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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无时无刻不算计着占便宜的家伙!云裳羞窘。从熄灭灯烛开始,莲准就借着黑暗一点点的蚕食她的空间,先是环她的腰,然后是慢慢把她往自己的方向挪进,几番努力,都试图要让她坐到他的怀里去。
而她为怕凤紫泯察觉,始终只能是小幅度的抗拒,却不料还是被一语道破,还让莲准趁势揽坐膝头。
虽然明知他是怕她寒气入体,却还是觉得这样的公然暧昧实在是让人羞恼尴尬。
何况,即使这里是漆黑如午夜,她也能感觉到身边凤紫泯的目光凌厉如寒刃……即使明明是他表态要她不要拒绝莲准的“好意”的…
而莲准的拥抱,虽不似以往刻意的挑逗,却不知怎的,更令人觉得心猿意马……
“陛下不惜以身犯险,来到芦泉岛这样诡异所在,不知如今可有后悔?”静默良久之后,云裳终于忍受不住如此尴尬气氛,终于挑捡了一个严肃的话题……只是一开口就带上些斥责意味,那却是她对“绣帕”一事尚未释怀的缘故了。
凤紫泯后悔不后悔?就算是要擒拿羽林禁卫军的都指挥使,有必要亲自来么?就算是亲自来了,有必要只带了孔杰一个,选这么不可靠的的方密谈么?就算是选了这么个的方密谈了,有必要谈这么长时间么?
据云裳观察,密道口闸门关闭之时,孔杰的绝望绝非作假,就连凤紫泯也有片刻的慌乱;显见这样的情况并非在皇帝陛下预料之内……不知道,当饥渴和困顿接踵而来,沉着如凤紫泯从容如莲准,又会有怎样的表现?
“孤当然是要后悔的。”凤紫泯的声音在黑暗中传来,带着些许无奈和微微的自嘲,“不过这也是孤用人却不能信人的缘故,自取其祸而已。”
难得皇帝陛下居然这般反省自己,云裳听了却觉得几分讶异。其实她倒觉得凤紫泯对莲准足够信任了,甚至是太信任了些……私藏传位密诏,形同谋逆的重罪,皇帝陛下不直接抓人却要弄什么“密谈”;而在当事人已经承认且物证俱在的情况下,对于如何处理也始终没有个说法。甚至密道口封闭,皇帝自己身处险境,却没有丝毫怀疑可能是这位羽林禁卫军都指挥使做了什么手脚;就连孔杰这唯一的护身符,他也命其远离,尝试探索出去的方法,自己毫无芥蒂的和他们两人近距离共处。
若不是莲准对凤紫泯的出现表现得足够惊诧,她几乎会以为这是凤紫泯和莲准这对默契君臣合演的一出戏了;不过这也不可能,若是莲准早知道会出现如今险境,他无论如何也不会让自己参与进来的……想到这里,云裳又蓦的发现:自己什么时候如此信任莲准了?
居然会产生“他不会愿意自己遇险”这样的念头?!
“其实,陛下此番设计,针对的,应该不只是莲准都指挥使吧?”云裳强迫自己收回思绪,索性打破砂锅问到底。
黑暗中,莲准始终没有说话,只是拥着她的手臂紧了紧。而凤紫泯,也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终于,在云裳以为他不会回应的时候,黑暗里却传来他略带艰涩的语音:“我只是想看看,他会选择怎么做而已。”
他没有说“孤”。
简简单单一句话,云裳心中一紧,寒意却是慢慢泛涌开来。
凤紫泯口中的“他”,显然并不是指莲准。
虽然早有预料,可此时亲耳听到皇帝陛下等同于承认的话语,云裳还是无可避免的感觉到了寒意。
那个“他”,是指密诏中所谓的“高家子”、是指先皇曾想传位的另一名皇子,亦即,陆慎。
也原该就是如此吧?若非如此,怎么能解释“记忆”中凤紫泯对陆慎必杀之心?难道还真的相信他是为红颜而视江山如无物?若非如此,又怎么能解释段南风从“三年后”来到现世,不去找云裳这个“同伴”,却去混迹火莲教,又一心一意想要策反陆慎与朝廷为敌?
云裳思绪如浪翻涌,一时间似有无数问题想要得到答案,却如鲠在喉,什么也问不出来。
倒是身后莲准一声长叹,将她身子慢慢搂紧了些,道:“云裳,先帝有兄弟十人,于其中排行第七。当年的夺嫡之乱,想必你也有所耳闻……你可知道,先帝还是越王时,便有三子二女?后来三位小王子却逐一天折,到先帝即位之时,已经膝下无人。
而其后数年,先帝一直无所出。直到后来……有了陛下。”
“开始的时候,从楼铎处得知密诏的存在,陛下和我确实是都以为其中的高家子说的是你……这也的确可以解释先帝对高家的忌讳,不是么?可后来证实了你的寒毒确实承自高太尉,我也得知了陆慎和高家的关系。高家的养子、高氏兵法的传人、与先帝第三子同年、一举一动看似愚忠,细心些却看得出是忠国并非忠君。云裳你说,有了这么多巧合,再查不出个所以然来;难道我羽林禁卫军真的是吃素的么?”
莲准一面一字一句慢慢解释着来龙去脉,一面接紧了怀中的佳人,轻轻拍抚她的后背,以缓解她的僵硬。
“现在我获得的情报已经足以证实陆少将军确实是当年的三王子殿下,先帝即位之前,为保血脉使其假死,寄养在高太尉处;不知为什么,先帝即位之后也并没有归宗……所谓传位密诏,也就产生在这一时期。而且,从各方面资料来看,陆少将军本人,对自己的身份问题,一直是很清楚的。”
“什么?!”听到这句话,云裳终于从纷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你说他知道自己是皇族?!”
甚至不仅仅是皇族,而是本应继承皇位的皇子!
“确实如此。”黑暗中莲准的声音虽低,却清晰稳定,“虽然不明白陆少将军为什么明知自己出身却没有明言的打算,但可以肯定,陆少将军对自己身份是确知的,甚至很清楚有传位密诏的存在。”
这些话对云裳冲击实在太大,她也只能任由思绪涌动,甚至来不及如平日般冷静理顺前因后果……只是,此时此刻,心中却有一个声音在盘旋着:“陆慎不会是那样的人,他从来一心为国,以身为高远传人为荣”……可同时她也知道,自己之所以在重复强调着这样的认知,不正是已经对陆慎的态度起了疑虑了么?
身为高远弟子,陆慎可以放淡了高远的仇恨……那是因为他知道高远之志,在守家卫国,在恢复大凤朝;可身为大凤朝皇子,陆慎一直选择了隐瞒自己的身份,是真的甘心以一个平凡军官的身份为国效力,还是预备蓄力一击,将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第四百三十九章 长公主思思
莲准没有出声,和凤紫泯保持默契的沉默着,给云裳消化这些消息的时间。他知道,云裳平时聪颖,在朝政上也不可谓不用心,可对于这些湮没在皇城阴影下的内幕,她从来采取的是避之犹恐不及的态度。
今天他的消息,这些暗示,甚至足以冲击云裳长久以来奋斗的目标,精神的支柱……她为之痛彻心扉的“未来”的陆慎的“无辜被戮”,其实只是皇位的争夺,兄弟的相残?!而她为之付出的……包括约束自己的感情,扶持陆慎的势力,在这样的背景内幕面前,也许根本就无法改变任何事;甚至,反而将陆慎更快的推到了凤紫泯的面前,使这一对皇家兄弟的碰撞,避无可避!
这样静默中微微颤抖的云裳,实在脆弱得让人心疼。莲准心底深深叹息着,唯有将怀中佳人拥得更紧一些,通过这样肢体的接触,传递温暖,传递自己在她身边的信息。
这些东西,他原本是想要瞒着云裳的,至少是要瞒得尽可能久一些……大病初愈的爱人,阴冷幽寒的密室,段南风的新生,这样的时机、的点,实在不适合谈论这些。然而,凤紫泯的忽然出现,打乱了他的部署,也迫使他不得不亲自来叙述其中关键,尽可能减少这些信息对云裳的冲击力。
若是能够选择,他实在是更愿意由自己来面对这些人性中阴暗的一面;而云裳,则适合单纯的飞扬在朝廷的舞台,即使是混足政治,也要沐浴在阳光下。
如此静默良久,凤紫泯方才问道:“楼卿,你明白了么?”
“明白了。”云裳的声音幽幽的,仿佛从很遥远的的方传来。
“既然如此,想来方才陛下责问莲准都指挥使私藏传位密诏,也只是你们两人合演的一场戏码了?”
她这带着嘲讽的语气一出,凤紫泯立觉尴尬;倒是莲准却微微欣喜起来:云裳能够这样问,正说明她已将前因后果理顺,并迅速找出了其中关键;完全没有被突兀的消息击倒。
“云裳,你也知道,陆少将军身为先帝皇子,这身份何等重要,怎可轻易确认?陛下若不是存了兄弟相认的心思,又怎会如此试探?”
“是试探么?”云裳坐正身子,试图离开莲准的怀抱,却被他紧紧控制住,也只得由他,“想必陛下来之前,已将密诏的事透漏给了“该知道”的那些人了吧?陆少将军准备换防,手中控制了多少兵马?陛下带来的人与羽林禁卫军火并的故事有没有假戏真做?甚至陛下困在密室里这件事都是安排好的吧?打算在这里住上几天?早早告知了臣,臣也好早做准备!”
“楼卿……”面对这样的诘问,凤紫泯却是呐呐无言。
“真的没有看出来,我大凤朝朝的皇帝陛下和羽林禁卫军都指挥使大人,颇有演戏的天分呢……”云裳讽意十足,“只是,浪费在下臣的面前太可惜了些。陛下开始的时候没打算让臣知道实情吧?怎么后来改了主意了?!”
“云裳!”莲准也严肃起来,一字一句的,“陛下和我,没有在你的面前演戏。”
“是的。没有演戏。”凤紫泯也恢复了镇静,叹息一声,语调坚定,“依照之前孤和莲准都指挥使商定的,是要再观察皇兄一段时日,然后将这个机会留在御驾返京之时,那时朝廷上下应该已经传开了密诏的事情,而孤找个理由,陷身敌手,或是,如今日这般忽然失踪;那便可以轻易试探出皇兄心思。如今,却是孤私自将计划提前了……所以孤说后悔。悔在对谢卿的不信任。”
对莲准不信任?是私自将计划提前,还是想要假戏真做处置了羽林禁卫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