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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夜,我水中逃生,在岸边潜藏好久,待那执弩甲士走了才悄悄上岸。
我四处寻找着慕生。
最终我在草丛中找到了他。
慕生的血已经染红了银甲,他的脸色苍白而又惨淡。
慕生,你醒醒,我是岚儿啊!我几近抓狂,一只手捂住他的伤口,另一只手拼命朝着他的手臂。
岚儿,是你吗?慕生缓缓睁开了眼。
慕生,是我!你的岚儿!我的泪水忍不住在眼眶中打转,但我不能伸手去擦,我怕我一松手,慕生就会从我紧抓住他的手下离我而去。
岚儿,看来我要违背我的承诺了,我没法带你去未央宫了!慕生强忍着钻心的疼痛,一字一句地说道。
没事!岚儿可以带你去!你走不动,我就背着你!哪怕天涯海角,我也要带你去!我滚烫的泪水簌簌而落,落在慕生苍白的脸颊上,就像露珠一样晶莹。
傻姑娘!慕生浅浅一笑,轻轻抬起右手,我见状,连忙低下头,将脸庞贴近他的掌心,他的手掌冰冷而又无力。
岚儿,有件事我必须要告诉你!慕生说完这句,眉头一皱,剧烈的咳嗽起来。
慕生,不要说话了,好吗?看着他疼痛难忍的神情,我心中就如刀割一样,万分难受。
不,我必须要告诉你!因为我不说,这世上再也没人告诉你真相了。慕生喘着气,说道。
岚儿,我求你一件事,你答应我好吗?
你说,什么事儿我都答应!
我的父亲就是汉朝重臣傅介子,爵袭义阳侯,也就是弑杀令兄之人。但父亲做人光明磊落,刺杀一事事出有因,我请求你放过他,好吗?慕生说完,又一阵剧烈的咳嗽,随即呕出一大口血。
我心中一阵刺痛,脸上泪如雨飞。
我拼命撕扯着襟前衣衫,想用绸布堵住伤口不停涌出的鲜血,可事实证明,我所作的一切只是徒劳,慕生的脸色愈发暗淡了下去。
我答应你!我什么都答应你!慕生,你别离开我,别离开我!声嘶力竭哭喊着。
慕生嘴角微微露出一丝笑容,但他的掌心却愈发冰冷,最后他的手从我脸上缓缓划落,垂至胸前。
………………
我的双手紧紧握着一把锋利的匕首,而这把匕首正插在我的胸口,深及肺腑。殷红的血一汩汩地涌出,我绝望而又无助。我知道,这是我最后一次看着早春的霸陵柳色,过了这个雪夜,我只能在另一个世界回忆这尘世间的嘈杂了。
柳色如新的霸陵桥边,一场春雪悄然而来,洒落天宇,四际皆白。
而童年记忆中,孔雀河畔的那场雪,也是如此的纷纷洒洒,片片晶莹入梦,恍若隔世。
作者有话要说: 后记
千年后,时光的机器推至1900年,瑞典探险家斯文?赫定发现了楼兰。自此以后,每一次关于楼兰的探险、科考,都注定成为举世瞩目的焦点,有关楼兰的每一次发现都必然炫人眼目。但是百年来的科学探秘和科学发现都是孤立的历史残片,彼此间茫然没有任何联系,一段文明和另一段文明在历史的长河中永远没有交集。
时光的机器推至1980年,有科考队员在罗布泊,发现了掩埋在胡杨林深处的“楼兰美女”。
但是没有人知道,那就是我。
生我养我的楼兰子民,在知道我去世的消息后,将我和我最爱的人——傅慕生,从长安带回,葬于孔雀河边的胡杨林中。
但是,令我愤怒的是,一群穿着怪异的男女,手持利器,将我擅自从长眠千年的地下移至地上,供他们观赏。
我默默地祈求着,盼望有人能将我重新埋葬,让我和我挚爱的人继续回到那亘古不变的梦中,因为只有在梦中,我才能看到长安那场纷纷洒洒的雪花。
此处,摘录台湾女诗人席慕容的诗歌,以作结局:
我的爱人 曾含泪
将我埋葬
用珠玉 用乳香
将我光滑的身躯包裹
再用颤抖的手 将鸟羽
插在我如缎的发上
他轻轻地阖上我的双眼
知道 他是我眼中
最后的形象
把鲜花洒满在我胸前
同时洒落的
还有他的爱和忧伤
夕阳西下
楼兰空自繁华
我的爱人孤独地离去
遗我以亘古的黑暗
和 亘古的甜蜜与悲凄
而我绝不能饶恕你们
这样鲁莽地把我惊醒
曝我于不再相识的荒凉之上
敲碎我 敲碎我
曾那样温柔的心
只有斜阳仍是当日的斜阳 可是
有谁 有谁 有谁
能把我重新埋葬
还我千年旧梦
我应仍是 楼兰的新娘
2015年4月7日
………【药药不吃药】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