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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的是在宫城中一住就是小半年,过了难熬的寒冬,平城终于迎来了第一缕春_色,谢兰修在住的小院中看到烂漫开放的金色连翘花,暗自计算,此时在宋是元嘉四年,而在魏,年号是始光四年 ,她们这里闭塞,不过也从宫人口中得知,魏国皇帝拓跋焘,比刘义隆还小上一岁,是先帝拓跋嗣的长子,十六岁便继承大统,而且继承了乃父拓跋嗣的刚烈风格,后宫除了几名因被临幸而赐了椒房、中式等低等称号的女子外,尚未纳娶皇后。半年前与宋议和后,便御驾亲征,匆匆挥师夏国都城统万城。
十六名宋国送来的女子,闲来无事,未免也要猜测这位日后主人的性格和爱好,断断续续打听到:拓跋焘为人率直,然而战场厮杀从不讲情面,即位初便族诛了持反对意见的鲜卑贵族。这次征伐夏国,亦是听了一位汉族的谋臣的意见,因而力排众议,只率了三万轻骑,突袭统万,但战局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没想到,不过数日后,宫城里就欢庆起来,原来是皇帝拓跋焘功成归来,人们纷纷议论的话题变成了拓跋焘的英明神武:据传他的三万轻骑只用短短数日就奇袭统万城下,皇帝、将领和士卒们在戈壁中饮水不足,进食不足,疲乏到了极处,上马后却异常骁勇,先用小股骑兵诱出敌军,然后设伏夹击,三万人杀死夏国六万精兵强将。拓跋焘身先士卒,亲自斩获敌将十数人,中途马匹中刀倒地,拓跋焘坠马之后立刻夺过一匹敌人的骏马,翻身上马后又斩了十来具首级。后来又被流矢射中胳膊,拓跋焘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一把拔出箭簇,撕下衣襟扎住臂膀上端止了血,率骑兵直接袭击统万城门,打到夏国君主赫连昌连夜出逃,派丞相亲出宫门递送降表和贡品。
众女都听得呆住了,许久才有一人道:“这北魏的君主真正是英雄!”
谢兰修横了她一眼,但也找不出驳斥的话来,论勇论谋,拓跋焘都当得起“英雄”的称号,可他毕竟是敌国君王,自己是宋国子民,如此面带憧憬神色地夸赞,难道是芳心暗许了不成?
说话的人有向往之心,旁边却有人代谢兰修嗤之以鼻:“你少发花痴了!我们不过是女奴的身份,将来就是想自荐枕席也不知合不合格呢?何况我听说,夏国皇帝赫连昌,把自己三个如花似玉的妹子当做投降的进贡,献给了魏君,人家是公主的身份,又是天仙般的容貌,魏君有了这三个仙女般的人儿,哪只眼睛瞧得上你呢!”
被驳斥的那位还有些不服气:“我虽是寒门出身,那夏国的公主也不过是俘虏,论起高贵,又有多少不同?我倒没安心想什么荣华富贵,只怕我们这里有人,心心念念就要登上这里皇帝的床榻呢!”眼睛便瞟上谢兰修,谢兰修哪里耐烦与这些女子勾心斗角,提着裙裾,转身进了内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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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城里很快传来好消息:皇帝拓跋焘要册立皇后了!拓跋焘已过冠年,后宫虽然不虚,但皇后的位置一直空缺着,倒也不是没有看得上的女子,主要是鲜卑族风俗重祭祀和占卜,皇后册立,必先手铸金人。后宫多年,一直没有铸金人成功的妃嫔,而且也没有妃嫔生下皇子,朝臣们以为这便是天意,也不催立皇后。
“新皇后就是夏国的长公主!”与谢兰修关系比较好的一名女子名唤吴绫,悄声对谢兰修道,“手铸金人,一个时辰就成功了,说是魏主陛下满脸是笑,亲自将象征皇后之位的印玺系在皇后的衣带上。马上就要举行盛大的婚仪,我们这里不知加恩不加恩呢!”
谢兰修尚未及答话,门口进来几个宫监,挥了挥手中的马尾麈,看着里面十六名女子,清清嗓子道:“有旨!”
谢兰修见左右的人都跪了下来,虽然不情愿,也不得不跪下听旨。那宫监道:“陛下恩旨,宋室馈赉十六名女子,分赐征讨西夏有功的朝臣为婢。”
下面人听得五雷轰顶,少顷便有轻微的啜泣声,谢兰修心道:既然到了这里,无异于出生入死,与大臣家作婢女,这大概也不算最坏的结局。低头不言。那宫监又问道:“谁叫谢兰修?”
谢兰修吃了一惊,抬头道:“奴是谢兰修。”
那宫监着意打量了谢兰修两眼,脸上浮上一丝笑意:“谢兰修没入宫掖,另有封赐。”谢兰修只觉呼吸急促,半晌伏低身子道:“奴谢兰修谢陛下隆恩!”她耳朵里“嗡嗡”的,举头四望,模模糊糊却看不清楚,只觉得四体都被抽空了一般麻胀,走了两步便觉得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次醒来,所居住的已经不是原来的房间,地方变大了,装饰也较原来精致,谢兰修手拂过帷帐,都是细腻的南丝,帐脚还绣着茱萸纹,床头的枕屏,是素帛上绘着青绿山水,山势挺峻,河流湍急,正是北国的风光。谢兰修支起身子,发现自己的衣物也换过了,只有长至腿弯的乌黑长发,还是乱蓬蓬逶迤在肩头,流泻到身畔。
“娘子醒了?”
谢兰修抬头一看,一名头梳双环髻,身着鹅黄小袖袄、葱绿撒花裤褶的女子带着一脸甜笑揭开帷帐,用金钩钩好,笑融融道:“太医说只怕娘子有一阵没有好好就餐了,不过没有大碍的。”扶着谢兰修起身,为她加了一件薄羊皮的外袄。谢兰修闻着羊皮上淡淡的膻味,虽熏了浓香也盖不住,心里不由一阵作恶。那侍女道:“奴婢名叫阿萝。奴婢服侍娘子梳头吧。”
谢兰修问道:“我这是在哪里?”
侍女将镜台放在榻上,调好位置,谢兰修的清水脸正映在其中。侍女用角梳轻轻为谢兰修通着头发,笑盈盈道:“这是陛下的后宫,这座宫苑建成的时间还不长,崔司徒写诗赞它‘飞阁凌轻云,金铎彻灵光’,陛下说,暂时就叫飞灵宫。”
谢兰修冷笑道:“鸟欲振翅而不得,灵光欲四散而归渺,飞从何来?灵从何来?”
阿萝愣了愣,似乎未曾听懂,谢兰修也觉得自己不免有迁怒的意思,好在阿萝的脸色还是懵懂小女孩般毫无变化,只是非常轻柔地帮着谢兰修通头发,谢兰修无声一叹,见镜中自己的长发渐渐柔滑通顺,发油上兰泽的香味也甚是宜人,阿萝的手极巧,三下两下盘弄,一头乌鸦鸦的长发便挽成高髻。
阿萝轻轻拨弄了一下谢兰修额前的刘海,问道:“额发要抿起来么?”试着把额发拢到两边让谢兰修看。谢兰修看到自己莹白圆润的额头露了出来,心里不知怎么一悸,道:“我还是未嫁的女子,还是留着额发吧。”
阿萝笑道:“陛下指名要留下谢娘子,娘子的大喜只怕也快了。今日就有宦官来传旨,今日午后,陛下要召见娘子呢!”她笑了笑,道:“不过娘子貌美,留不留额发都美。”用小木梳轻轻帮她的额发梳理整齐,挑了两支发簪,小心地插戴到发髻里,谢兰修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面前锃亮的铜镜,渐渐变得模糊。阿萝小心地问:“娘子?”
谢兰修用手绢拭去眼泪,道:“没什么。”
阿萝道:“我们陛下人极豪爽的……”
谢兰修知道她的意思,点点头说道:“我知道,只是自伤罢了。”
修饰完毕,阿萝道:“娘子用点饭菜,午后要到陛下的华显宫觐见。”谢兰修顿觉食无滋味,勉强用了些炙肉和酥酪,欲用点蔬菜,可惜只有韭齑。
作者有话要说: 此时的年代基本准确,但到之后,为行文方便,也为凑合男女主的年龄,会对时间有一些活用,不必拘泥史实。
☆、若如初见
无论宋、魏,两位君主都不尚浮华,宫殿一例宏大却简朴,亦无先朝恢弘的装点。若说两座皇宫有何不同,大概宋宫更有广陵和秣陵的清秀和雅致,而魏宫则多了些胡人的风格,疏阔敞亮,不时有供佛的檀香味从带着羊皮味道的宫苑中流溢出来。谢兰修一路跟着阿萝,低着头也不大敢四处乱张望,随着空阔的大道,来到一座宫殿中。阿萝轻声道:“这就是华显宫了。”
通报进去,皇帝拓跋焘很快就召见了。
谢兰修低着头进到里面,眼睛略一抬看到一人坐在正中的矮塌上,一身暗紫色服饰,也没敢细看,俯身下拜,口里道:“奴谢兰修参见陛下。”
上头那人语气直硬,道:“抬头。”
谢兰修顿时觉得侮辱,凝了凝神道:“陛下神武,奴不敢抬头。”心一横,等着下面不知怎样可怕的发落。只听见一阵悉悉索索的轻响,转而紫色的袍角已经到了自己的眼前,谢兰修身子不由更低,心跳得“怦怦”地震得耳膜都响,眼睛只敢盯着那紫色的袍角——袍子是厚缯的,里面大约也是皮子,微微露出卷卷的如细珠一般的灰色绒毛,味道倒不算膻,反而有点零陵香的淡淡气息飘浮过来。
那人清了清喉咙,又道:“抬头。”这次声音略柔和些,然而谢兰修仍感到面前的紫色厚缯上交织的暗花变模糊了,少顷一滴泪水发出轻微的“吧嗒”声,恰巧滴落在紫色厚缯袍子的旁边。她头顶上传来拓跋焘的声音:“唉,我最见不得你哭!怕什么,我是故人。”
谢兰修这才觉得声音有些耳熟,犹疑着抬起头,泪光模糊,门外照来的光线又太强,看不清楚,只隐隐见一张熟麦色的脸,下颌坚毅如有刀削而成,眉眼浓重,却带着弯弯的笑意——
“袁涛?……”
谢兰修慌乱中顾不得找手绢,抬起袖子擦了擦脸颊,眼睛中剩余的泪水被纻丝的袖子吸干,再仔细一看,可不就是一路上和自己下棋聊天的“袁涛”!只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袁涛竟是魏国君主拓跋焘!
拓跋焘露出了往日下棋聊天时才有的笑容:“怎么,若有所失么?”
谢兰修觉得心里没有那么紧张了,但言语上不敢有丝毫疏忽,顿首道:“奴不识圣驾,唐突了陛下。”
“原就是为了你们认不出。”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