒙召圣宠是后宫之冠,却眼睁睁看着别人一个一个地生!如今宫里略有些恩露的后妃,只怕就剩我和皇后没有养育了!”
谢兰仪暗忖:据内里传出的消息,皇后袁齐妫自从把谢兰修送到北魏之后,刘义隆就对她不冷不热,虽则每年元旦、万寿和千秋都会驾临皇后宫殿,但是驾临后又做了什么,大家就不得而知了,只知道生过两个孩子的皇后此后再没有生育。
潘纫佩还在那里哀叹:“……送子观音也拜了不少!许愿抄经、奉送香油钱也都舍得!御医瞧了都说没病!就是生不出孩子来!如今陛下是爱重我,可万一以后我年纪大了,长得丑了,陛下不肯正眼儿瞧我了,我岂不是连后宫路美人、蒋美人、杨美人……她们都不如了!”
身在后宫,这些忧患都是免不了的。谢兰仪只好择些寻常的话来宽慰她。可惜这些话只搔在皮毛上,挠不到痒处。潘纫佩皱着眉说:“我可把王妃当做我的女诸葛!你不帮我想辙,我可就两眼一抹黑了!”
正抱怨着,阿寿进来送新做的点心。谢兰仪瞟了瞟这个侍女,虽算不上十分出色,但肤色算得上洁白,腰肢也算得上纤幼,大约也到了发育的时候,蓬蓬勃勃的有股子水灵劲儿。谢兰仪笑问道:“阿寿今年多大了?”
阿寿笑道:“回禀王妃,奴今年十五了!”
谢兰仪笑道:“果然淑妃娘娘这里善于调养人,看把小妮子调养得水葱儿似的!你再辛苦几年,叫你主子求求陛下,放你出宫配个好人家!”
刘宋对宫女素来仁慈,到了一定时间都会大批地放些回家乡适人,哪怕出宫的年龄大些,好歹不用终老宫苑,也算是有个盼头。阿寿一脸通红,她却很会说话:“娘娘待奴好,奴哪里舍得娘娘!就服侍娘娘一辈子,也是好的……”
潘纫佩却没有想象中的那些喜悦,淡淡道:“难为你的忠心。点心放在这里,我们自己拿。你去外头看看,我的兰花是喜阴的,若是晒得厉害,得想法子挡一挡阳光。”
阿寿应声出去了。潘纫佩撇撇嘴道:“你看这小妮子老实样子,一肚子坏才!她瞧陛下来我这里来得多,只怕也有些眼热,上回我亲眼瞧着,我在里头午睡,她居然有说有笑地和陛下谈我的兰花儿!若不是中午,指不定出什么样的事情!若是在我这里被挖了墙角,我还真叫有苦说不出呢!”
谢兰仪挑了挑眉,潘纫佩立刻捕捉到了她神色间的细微变化,缠着问道:“你是有什么主意了?别藏着掖着,说给我听听!”
谢兰仪摇摇头说:“这法子伤阴骘,我可不会说!”她越是这样说,潘纫佩越好奇,谢兰仪终于给她缠得没办法,道:“娘娘,螟蛉子未必不如亲生的。若是有心,李代桃僵,还是自己人好。”
作者有话要说:
☆、李代桃僵
建康的春,最好下牛毛细雨,沾衣欲湿,潮气氤成一层又一层或浓或淡的雾霭,在傍晚的时候天色暗得格外早,滋畹宫里早早地点上了烛火。点点火光在各间宫室摇曳,在雾气里染出一圈圈黄色光晕,远远看去,仿佛天上萤火点点;又仿佛眩晕时,眼前那无尽的幻光。
潘纫佩扭着手中的一缕青丝,咬着嘴唇不安地斜倚着门栏。好久,突然看见远处逶迤而至的数十盏小灯,渐渐变大变清晰了。阿寿在她耳畔轻语道:“陛下来了!”
潘纫佩已经是一脸喜笑,回首打量了一下阿寿,特意为她整了整双鬟发髻上侧插的几枝新鲜兰花,又小心拂拭了一下阿寿耳边的珍珠耳珰,才悄声吩咐道:“在此一举,你别害怕。”
阿寿的脸瞬间红了,忍不住用手掩着,想用手上湿湿凉凉的水汽,冰一冰脸蛋上的热辣。潘纫佩笑道:“小家子样!你是我的人,我自然栽培你!以后我们俩的好日子还长着呢!今儿好好表现!”
说话间,刘义隆的步辇已经到了门槛边,罗安服侍他慢慢下来,潘纫佩俯身请了万福,刘义隆笑道:“地上都是水!当心别污了你的漂亮裙子!”
潘纫佩笑吟吟过去,亲自搀着刘义隆的胳膊:“陛下今日身子好些没?”
刘义隆道:“好了也就好了。只盼着秋季不再发作,现在倒是可以好好过一夏。”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诧异问道:“怎么,雨中的兰花,芳香反而馥郁起来了么?”
潘纫佩掩口笑了:“陛下今日眼拙!兰花的气息馥郁,还不是因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她俏伶伶的目光瞥向一旁的阿寿,阿寿的头低得不能再低,恰好把发髻上半遮半露的一枝兰花给露了出来。
刘义隆却一皱眉:“这好好的花!唉!”
阿寿的脸瞬间煞白,顾不得地上潮湿,急忙跪下请罪。潘纫佩也不意他这爱花之人居然不爱人戴花,见事情要黄,只好转圜道:“陛下莫要错怪阿寿!花儿匠说,兰草开花太密,反而有损香气,妾寻思着剪枝也是剪了,何不干脆做头上的饰花?”
刘义隆回过颜色来,微笑道:“原来是这样!”低头对吓得战战兢兢的阿寿道:“朕错怪你了。起来吧!”
阿寿暗暗舒了一口气,起身怯生生瞥了刘义隆一眼。这一眼,目光明媚而意态十足,刘义隆心头怦然一动,赶紧扭转过眼神,不自觉地轻咳了一声掩饰自己的情绪。潘纫佩最善察言观色,立刻笑道:“陛下今日要赏阿寿!”
“为何?”
潘纫佩笑道:“人家吃了这么大一吓,今晚上一定睡不好,明儿早上一定吃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