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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生,拿出点人样来,拿出点爷们样来。
根生,勇敢地走出来吧。
根生,对你个人来说,这只是一小步;但是对你的人生来说,这是一大步。
此刻如果可以,我应该擦点粉再出来,这样更美艳多姿一点,他会不会就义无反顾的迈步出来了。
啊?
我不是做梦吧,根生终于微微抬起眼皮了,他灰暗无光的眼神,突然变得坚定而果决,我第一次看到这兔崽子爆发出如此的男子气概。
他的身子在微微前倾……
他的大脚在缓缓抬起……
“给我退回去,连你娘的话都敢忤逆?啊?”陈三元这老太太到底是修行了多年,那三角耷拉眼的凌厉眼神,如针似刀,足矣杀伤以至杀死九牛二虎。
更何况是小小的一个牛根生。
“娘,您可千万别动气。俺不出门,俺绝对不迈出三元当铺的门,俺在这跟玉莲说几句话成呗?娘,俺求你了。”牛根生的身子立刻笔直了起来,大脚也缩了回去。
妈的,憋了半天,我以为这个兔崽子能说出什么豪言壮语,做出什么惊天之举来。
谁知道,还是这副孬样。
“陈玉莲,你真行啊,还没过门哪,就开始破坏我们母子的感情啦。我今儿把话给你挑明了吧:来当东西的,我们可以不问出处来路;但是进门的媳妇,得有个身份出处。”
牛根生呲牙裂嘴,两只大手扶着他娘的肩膀,“娘,求您了,您就少说几句吧。”
陈三元老太太真不含糊,一晃悠肩膀,眉眼一横,“娘怎么了,娘没报官抓这小贱人,就够给她脸了。你娘可是晋城府,咱们全山西有名的贞洁烈女。她娘是个什么东西?小三,爬上老爷床的小三。我能跟这种人当亲家,我呸!”
我的两只小拳头纂进了,我能听到自己骨骼嘎嘎作响的声音。
我的肺要炸了,要气炸了。
我张大了嘴,使出了浑身的力气,疯了似的怒吼,“陈三元,你说什么?俺娘是被俺爹骗了,说要娶她,要让她当妾的。不是你说的那样。你再敢骂俺娘,俺跟你拼了。”
“啪。”一个结结实实的嘴巴重重的抽响了。
“啊。”我的脑子嗡嗡的巨响,用手轻轻抹了抹嘴角,鲜红而咸腥的血液,力道够足,味道不错。
我瞪着牛一般的眼睛,死死的盯着陈三元。
我感觉我的全身都在热烈而悲愤的颤抖着。
我想还手,可是整个人已经在风中凌乱了。
“想嫁进牛家?做你的梦去吧?下毒谋害婆婆,呸,不要脸的货,你娘想转正想疯了吧!我要是让你这个杀人犯的闺女进门,你再谋害死我,我就是全山西最傻的傻娘们,没有之一。”
“咣当。”“三元当铺”的小侧门,刚才怎么开开的,现在就怎么关上的。
妈的,我的右手怎么了,我为什么不举起手来给这个老太婆一掌?
妈的,我的右脚怎么了,我为什么不抬起脚来给这个老太婆一腿?
狠狠的,惨绝人寰的,忘记尊老爱幼祖训的。
因为我真的做不到。
有理走遍天下,可我,我好像是真的没有。
至少在娘没有转正,和我的身份户籍上,我没有。
这世界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就在昨天我还期望和幻想着:自己有一天能够名正言顺的做陈季常的三闺女,能够在阳光下自由的行走。
但是一眨眼,我的梦全都破灭了。
我仿佛马上就要失去我全部的亲人了。
我知道,就算看门狗阿花都找到亲爹了,我仍然只是一个弃婴的身份,甚至在户籍上都不是我娘的孩子。
娘,你在哪呀?
你为什么要把我带到这个世界上来?
娘,我恨你,我好恨你。
可是我再恨你,也抵不过,我爱你。
娘,别怕,玉莲这就去找你。
玉莲要大闹晋城府衙,把你救出来,等我,千万……
第二卷 第三十三章 朱氏祖奶(六)
我一把摘掉了头上缠的布条,姑奶奶我,不需要这个东西了。再多的布条也没法包扎我心灵上的伤口。
我狠狠砸着不远处胖铁匠铺子的大门,“开门,买把刀,大个的,锋利的,能砍人的……最好能揣怀里。”
谁也别拦着我,谁拦着我跟谁急。
等了片刻,胖铁匠的大脑袋往门口一探,表情严肃,“陈玉莲,你这是要干吗?千万别干傻事儿。你也算是晋城四大美女了……”
美女?开什么玩笑?以为叫句美女就能熄灭我的怒火吗?
从小大家都说我黑不溜秋的,嘴还有点大……我早就给自己烙印了“丑丫头”三个字。
我眨巴着湿润的眼睛,极不自信的问,“胖子哥,你刚才说什么?你说我是美女?”
胖铁匠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对啊,你不知道呀,晋城四大美?”
“我,我,我美吗?”问出这句,我立时觉得自己的脸皮,其厚无比。
“当然了,你的眼睛又大又亮又有神,眉毛长长弯弯的,鼻子高高小小的,还有身材,也挺那个的……就是嘴大了点,但是那是一种野性,不同寻常的美。”
我怎么这么没出息?听到有人这么直白的夸我,心跳立刻加快了,激动的都有点手足无措了,“真的,假的,怎么以前没人告诉我?”
胖铁匠憨厚的一乐,“你成天跟个小公鸡似的,到哪都仰着头,不拿正眼看我们,谁敢和你说这个呀。”
“我,我那是……”我尴尬又感动的冲着胖铁匠笑了笑。
其实,我那是自卑的,我害怕别人会笑我的出身,会用鄙视的样子看我;为了避免尴尬,我总是选择先俯视别人。
唉,有人这么青天白日,明目张胆的叫我美女,我,也就死而无憾了。
我的心头忽然涌上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幸福的感觉。
胖铁匠认真的挠了挠头,“那什么,玉莲,你还买刀不?我进去给你挑把个大的,锋利的,包你一刀剁死俩。”
我的短暂的幸福感觉,转瞬间就被恐惧和委屈所代替了。
从胖铁匠的话外音里,我能感觉到,就连平时这么木讷的胖铁匠,都知道我娘被抓的事情了。
看来,娘投毒害死奶奶的传闻,已经家喻户晓了。
这么说来,我陈玉莲在晋城已经无所遁形了。
*****
我站在街角,平静的等待着,晋城府衙门那道大大的红门能够早点打开。
我疯狂的往手上吐着唾沫,用这些粘腻腻的口水,用力的擦着自己的脸蛋,直搓的小脸生疼。
陈玉莲不需要擦白*粉了,有人说了,我的脸其实很好看;
我也不用再为脸黑担心了,因为这世界上既然有讨厌我的,就会有喜欢我的。
我不要再伪装自己的脸了。
脸黑不可怕,心黑才可恶。
我决定在临死前,用黝黑而健美的样子,做回我自己。
加油,陈玉莲。
你这种美女加智慧,还需要用刀去解决问题?
我眼含热泪,赤手空拳,却笑意盈盈。
一个、两个、三个……衙门口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他们都是来看热闹的。这些人多可悲,喜欢看杀头和别人倒霉的人,永远比在别人困难时拉一把的人,要多的多。
*****
“咚,咚,咚,咚。”伴随着沉重的鼓声,晋城县衙的大红门终于缓缓的打开了。
“快点,人多,站后面就看不见了。”
“别落下啊。”
“晋城快讯,看大才子陈季常家杀人事件最新进展。家斗争宠疑云,抑或奴才害主奇闻,晋城书苑最新发售……”
我皱着眉头,狠狠给了那个卖小报的老头一踩。紧接着,我随着百十来个看热闹的人,乌泱泱的奔进了晋城县衙的大门之内。
“升堂……威武……咚咚咚咚咚。”身着红衣的二十个衙役,威武的分列在大堂两边,人人手持杀威棒。
大堂正中挂着“正大光明”的大匾额,一个四十来岁的九品官员端坐在堂上。那白净宽大的面庞,叠着厚厚的双下巴,八字眉下的小眼微微一眨,“带犯妇秦香怜,陈诗美上堂。”
啊,我心中立时一惊,秦香怜是我娘不假。
那陈诗美,那是我二妈呀。她怎么也和娘一起给抓起来了?
“喀拉,喀拉,喀拉。”重重的锁链声响起来了,金属拖在地上那刺耳的声音,让我的头皮阵阵发麻,后背也立刻渗出了一片汗水。
我努力的踮起脚尖,用颤抖的嘴唇轻轻呼唤着“娘,娘”,接着我使劲浑身力气,拨拉着挤在前面的人群,苦苦的乞求着“让,让,各位,让……”
看到了,终于看到了,都快被挤着扁了。
那背影,那熟悉不过的两个背影,不正是我娘和二妈吗。我心中一阵酸楚,居然连个侧脸都没来得及看到。
“堂下可是犯妇秦香怜?”县官那尖酸的声音,听得人直起鸡皮疙瘩。
娘驼着背,弓着身子,声音沙哑虚弱而无力,“禀大人,正,正是秦香怜。”
“禀大人,俺是陈诗美。”二娘那气吞山河的声音,在公堂之上,骤然间变得跟个蚊子哼哼似的了。
“大胆犯妇,本官没问你,多什么话。竟敢藐视公堂。来人,先掌嘴二十。”县官的小眼恶狠狠的一瞪,一个衙役照着二娘的脸上抡起胳膊,左右开弓。
“啪,啪,啪……”
“啊,唉,呀……”
清脆而响亮的耳光在公堂上响了起来,一向强势的二娘在堂上疼得吱哇乱叫,背影歪歪斜斜。
“听说这老婆子是陈季常的二房。”
“不是说毒死老太太的是伙房的管事婆子吗?”
“你那是昨儿的消息了,今儿个清晨又有最新进展了……”
“嘘,有点公德心。别透露剧情,人家一大早就来排队看热闹了。”
前面几个老爷们情不自禁的交头接耳上了,无聊的嚼着舌根子,简直比女人还要女人。
二十个耳光很快抡完了,我却觉得这段时间格外的漫长。
可恶的二妈,还有我那可恶的二姐,十六年来,无时无刻不琢磨着整害我。
在奶奶和爹那里扎针,报告,上眼药,让我挨打受罚那都是小事一桩,不足挂齿;
抓癞蛤蟆包了皮,血淋淋放在我被窝里,吓得我高烧十几天不退,总撒癔症,差点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