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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毫不犹豫的扑过来了吗,即使我变成鬼你都不在意,将心比心,现在你不过是变了样子,你还活着啊,我又为什么要讨厌你呢?你依然可以用这张脸对我笑,打骂我啊。”
邱芷蕙半转过身,拿起桌上弯刀,唰的抽出一半,刀身映出一张左右不对称、且疙疙瘩瘩的怪脸。顾锦书一眨不眨看着她,现在的邱芷蕙平静了许多,似乎已经认命,终于肯吃东西,也不再一味伤害自己,然而每日仍如行尸走肉一般,不出房门,也不同人说话。
她深深吸一口气,合上弯刀,收进袖笼中,然后把手中香囊推过去。
顾锦书愣了一下,笑道:“给我的?”赶紧拿起来看,只见墨绿底子上绣了一头金虎,四只虎爪下分别踩着蜈蚣、蟾蜍和蛇蝎,虎嘴衔一枝艳丽的石榴,头顶还盘旋着一大一小两只银蝙蝠。香囊两头收线穿过琥珀珠子,垂的穗儿则是银色,顾锦书迫不及待解开腰带,把香囊挂绳串进去,和他现在这身石青色的曳撒倒是相得益彰。
顾锦书把玩着香囊,一下子开心极了,他忽然想到什么,脱口道:“啊!这香囊莫非是……你之前做的?特意留到端午送我的?”
邱芷蕙没有否认,眼睛低垂下去,看着地面。
黄昏时分,套好的马车停在顾宅大门前。顾凌章和顾锦书兄弟二人别了家眷出来,前往参加朱冠亭长儿子喜隆的周岁礼。
盐运衙门地处繁华闹市,人来人往,大门正面对着的大街,两头各有一排石基木柱的骑马杈,马车到了这里便不能前行,兄弟俩于是下车步入。
朱府管事候在门口,命家丁领贵宾去合适的位子安置。花厅外正对着朱府之内最大的庭院,有一汪碧莹莹的池水,水中一座假山,今天还特意在半山上搭起了精致考究的戏台,那引路的小厮笑道,今天在上面唱戏的班子是宁王亲赐,跋山涉水从江西过来扬州给小少爷祝寿。此时大约正演到精彩处,众宾客看得津津有味,不住喝彩。
整个朱府挂满灯笼,高高低低,大大小小足有数百盏,情形颇似某年正月,宁王给万岁爷献的那四百盏灯,这些灯为宁王赢得了皇帝的欢心,甚至释出特权,让他的王府重掌卫兵。
朱冠亭迎面而来,他今日穿香色道袍便服,因为天气炎热,胖胖的肚皮上未系腰带和任何饰物,就任它飘着。旁边崔姝儿换了身衣服,穿着官绿色大袖,别一只金镶红玛瑙牡丹对扣,她今年尚不满二十,这身打扮显得老成持重,颇有正妻的派头。
崔姝儿抱着喜隆偎在朱冠亭身边,向顾凌章兄弟二人福了一福,一双眼睛骨碌转着,脸上神情,像是想对他说什么,却又不敢。
朱冠亭笑道:“老弟,你可来了,哟,还有锦书。”
顾凌章随口答应一声,朱冠亭又道:“现在要叫顾千户了才是。人的运势来了真是挡都挡不住,早知道二少爷日后会当上锦衣卫,就该紧赶着巴结!”
他周围的人一阵发笑,朱冠亭指了指花厅方向,道:“外头虽然热闹,可是蚊虫不少,这吹吹打打的也不利于说话,二位还是里面请吧。”
穿过花厅和一个小天井,后面则是一间用作品茶待客的雅室,房门口有山石芭蕉,极为幽静,房中花凳上摆一盆吊兰,香气袭人,正中央是茶桌,朱冠亭指一下椅子,率先坐了。
婢女们进来烧好水沏上茶,朱冠亭挥退,捧起道:“顾千户,邱二小姐现在身体可有好转?”
顾锦书道:“好多了!谢大人记怀。”
“那就好。”朱冠亭浑不在意道,“虽说陈大人是我好友,他的死让我痛心不已,但我绝不相信凶手会是邱二小姐,邱二小姐只会绣花,怎么可能杀人呢?凶手一定另有其人。”
他端起茶盏,不住赞叹:“果然是上品玉片。”又看向顾凌章道,“贤弟,王爷知你嗜茶,这次特意命人送来一盒瑶池玉片,讲明了给你,我都是沾你的光,才分得这一杯,不尝尝么?”
顾凌章低头看去,茶色清碧,叶片舒展,犹如玉鳞,的确难求。他见朱冠亭笑眯眯盯着自己,便笑了笑,举杯喝了,朱冠亭露出笑容,又看向顾锦书。
顾锦书从小到大,喝过好茶无数,瑶池玉片再金贵,在他感觉不过尔尔,还比不上芷蕙给他的桃子,不过正好口干,所以权当解渴,一气饮下半杯。
这时管事过来立在门外毕恭毕敬地道:“大人,开席了。”朱冠亭看了看天色道:“嗯,是时候了。”
庭院里戏班子已经撤去,取而代之的是二十桌酒席。喜隆换上一身红绸衣裳,戴虎头帽子,被奶娘抱着,看起来像是刚在屋里抓完周,手上正把玩一支毛笔。
朱冠亭一边逗他,一边来向宾客敬酒。崔姝儿端着酒壶,跟在朱冠亭身侧,酒盅一空就去添满。
敬到顾家这两兄弟时,崔姝儿手一抖,把酒倒在了朱冠亭虎口,朱冠亭笑道:“在发什么呆,是想老爷回头好好教训你么?”他明明是开玩笑的语气,崔姝儿却一脸不寒而栗神情,低声道着歉,扯过手帕为他擦净。顾凌章看她眼底闪过一抹惊惧,还未来得及看清,她已经退回了朱冠亭身后。
顾锦书不假思索,端起酒来,喝完,坐下去。朱冠亭道:“爽快!”目光投向顾凌章时,顾凌章道:“大人知我滴酒不沾,不如以茶代酒,好么?”
朱冠亭“吔”了一声,怫然道:“贤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平日你说喝茶为兄都可以迁就,但今天是我儿喜隆的大日子,你这个做叔父的,居然喝茶,实在扫兴!不行不行,这一杯你无论如何也要喝!”
顾凌章犹豫之际,顾锦书起身道:“我大哥每日喝药,确实不能碰酒,我替他喝吧。”说完接过酒盅一饮而尽。
朱冠亭笑了笑,不再说什么,绕过他们去敬下一桌,就在转身的那一瞬间,崔姝儿瞪大眼睛,冲顾凌章无声地说了句什么,未等顾凌章看清她的唇形,她已随朱冠亭而去,顾凌章蹙眉反复思量,觉得她那嘴唇动的势态,似乎是说什么东西有毒,加上她那惊惧的神情,顾凌章隐隐担心酒中被人做了手脚,忍不住低声问顾锦书,是否有什么不适。
顾锦书按了按心口:“这里是有些堵。”他看着顾凌章紧皱的眉头笑道,“不过喝酒之前就挺堵的,所以肯定是天气的缘故,大哥不必担心。”
顾凌章望向崔姝儿,她依然跟在朱冠亭身后,添酒赔笑,但不时朝他们这个方向投来一暼,顾凌章心中不祥预感逐渐浓烈,又过了约莫一刻,顾锦书拿筷子夹鱼,鱼肉没送到嘴边就掉在桌上,他自己也恍惚了一下,有些奇怪地看着发木的手指,顾凌章捉起他右手来看,指甲边缘泛出青黑色,果然是中了毒。
顾凌章乍然心惊,当即扶顾锦书起身,顾锦书站立不稳,摇摇晃晃,看起来就像是寻常醉酒。顾凌章抬起他一条胳膊架在肩上,向朱冠亭告辞,朱冠亭未加挽留,笑眯眯地让管家把他们送到门外。
才上马车,顾锦书就呕出一口血,脸色苍白地倒在顾凌章肩上,艰难地问了句:“是……酒吗?”
顾凌章看着他,点了点头,忙道:“没事,方实昭给我的药丸,我放在家里了,只要撑到回家,你就没事了。”他掀起帘子,催促车夫道:“再快一些!”
盐运衙门距离顾家不过两条街,穿过东关,再沿运河闲步走上一会儿便到地方,而此时却显得那般遥不可及。顾凌章紧紧握住顾锦书的手,不停与他说话,随着他应声的次数越来越少,声音越来越低,顾凌章的心渐渐下沉,他拍着顾锦书的脸大声道:“锦书!别睡!醒一醒!芷蕙在家等你,你很快就可以见到她了——你不能死,听见没?!”
顾锦书头软软地垂在他胸前,生气全无,顾凌章一阵惶然,他从没有喜欢过这个弟弟,平日里更是看他横竖不顺眼,可是真到了锦书在他怀中死去的那一刻,他心里却疼得难受,喘不过气,仿佛自己身体里的一部分东西也将跟着消逝。
车夫翻身跳下车道:“大少爷,到了!到了!”
顾凌章回过神,疾声道:“快背他进去找方大夫,我去拿药!”
他冲进书房找到那只小盒,打开一看,缠着金丝的蜡丸稳稳拴在锦缎上,他一把扯起来,就往外跑。
顾锦书被安置于床上,双目闭合,牙关紧咬,脸色苍白如纸,唇角一道干涸的血渍触目惊心。方实昭按脉细细探觉一番,慢慢皱起眉头。
顾凌章拿着百海丸冲入房内,蜡壳已经被他剥去,只剩黑色膏身,他正要喂顾锦书,方实昭突然抓住他的手腕。
顾凌章一怔,急道:“怎么,他死了吗?”
方实昭道:“还有口气,但……”
顾凌章更为焦急:“但是什么,你不是说只要在断气以前服下即可化去毒性的?难道锦书这毒不能解?”
方实昭道:“这毒蹊跷,你跟我过来。”
他把顾凌章拉到隔断另一边,低声问:“锦书是怎么中毒的?”
顾凌章道:“朱冠亭在酒里下毒。”
方实昭摇头:“不对。”
“不对?”顾凌章看他神色,不由讶异。方实昭又道:“此毒名为幽亡,是海外一种别名幽亡藤的藤蔓,它与其他带有香气的花草伴生,被寄生的植物便有剧毒,且与原来的样子无异,宫中曾有位妃嫔因进食和它长在一起的香瓜而丧命——这毒本身气味分明,是不可能单独下在酒里的。”
顾凌章攥着药丸,想起那盒瑶池玉片,愣了愣道:“如果,它和茶树长在一起呢?”
“那带毒的便是茶叶了。”方实昭道,盯着顾凌章双眼问,“你也喝了朱府的茶?”
“可是我没事。”
“发作要个把时辰,锦书喝了酒,又是习武之人,血流运行比你快得多,毒性自然蔓延得更为迅疾。”方实昭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的顾锦书,压低声音道,“他中毒已深,而你还未发作,我只是提醒你,把百海丸留给自己,你活下去的可能性会比他大。”
顾凌章又是一怔。
这时阮春临进来,邱若蘅和顾沁文扶着她,还未走到床前便已泣不成声,她扑在顾锦书身上,摇着他哭道:“锦书,你睁眼看看,太奶奶来了!这是怎么回事,出去时还是好好的,有说有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