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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艺萱站在窗边,妇人笑着走过来:“想出来看看么?”
艺萱颔首,她拉开门走进院子里。看着她们合力捞出染缸里已染好色的布匹晾晒在高高搭起的架子上。
“接下来我们要染蓝色的哦。”妇人一面招呼着,一面抱起白布走向蓝色染缸。“染布是很有意思的事情,只要你喜欢,你就能染出不同的色泽。”
看着一匹白布渐渐浸染成蓝色,艺萱心里突然有些触动。这段日子以来,她似乎将自己浸泡在悲苦哀愁之中太久太久,久的都忘记去看看周遭其他的事物。如今,自己既然已做出选择,也许是时候给自己的人生重新浸染一种新的色彩了。
就在这一刻,艺萱决定先留在这里,她想也许她在这里不仅可以学会染布,还能学会怎样去继续自己的人生。
收留艺萱的妇人自称荣李氏,因她的闺名海兰,艺萱便同布庄里帮工的其他人一样尊她一声兰姨。
在这里艺萱也有了新的名字和新的身份,开始了一段全新的生活。
她告诉所有人她的名字——云娘。
云。。。娘、云…娘——卫卓云的娘子,这是多么美好的祈愿。可惜的是,这也是她永远也无法得偿的心愿吧!
荣李氏的布庄规模不大,前院辟为绣房,后院用来染布。这本是她夫家的产业,曾几何时,荣李氏也曾有过夫唱妇随,举案齐眉的和美日子。十五年前,她的夫君远赴异地拓展商路,却不幸被盗匪劫杀,自此天人永隔。自其夫君逝去后荣李氏守节寡居,凭一己之力苦苦支撑起这小小的布庄。或许对这个女子而言这布庄不仅仅是她赖以糊口维生的手段,还寄托了她对亡故夫君的思念之情。
兰怡布庄里有三个女工——小夏、凡珍和沐英,她们都是本镇人,每天早起就来劳作,日暮时分归家。
毕竟年纪相当,不到两月,艺萱与布庄里的女工们渐渐熟稔,渐渐生出情谊,结成伙伴。彼时,她每日绣花染布,照顾兰姨,日子倒也舒心自在起来。虽然午夜梦回时,心里免不了苦楚难耐,到底这伤痛慢慢被时间所治疗。
如果不是那天踏足醉兴园,艺萱也以为自己早就从爱的苦海里挣脱,她已经忘记了从前,忘记了情仇,忘记了他。
直到那些被她刻意回避,刻意掩盖的往事遇到可以突破的缺口,以铺天盖地的力量将她抛入曾今的伤悲之中。
尽管中间隔了半载时光海,此刻想起来她当时有多伤悲而今便依然那样伤悲!她当时有多绝望而今便依然那样绝望!
艺萱恍然觉悟,原来那一切她从未忘却,而是早就融在她的血肉里!只是她不敢正视而已!
如果可以预知,林艺萱宁愿自己从未踏足这个戳破她安宁假象的醉兴园。
如果可以,她宁可一直这样欺骗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诸位看官,阿躲很想知道,文中的人物你会喜欢谁?
☆、三十八
那时已是六月的光景,红粉相间的夹竹桃花在枝头开的热热闹闹。整个铁梅镇走进了一年之中最生机勃勃的季节。
醉兴园的老板娘要嫁女儿,婚期定在七月十八。老板夫妇特地在兰怡布庄预定了许多色泽艳丽的布匹做嫁妆,同时也将新娘子大婚当日要穿的喜服交由她们绣制。
十五日为期,届时交货。本来该由兰姨亲自前去交涉的,可她因前一夜起来小解时不慎摔了一跤,脚踝红肿无法下地更不宜行走,艺萱只得奉命前往醉兴园交货。
艺萱来到铁梅镇的时日已不短,然而因她的性子安静得有些孤僻,平日极少出门。就连醉兴园这个地方虽然兰姨再三嘱咐交代,她还是问了两次人才顺利找到。
醉兴园是铁梅镇上最大的客栈,这里衣食住娱一应俱全。深谙经营之道的老板夫妇为招揽客人,园子里每天安排了一台戏、一场书,间或还有远来的艺人歌舞助兴,是以一年四季就属醉兴园生意最是红火,老板夫妇自然也赚得盆满钵满。
在小二的带领下,艺萱穿过大堂来到后院,此时正值午饭时间,老板夫妇都忙得不可开交,抽身无暇。小二领她到廊下暂侯,颇会为人的老板娘还特地交代小二给她供些茶水点心。
艺萱自觉来的不是时候,也不好前去催促,只得安下心来,倚坐在回廊上斟了一杯茶,慢慢喝着,静静等候。
六月的阳光至头顶照下来,映得她手里的喜服格外耀眼夺目,赤红的一片似乎要在她手上燃烧起来。喜服的做工很精致,在领口和袖口都用流金线绣着吉祥如意的图案,那种针法叫做拉锁绣,是由兰姨亲自传授与她的新技艺。
艺萱看着喜服,心里突然冒出一个恍惚的念头——云娘啊云娘,你若真是他的新娘时,该穿着怎样的礼服?该是怎样的光景呢?她正抱着喜服呆呆出神,耳边猛然传来一声:“话说卫卓云带领三万大军——”
卫!卓!云!
这三个字入耳,艺萱惊吓地猛然站起,眼神惊惶地四下打量。
前厅,说书先生的声浪清晰的传来,一字一句钻进她的耳中:“那龙隐山一战真是惊天地泣鬼神,二皇子与今上困厄多日形势日危,当是时三皇子卫卓云带领手下雄兵,千里奔波前去勤王。。。。。。”
说书先生的声音不大却一下一下敲得她脑中生疼。虽然隔了五个月零十三天,卫卓云这个名字突然传入耳中仍不啻于一记惊雷当头炸响,顷刻间炸碎了她面上维持许久的平静安宁,炸翻了她心底深处的情丝万缕。
五个月零十三天。。。。她居然将离开他的日子记得这样清晰,一惊之下艺萱转为一悲,明明以为自己已经放下了啊,却原来并非如此!
难道是因为这一次,她拥有过更多的属于他和她之间的记忆吗?
艺萱呆呆地站住,说书先生后头说的什么她全没听进去。方才微风一刮,廊院里的几片夹竹桃花瓣似乎随风跌进她的眼里,她觉得眼睛酸疼,不知不觉地竟浮起一层薄薄的泪意。
醉兴园的老板娘李曼雪是一个泼辣爽利的女子,她忙完事情赶去回廊下验货时,看见那个送喜服过来的小女子在怔怔发呆。
阳光花影下,她一张脸虽然有些微微的浮肿,看着却清丽脱俗。她不知道她在想什么,那样专注而投入。她唤了她三声,她都没有应答。
李曼雪不禁又好气又好笑,就算是张先生说书说的精彩也不至于这样吸引她吧。她伸手在她眼前晃了几晃:“姑娘快回神了,这是听书听得入迷了?”
艺萱陡然惊醒,看着对面的人,她面上一红,忙福身见礼:“云娘失仪,请见谅。”
李曼雪不以为意地笑着抖开她递过来的喜服,颠来倒去地看了许久,赞道:“果然是铁梅镇上最好的手艺,做的处处精致。云娘,你去转告海兰,这喜服我很满意,明天来选布匹时再将银两一并结算。”
艺萱颔首:“是。”
见她依然一副神思恍惚的摸样,李曼雪笑道:“今日说书的是新来的张先生。我倒没觉得张先生的书有这般精彩,不过他每日此时必会开讲的,姑娘若是喜欢就常来听听也无妨。姑娘且宽坐,我把喜服给闺女送去,看看她可中意。”
李曼雪一走,林艺萱立刻跌回自己的伤感里。
前厅,张先生正绘声绘色地描述龙隐山上那场手足相残、血流成河的战事。
卫卓云这个名字随着张先生的讲述一遍一遍呼啸着抵达她的耳畔,震荡得她的整个世界都在颤抖。
她与他之间的第一次分别,那一切的思念和回忆都隔着迷雾,隔着心与心的距离,既不真实也不确定。而这一次,爱的欢乐和悲哀都那样清晰——银杏树上十指紧扣的依偎,额间落下的默默亲吻,枕畔的细语轻言以及他温暖满溢的胸膛。。。。这美好的一切在听见他名字的一瞬间化为绵密的锋芒,细密地扎进她的血里、肉里、心里。。。。。。
原来不管隔着多远的距离,隔着多久的时间,他到底是她痛苦的根源,有时使她哭泣,有时又莫名的让她甜蜜。悲欢人生里,她甘心缀饮并九死不悔的竟是这一杯他亲手为她酿造的相思的毒酒。
人生若只如初见,他仍是那睥眯天下的王者,她仍做她的闺阁佳丽,英雄美人两不相侵。没有开始,也就没有结束,没有情感的交集,也就不会品尝到爱而不得的疼痛。
看着一脸凄然走进门来的林艺萱,李海兰微微一怔,她安排她去送喜服,本意是想让她借机散散心。可她怎么会散出这幅失魂落魄的神情。
未容她出声询问,艺萱已虚弱地一笑:“兰姨,我有些累了,先回房歇一歇。”
看着她落寞的身影,李海兰若有所悟。在铁梅镇的这些时日,这女子在人前总是淡然清冷,绝口不提过往诸事。但是作为过来人,李海兰知道越是说不出口的才越是真正的痛!
她偷眼望去,那个自称要歇息的女子其实是坐在床沿上对着某处发呆,她那痛心入骨的忧伤让李海兰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艺萱已经许久没有这样黯然神伤过,来到铁梅镇遇到李海兰后,她是诚心诚意的想过要将一切重新开始。
她以为绝口不提与他有关的一切,就可以远离那段因他而来的悲伤。可是当他的名字由别人口中说出,她才知道自己一直在其中疼痛、辗转,从未抽离。
世事早已迁徙,她与他的世界再无交集,可是在那些电闪雷鸣的夜里,她其实是渴求过他的。
然而,除了这样近乎自虐般的思念,她还能怎样?
“云娘,”李海兰突然推门进来,“你想听听我的故事么?”她只是想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为她从自己的困扰里找到一条出路。
尽管艺萱有些不解,兰姨今日怎会生出同她叙旧的想法。但她出于礼貌,还是应答着,抬眼望着她。
李海兰与她并肩而坐,面上泛起一个浅淡而温暖的笑容,这笑容中充斥着回忆的味道,她慢慢讲述起来:“云娘,那时候我也就是你这个岁数吧,我遇见了我的夫君荣广槐,他是那样一个优秀的男子,为人宽厚,心胸宽广。自我们成婚,虽说不得举案齐眉,比翼双飞 。但是他待我一直极好,哪怕后来我因为体质虚弱难以怀有身孕,他也从未厌弃过我。甚至他还为了我,拒绝了婆母要他休妻再娶的决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