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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的有条不紊,随着她的解析,楼铎一双眼睛渐渐放出光亮,先前的一片阴霾全部化作尘嚣,又听云裳接着说,“既能免于战乱之祸,又能得到一处意料之外的好处,如果父亲是苍梧国主,父亲会如何选择?”
楼铎仔细的琢磨了一回云裳说的话,又用笔尖在地图上圈画了几处,微微点了点头。云裳心里的一颗石头这才渐渐的落了地,至少,他将自己说的话听进去了。
然而,就在云裳刚刚放松下来之后,楼铎看着她的眼神儿却忽然变了。
也许她低估了对面这个年过花甲的男人,他是当朝首府,一品的丞相,自己处心积虑的图谋他会不会已经……
他那锐利得如同鹰隼一般的双眸落在她的双眼之上,云裳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盯着,只觉得手心里的冷汗越发的多了,滑溜得几乎要握不住一直藏在袖子里的拳头。
大概一袋烟的时间过去,楼铎才重新将视线放在了那张地图上,“云裳。”
“在。”云裳觉得自己的声音都是那么的干涩。
楼铎负着双手往旁边踱了几步,停下来,这一次却没有看着她的眼,“你这个提议很好,我明日上朝之时,会上奏朝廷,许你褒奖。”
云裳上前一步,“父亲以为云裳是想要功名利禄?”
“不然如何?你深夜到此,剖析时弊,所言有理有据,如若能解决此番和瀚海国的争端,难道不是大功一件?”楼铎说着说着语气也松缓了下来,“我大凤朝国风开化,女子既可出仕,也可居高官,现在的皇后,便是从前的丞相。”
云裳听得十分惊讶,在她的印象里,古代的女子都是要三从四德,不可随意抛头露面,讲求的是女子无才便是德,除了武瞾当权的时候,她还从未听说过有女子可随意出仕为官之说。
楼铎见她一愣,便挥了挥手,“夜深了,回去休息吧。”
云裳眨了眨眼,表露出一点惊讶来,“父亲以为云裳今天来,是为了向父亲求取功名利禄?”
楼铎眉心一皱。
云裳接着说,语气十分恳切,“天下人为天下利,这话不假,可是女儿却没有这样大的志气,既不想出仕,更不愿为官,云裳今日对父亲说这些话,实是为了为父亲分忧,若一定要说女儿的私心的话,倒也不是没有。”
楼铎等着她接着说下去。
云裳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出来,似乎是终于说出了自己心中的夙愿一般的如释重负,“云裳在扬州乡下粗野惯了,一时之间很难适应相府里的森严规矩,云裳想要搬到别院去住。还请父亲俯允。”
这次换楼铎一愣,他没想到云裳说了这么半天只是为了要搬出相府。
“此事我考虑之后再回复你。”楼铎随口回答。
云裳敛衽为礼,“还请父亲早些休息,云裳告退了。”
一直到走出书房,走进斑驳的竹影之中,云裳才松开了自己一直攥着的拳头,低头一看几个深深的指甲印记落在了沁满了汗水的掌心之上。她不由得苦笑一声,这万里长城第一步已经这样艰难,已经这样考验她的心智,那么接下来的路,她是否要走得更加艰难?抬头望月,月光如水般倾泻而下,缓缓的笼罩在她的全身,云裳只感觉说不出的沁凉舒润,她找了一块摸起来还很平滑的假山石,将衣衫合拢了下,就躺了上去。
心中放松的云裳不大一会儿就迷糊了起来,就在她快要入睡的时候,她隐约听见有悉悉索索的人声传来,高墙深院之中的密谈她最是不想理会,然而这密谈的内容,却不得不让她涌上来的困意荡然无存。
第十三章 话语生干戈
假山后,树荫之下,在一片黑得根本不能分辨出手指的地方,隐隐有人声传来。
“那边来了消息,如果咱们这一次能说服相爷听从那边的命令的话,夫人,四少爷就是瀚海国的重臣,到时候您,还有三小姐都少不了锦衣玉食。”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兴奋的说着。
另一人似乎沉吟了很久,才低低的问道,“他们……可有说过事后如何待老爷?”
那人立马送上一颗定心丸,“这个夫人尽管放心,奴婢已经和大人说好,若是能一举成功,他们也将拜相爷为丞相,绝对不会做过河拆桥之事。”
“如此……容我再想一想……”说是要在思考一番,然而她的声音,云裳听得出来,这个人已经开始动摇了。
“夫人您也看到了,新来的这个小妮子可是威风的紧,如果您再不为云钰少爷和云霓小姐早作打算的话,只怕这相府早晚要称为他们三个兄妹的天下。到那个时候,哪里还有您和两位小主的容身之处啊。”
两人又低低的说了些什么,声音更低沉了些许,让她听不清楚。不过,有了之前说的那些话,云裳就已经汗湿了夹背,只觉得自己从脚底下开始往上冒凉气。
那两个人,虽然她没有正面看到她们的面容,但是从她们交谈的内容之中,云裳已经可以大致断定这两个人的身份。
待细细听得她二人的脚步声已经完全离去,云裳才翻身坐了起来,长嘘一口气,似乎是要肺里所有的气都排空一样,过了好久云裳才抚着自己的胸口缓过神儿来,颤巍巍的扶着身旁的苍翠青竹,一步步挨到自己的倾芙园。
倾芙园也是挺大的一片园子,身背后有黑影不断的来回交叠,云裳走得快它也快,云裳走得慢,它也走得慢,头顶上黑影斑驳,探出来的竹叶偶尔擦过她的脖颈,凉凉的,似乎还带着露水,让她不寒而栗。
云裳越走脚步越快,那身背后就传来沙沙的鞋底和沙石摩擦的声音……一路往倾芙园的住屋过去,云裳最后几乎奔跑了起来。住屋之内,一灯如豆,屋里来来回回有人踱步的身影在纱窗前来回晃荡,云裳一见心里顿时大喜,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台阶,手掌刚刚摸到门板上的时候,自己的肩膀上就是一沉。
云裳倒吸一口冷气心里惊惧以及。脚底下一滑,掌控不住平衡的身体就往后倒了过去,被一直有力的手稳稳托住,随后就是一声儒雅的轻笑从耳边传来。
“没成想你胆子这样小。”
云裳白眼乱翻,废话,这大半夜的她又刚干了坏事回来,当然是要吓一跳了!她心里这样想着也没顾得上仔细看身后的人,就随口答了一句,“你大半夜的不睡觉就是专门来吓唬我的吗?”
那人微微一愣,又是笑了一声,“这样子说话还差不多像是你自己了。”
云裳的身体抖了一抖,暗想自己真是昏了头,万一要是自己说错了话,暴露了身份,这岂不是要……
“小姐!”
门外的说话声惊动了屋里的人,香香赶紧打开了门,一看也愣了一下,回来的不止有小姐,还有四少爷。
云裳拍了拍香香,“别光愣着,去烧开水给四少爷泡茶。”
香香含含糊糊的答了一声,将二人让进了房间,自己则出去到小厨房去给她们准备夜宵和茶水。
兄妹二人一前一后进了住屋,云钰是第一次进来,忍不住将这里细细打量一番,却见这里到处都是原先摆设的模样,挂着的是前朝留下的山水字画,摆放着的是一对落地一人高的大花瓶,上面鎏金的錾着一行“竹报平安,花开富贵。”房间朴素的并不适合她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来住。
看罢多时,云钰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这房间不管怎么看,都显得有点干净的过分了。
云裳此时已经定了心神下来,看他脸上的神色就猜到了八九,弯了弯嘴角。云钰看她神情如此,也就没说话。一时之间两人同时都保持了沉静。香香终于端着茶点跑进来打破了这诡异的安静。
“四少爷,天这么晚了,您怎么到这里来了呢?”还是香香比较心直口快一点。云裳叹了口气,有的时候,有香香在真的挺好。
云钰笑了下,“今儿晚上我是有一场诗会,一群文人凑在一起无非就是互相攀比,又酒气熏天,我呆着浑身不舒服,索性就回来,正好路过你这里,就进来看看。”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儿,接过了香香递上来的茶水,放在一边,“只是没想到,吓了你一跳。是我的不是,给你赔礼了。”
云裳有点不好意思的用手揉了揉鼻子,“我也没责备你的意思,不过吓一跳倒是真的。”
瞧她这副窘迫的样子,云钰反倒笑了下,将茶水端到唇边,还没入口,就皱了眉头,“这是府里配给你的茶叶?”
香香抢先答了一句,“是。前日刚从艾管事那里领来的。”
云钰看了看拿起来甘之如饴的喝着的云裳,眉头更皱,“你……对茶道可有研究?”
云裳刚刚和楼铎费了一番唇舌,又跑了一路,看见了茶水正好是如同久旱逢甘霖一般,一口气喝干了茶才顾得上回答云钰的话。
“呼。”云裳吐了一口气,只觉得心中畅快了许多,索性就说,“我对茶道的确是不怎么讲求,不过再没研究也喝得出这是沉年的单瓣茉莉,而且至少沉积了两年的时间。”
云钰皱着眉喝了一口茶,“的确。”他好奇的看着云裳,“没成想,你这样懂茶,我那里总有些朋友来送茶品,我一人也喝不过来,改日你去我那里坐坐,一起品品。也省的那些人哄弄我。”
云裳笑了笑,把散乱的头发放到耳边一侧,半是调侃的说,“四哥这么个剔透伶俐的心思,又嘴巴甜,以后不知道要迷倒多少京城的姑娘了。”
云钰从腰上取下折扇,随手扇了扇,爽朗的笑道,“你说的不错,可惜我这个人最不喜欢胭脂气,要是谁家有好字好画让我去观赏观赏,那才是再好不过。”
这个人生性如此的洒脱不羁,倒是很对的上她的胃口,她展颜一笑,竟把对面的云钰看的有些发傻,叹了一口气拱了拱手,“唉,若说起来,只怕以后要为云裳你神魂颠倒的男人才是多的不胜枚举。”
香香一脸得意的赶紧说,“我也是这么想,原只是这样想着玩儿的,没成想,四少爷竟也是这样想的。”
云裳心里痛快了许多,低下头去添茶的时候猛然想到先前在花园子里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