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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老头摇了摇头否定道,“那只是毒性发作的一个诱因,根据老夫推断,小六的毒应该是……一种罕见的剧毒,老夫目前也说不准。事到如今,只能先用针封住她的血脉经络,再从长计议了。等我回去再查查古医书吧,希望能得到答案。”
阿达接过素素递过来的一块热毛巾,轻轻敷在了六儿滚烫的额头上,“她……她会不会……”
邓老头摆了摆手,“一时半刻,还……”邓老头眨巴了几下眼睛,明亮的眼眶忽然变得灰暗起来,仔细端详,竟还有星光点点。
好玄妙的剧毒呀,自己好不容易发掘的一个特务人才,难道这就要夭折了?
连日来的相处,不免日久生情,邓老头已经不知不觉间把六儿当成了自己的女儿一般疼爱。事已至此,于公于私,邓老头都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他起身暂且告辞,让大家守在六儿的身边不要离开,他准备先去问问陈玉莲看是否有什么线索,再去仔细翻看翻看自己的那些用药和解毒的宝典。
众人送走了邓军医,便接着开始照料六儿。
耳听着六儿的肚子叽里咕噜的叫个不停,可无论众人怎么呼唤和努力,六儿始终是米不能沾唇,水难以下腹。
大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便四下急着去请苏成渝,去唤苏猛儿了。
万一有个闪失,一家人也好见上最后一面。
郭素素和刘彩云还有众女兵,眼泪汪汪的互相开始安慰了起来。
陈玉莲的床边放着个大海碗,她刚刚饱饱的美餐了一顿,小锅里的鲫鱼汤都见底了;她在邓老头的安排下,正式开始坐月子了。
前两日,生产后就被掳到金营的她,完全是凭借着一种为人母的韧性勉强支撑了几日。
可是一回到宋营,她整个人立刻就憔悴了不少,脸蛋上星星点点的淡出了许多黄色的斑点,眼窝深陷眼眶黧黑,浑身绵软开始怕风……
幸好,整个大宋营和炊事组的兵士们对这个在军营里产仔的英雄母亲照顾非常。
陈玉莲如今住的好,吃的也好。
一锅鲫鱼汤下肚,不多时,她就感觉胸前热乎乎的胀痛了,八成一会儿就能尝试着给朱十一喂上一口甘甜奶水了。
正在此刻,邓军医在外面咳嗽了几声,“嗯,嗯,陈玉莲,老夫进来可否方便。”
陈玉莲一听是大恩人,喜不自禁,“邓大伯,您快请进吧。亏了您的鲫鱼汤了。”
邓老头急匆匆的迈步进来,“陈玉莲,老夫问你几句话便走,你据实回答就行。”
陈玉莲紧紧搂着怀里的朱十一,见邓军医慌里慌张的,“您……您说吧。”
邓老头压低了嗓音,“我且问你,这两日在金营,小六儿她都吃什么了?你可知道?”
陈玉莲瞪大了眼睛,“咋了,邓大伯,小六咋了,不是出啥事儿了吧?”
邓老头神情有些凝重,“没啥大事,玉莲,你能回忆起来不?”
陈玉莲皱着眉,摇了摇头,“邓大伯,俺和六儿压根就没关在一起过,他们那个大胡子,不让俺俩关在一起,所以俺……真的不知道。”
邓老头点了点头,倒背着手,脸上的皱纹也舒展开了,“唉,你好好歇息吧,月子还是要好好做,不然落下一身的病。我让一个叫素素的姑娘先来照顾你几天。”
陈玉莲很是不解,连连摆着手,“不要别人。俺就想让六儿来陪俺,十一也想她,没人会像她那样,对俺们娘俩这么好,大冬天还去抓鱼给俺下奶。”
邓老头咬了咬牙,脸上的皱纹颤抖着,“六儿……她病了,这几天先让别的姑娘来照顾你吧。”
陈玉莲吓得一抖,关切的问道,“咋了,啥病啊?是不是在那边成天吃肉吃的,吃多了?还是,不是摸鱼去在冰上冻的吧?”
陈玉莲不知道六儿和阿达掉进冰水里的事情,阿达把鱼和水桶放到炊事组就走了,临走说是六儿到河里捞的鱼要给女人下奶。
邓老头见陈玉莲啥事都不知道,便勉强一笑,“好了,没大事,玉莲,你好好歇息吧,估计她……过几天就能好。”
冰冷漆黑的夜,晚云都化露,新月如悬扇,星光惨淡。
昏暗的烛光下,眼见六儿昏昏眼暗,隐隐耳虚,悠悠已无三魂七魄。
阿达蹲在六儿的身边,难过的早已六神无主,他不停的给六儿换着敷额头的毛巾,还拿手指沾着水滴轻轻点在六儿爆裂而泛白的唇上。
阿达的双手颤抖着,眸光中满是回忆和呆滞,想起这些天发生的那些事情……莫名其妙的自己,失忆后陷入到了一个陌生的世界。
紧接着被小胡子大哥倒手给了白胡子老头;
再被倒手给了流着鼻涕的美丽少女苏六儿;
饿的要死的自己厚着脸皮和她抢水和馍馍;
听小丫头讲着自己勇敢斗恶霸的精彩故事;
远远的跟着六儿跑去五里坡看她飞锅闹战;
俩人在路上追跑着抢夺黑毛驴和拌嘴揭短;
六儿异想天开的编排自己和她的姐弟关系;
……
姑娘们见阿达突然间变得傻傻愣愣,痴痴呆呆的,便私下羡慕着,自己要是有这么好的弟弟就好了。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英俊非凡的阿达千里寻爹;
老实巴交的老苏暗种孽根;
美丽可爱的六儿有个弟弟。
这件八卦新闻像风一般,吹遍了整个大宋军营。
六儿的混账谎话还真是骗了不少人。
但是彩云却不这么想,她暗暗注视着阿达的一举一动,她总感觉那种超乎寻常的关心和爱怜,不是姐弟该有的……
老苏和苏猛儿看过了六儿刚刚离开。
老苏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闺女最近怎么总是做些奇奇怪怪的事情,也总是碰到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但是老苏又好像被吃了什么定心丸,闺女就是个福大命大造化大的福星,什么沟沟坎坎的都能迈过去,爬过去,趟过去。
苏猛儿倒是开始万分担心起妹妹来,他不明白这些精彩而富有传奇色彩的事情,为什么没有再自己身上出过一件。
比如意外中毒。
比如被花生米卡的差点死了,遇到神仙搭救。
比如离奇失踪,战斗豺狼虎豹。
比如降服飞天大盗。
比如……
但是他更恼火的是,一向自视正人君子的老爹怎么会在十几年前暗结珠胎,还不小心的弄了个私生子出来,害的他很没有面子,一时间成了众人的笑柄。
老苏有心和儿子好好解释一番,但是,为了保全阿达,还是先忍耐忍耐吧,免得自己的傻儿子苏猛知道了真相后到处和人嚷嚷,他和阿达是假父子,这岂不是要害得阿达又没了身份,丢了小命。
老苏喜欢阿达,他对阿达的真实身份说实话没有多大兴趣,他唯一担心的是,阿达顶着和六儿的姐弟关系,以后怎么当他的女婿。
老苏不喜欢董青,不知为什么,他觉得六儿嫁给董青还不如嫁给阿达。
至少他觉得阿达是一个可亲可近的男孩,像自己个性洒脱。
邓老头在帐篷外徘徊了一会儿,仔细想了想,还是没有进去。
帐篷里,阿达似有感应一般的走了出来,他低着头啥也不说,跟在邓老头的身后,思量了一番,便开口求道,“干爹,求您救救六儿吧。”
阿达第一次这么热情的叫邓老头干爹,他也是鼓足了勇气才开的口。
邓老头在月光下踱着步子,忽然间幽幽的开口了,“忧则忧鸾孤凤单;为则为俏冤家烦;怕则怕黄昏傍晚;恨则恨夜露微寒。”
话音一落,邓老头撇着嘴角望了一眼若有所思的阿达,“年轻人,如果老夫没有猜错,你喜欢上了一个姑娘对吧?”
阿达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喜欢,但不敢。”
邓老头缓缓的再次开口了,“阿达,其实,你和她不是姐弟关系,对吧?”
阿达未加以思索,也不想再掩饰,干脆的答了句,“对。”
邓老头淡淡笑了笑,“既然不是,为何不敢?”
阿达的眸光悠悠远远,无奈的回答,“我都不知道自己是谁,我……”
邓老头皱着眉头,再次仔细打量着阿达,“年轻人,老夫看你的面相,气度不凡,是个富贵显达的样子,且不要妄自菲薄。”
阿达越发疑惑了,此刻他只想问问六儿的情况是否有性命之忧,怎样才能立刻解毒;但不知道为何邓老头就是不说正题,却讲些看似无关的风月儿女情。
邓老头见阿达迷茫的神色,便沉沉说道,“其实,小六的毒,老夫能帮她解开。”
阿达猛的抬起头,眼眉眸光中充满了希望,“真的?”
邓老头捋了捋胡须,“当然,只是……”
阿达上前一步追问道,“只是什么?”
邓老头叹了口气,“只是老夫如果帮她解毒,便要消耗一生的大半功力,恐怕会元阳不足,大病不起,不久于人世。”
阿达先是一惊,但是他能感觉到六儿有希望便什么也不想顾及了,他双膝跪倒,抓住邓老头的衣衫,“干……干爹在上,只要能救她一命,我愿意肝脑涂地,当牛做马。”
阿达隐约从邓老头的话里感觉出,邓老头是能救六儿的,但是他不能白救;
邓老头很是知道,阿达是个外表愚钝但内心绝顶聪明的人,他一定会懂得自己的良苦用心。
邓老头欣慰的点了点头,“既然你是个明白人,老夫也就不想对你遮遮掩掩了。你真的想救六儿,为了她,你愿意……你真的愿意肝脑涂地?”
阿达咬着牙,谨慎的点着头,他不是开玩笑,他是认真的,“干爹,我真的愿意!”
邓老头动情了,他为面前这个少年的一片赤诚所打动了,他搀扶起了阿达,“什么干爹不干爹的,老夫现在就是你真真正正的父亲了,老夫其实,很疼爱你和六儿,也想在晚年有一双儿女。只是我一个鳏寡的人……谁会真心对老夫知冷知热,贴己贴心……”
说着,邓老头抬手用衣袖抹了抹纵横而出的老泪。
阿达见邓老头泪水迸发,便又跪地劝道,“爹……爹,请受孩儿苏达一拜,孩儿愿意赡养终老,不离左右,以报您的大恩大德。”
邓老头再次双手想搀,把阿达扶了起来,“吾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