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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仰起头,望着我身后,“你看,他来了。”
我颈后一阵凉风,身后圆月被一人的头遮了大半,穆怀春正蝙蝠般垂掉在屋檐下,袍子那样大,遮住了所有的月光,他望了我一眼,一个翻身稳稳站到我面前。
他能出现真是太好了,我强行装着镇定,感觉他若再碰我一下我便会瘫在他怀里,求他让我骑坐在他肩上,然后麻溜的跑路。
“年纪不小了,不要成天上窜下跳的。”
他将手搭在我头上,用力揉着几乎揉断我的颈脖,“你才离家出走几天啊,就不管是人是鬼也聊上,”话毕垂眸瞪我,“早知你这么如鱼得水我也不来了,真让人白操心。”话虽如此,还是将我的手拉了过去。
婴宁当然早有预料,她已有准备从腰间抽出薄而韧的剑,我觉得世事若有良好的沟通必然可以以大化小,这便道:“其实他是舜息的双胞兄弟,这点你要相信我。”
“荒唐。”
“荒唐的大多才是真相。”
她一把细剑在眼前晃来晃去,我慌手慌脚的解释,急中生智咬了穆怀春一口,他立即在我脑袋上打了个响亮的栗子,我指着他说:“舜息被咬了会是这样的吗?”婴宁终于由不信变为不屑,相持很久,她这才眉目松开,看着我们,“怪不得觉得他变了,我还以为男人越大越懒散。”
因为解释之中十分心急,我把穆怀春与人不同的各种毛病全部一一列出,最后他垂头在我耳边笑道:“回去了再和你算账。”
穆怀春的意思是立即带我下山,谁知婴宁却忽然不乐意,“小丫头你要失信于人?你答应我伺候我十日,如今才过半数你就想算了?”
耍无赖什么的,我只敢在穆怀春面前做出来,因此立刻点头,当即穆怀春扣着我后颈脖,嘴角出声,“点什么头?点什么头。”
我翘指指着婴宁的发髻,“你看清楚了,我长大了,我有自己的打算。”
他看到那梳篦下一点点赤红便微微一怔,当即心中明白,平静的点点头,挺直身子方道:“我家小鬼要留下,我也不能放她一个人。”
“也好,兄债弟偿。”
她回答的很快,当真是一点不客气。
当夜我们转移到后宅门的偏僻小屋内,穆怀春还是十分警惕,道:“你没有做事和人商量的习惯?”
“不好意思,我从来没爹没娘,一个人下决定是种习惯。”
他走过来揉着我的脑袋,几乎又要将它揉下来,“我的事你不要管。”
我其实不喜欢管江湖上那些事,一是我天性自私并不爱自找麻烦,二是我也完全没能力,无论是晚芙唐千寻小豆子,还是帮老太太找一只黑尾巴猫,全凭一股冲动,只有这一次我知道与冲动无关,所以头一回不后悔。
他还在教训且威胁我:“我也不知何时自己会爆炸,你怎么能长时间留在这里?等到我再次沉睡的那一天,你说我的身体是用剑拥抱你还是用手拥抱你。”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外面又下起雨,不知道为什么每当他神情认真的与我对望,天空就有雨要落,正是这些停不了的雨在门外编织起幻象,我仿佛看见一个少年独走江湖的背影,在大雨里片刻出现片刻又消失,最初是孑孓一人,最后也是。
我站在他身后,却不敢靠上去,“我不需要拥抱,你可以做你该做的,无论是寻找舍利,还是另求其它法子都行,我只是喜欢被你牵着走,牵着你的刀或者手都可以。”
他转身捧起我的脸,揉的歪七扭八,“骆福如你真任性。”
我们相约,平安度过这五天拿到梳篦再来决定我的去留,其实他若不要我,完全可以一走了之,只需十步的远近,我就再也追不上他,可他没有。容许我自以为是的想:他需要我。
在婴宁要我照料苏殷的几天中,她只有一个要求:穆怀春要似有似无的出现,且不能被苏殷看见。她看似对苏殷冷漠不愿去多看他,却总会旁击侧敲的问我:“他快死了没?”有时我气了便道:“死了。”她圆眼一瞪,指着后厨:“去刷碗。”
我以为别扭会一直闹下去,直至第八日。
第八天清晨,醉酒的婴宁出现在拐角的阶梯上,她拽住我的裙摆,将梳篦甩进我胸口,“你拿走吧,走,我谁也不想看见,都走让我一个人。”
幸福来的太快,我不敢相信,直到夜里穆怀春才告诉我,“昨夜起那个绿衣衫的已经重病在卧,气若游丝,你不知道?甚至夜半有人来敲门敲到打算撬开门,你不知道?”见我拼了命的回忆,他叹口气,“这几天真是辛苦你了。”
我实在是个很欠抽的姑娘,我若过得不好,就希望全天下都不好,我若过的太好,又喜欢抽空去看看别人好否,何况我一直觉得这屋子四周都有猫腻的味道,而我很想知道出自何处。
于是半夜我迂回去婴宁门外,准备一探究竟,谁知醉酒的她正站在我身后,我被逮个正着,且被托进屋。
“你怎么还不走。”
我实在觉得她也不必因为苏殷要断气了就乐到醉酒两日,“听说你师弟不好,你怎样?”
她松了松发髻,单手撑着额头,“你以为呢,我当然很好,好的不能再好,他就是个白痴,笨蛋,他喜欢男人就以为全天下的男人都喜欢男人,太恶心了,太恶心了,死都不改性……”
她那么安静的坐在矮案前,长发披散在眼前,一颗颗圆润的泪珠碎在手畔,变为一片海,一个姑娘若哭的那样毫无预兆,要不是喜极而泣乐极生悲,要不就是忍痛太久忍够了。
她晃晃悠悠的站起身,早已泪流满面,我要上前扶她,她却不要,撞在门扉上,顺着坐在了地上,她醉了,不近不远望着桌上的金兽炉里燃起的袅袅瑞脑。
她哭着说今日心情很好,好到要花费时间给我讲一个故事,讲故事的时候,她眼泪再没停下来过。
“那年是个冬天,他被我师父带回雪扇门,那时他的披衣上盛着白雪,远远看去很惊艳,我师父喜欢他,却不敢违背先代掌门的意思,便将他打扮成女孩的模样,那时候他总是来找我,他说:师姐,我不喜欢做女孩。我每月都陪他换上男装在门派里走来走去,每次回头来,却是我为他挨板子,他却不记恩……他是个白痴……是个白痴…………”
岁月嬗变,时光荏苒,若走回头路去看,那年的确是个寒冬,积雪压倒了雪扇门门外的一棵常青松,陈雪落定时候,八岁的苏殷被雪扇门上任掌门带进了山,掌门带他认识了一堆女孩子后便先下去吩咐事了,苏殷抖了抖肩上白雪,一副大人的样子环视屋内的女弟子们,这里的女子小的小,大的大,却都是他的师姐,他不屑的哼了一声,蹲在角落不再理会任何人。
那时候婴宁就站在挨近角落的那个位置,她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说:“师妹。”
苏殷用胳膊一顶,怒道:“你叫谁!”谁知这一下正撞到婴宁的鼻子,她爬起身时,鼻子里还在淌血,一直从下巴滴落,他尴尬的望着她,她豁然的笑了笑:“对不起,是师弟。”
彼时鼻血直下三千尺,一点没有女孩的样子。
雪扇门的女弟子太多太多,师父也是女人,女人对女人总不如对男,因此苏殷特别得宠,只是先代掌门早立下规矩,不得接纳男子入门,师父舍不得放苏殷走,索性将他打扮成女子,可一个男人哪里喜欢女人喜欢的衣裳,直嫌太骚情,师父怒起来,他却也不敢打扰。
因为不被打不相识的道理,苏殷那时已与婴宁十分熟识,他每次被迫擦上一点胭脂便会去找她,毫不忌讳在她面前把自己扒得精光,扑倒她身上大哭:“师姐,我一点也不想做女孩,一点都不想,求求你,去和师父说说吧。”
婴宁那时才七岁,哪里有肥胆,思来想去只能说:“做女孩不好吗?你看我穿着这花裙子多漂亮。”垂头一看,裙子已经沾了苏殷的鼻涕眼泪。
“可我与你们不一样,我该有我的样子,以前我在外面流浪的时候,可比现在好,不用扎高高的发髻,头皮都被师父扯掉了。”
“这样吧,每个月师父十五会下山,我陪你穿一天男装如何?”
彼此的约定竟就这样延续了九年,每月十五,一个假小子一个真小子便一前一后在山中乱窜,吓得鸟飞兽走。苏殷十七岁那年出了事了,他们被看不惯的师姐告密,路过两棵榕树的时候,师父正跳出来将他二人逮个正着,苏殷得宠幸免于难了,婴宁却挨了所有的板子。
那个夜里,他像往日一样溜进她房中,睡在她身边帮她抹眼泪,她转过身,闷声说:“疼的厉害,你还是别在这里,免得我半夜哭出声来,好难听的。”
他摇摇头,眸子也没什么光彩,“没事,我不是没听你哭过,要哭就哭,我陪你哭好了。”
“你是个男人了,怎么能随便哭,又不是谁家的闺女。”
苏殷没有说话,沉吟良久才道:“我不做男人了,你为我受了不少板子,要是还想着装成男人,师父一定以为是你教的,铁定把你打死,我不要,从今往后我就和你一般模样,穿裙戴花,好不好。”
婴宁有些气,翻过身去,道:“都为你挨了那么多板子,早就皮厚肉糙了,现在你却不愿做男孩子,什么样!”
少年像幼时一样脱去外衣,用滚烫的胸口抱住她,“师姐,我不傻,我知道我还是个男人,和你不一样,你要是皮厚肉糙真的嫁不掉了,我就娶你。”
我就娶你,我就娶你,这世上最可怕的事,莫过于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把真话当假,最多误了事,把假话当真却要误一生,尚且不能说苏殷是欺骗,也许是他一时少年热血,也许那时是真心,可惜,真心只在那时。
三年后,雪扇门的老掌门病故,留下一帮子女孩,原本位置是要留给婴宁,她却知道苏殷有意,便在夜中偷偷去找掌门,求掌门把位置让给苏殷,就如此,位置顺理成章落在苏殷肩上。
一切似乎很顺利,雪扇门风生水起,江湖波涛还算平静,婴宁若有闲便会望着窗外那少年,一望便是一整个斜阳午后,她以为此生就会这样。
直到有一天,苏殷若有所思的来寻她,他坐在她面前,却走神的望着那头窗外,婴宁敲了敲桌面,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