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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齐宣置若罔闻,把筷子递过来道:“大少爷,尝尝看。”
顾凌章扬手将托盘掀翻在地,盘中一只醋碟泼在顾齐宣衣襟上,而碎瓷片则散落得到处都是。
顾齐宣惋惜地看一眼地面:“大少爷,何必呢?真相是什么也好,都过去十几年了。”
顾凌章手撑床柱,阖眼喘息,简单几个动作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他淡淡道:“全都出去。”
邱若蘅把一碗莹碧色的藕叶粥放在托盘里,亲自端来顾凌章病榻前,她跨进门站在屋子中央,看着满地的碎瓷残渣,一时无所适从。
顾凌章背对她侧身躺着。
邱若蘅声音尽量放轻柔,小心翼翼地开口:“是不是不合胃口?怪我忘了问你口味是偏淡还是咸,要不,我……我重新做?叫丫头们来收拾一下吧。”
顾凌章没有反应,邱若蘅迟疑一下,转身。
他突然道:“不要。”
邱若蘅愣愣地回头,她不确定刚才那一声是顾凌章发出。
可是他又没有反应了,她只好放下粥,轻轻走到床畔:“相公,你说什么?”
许久,他闷闷的道:“不要收拾。”
邱若蘅满心疑惑,为什么?她试探着把手放在被子上,才发觉他在发抖。
邱若蘅大惊,以为他的病有什么反复,忙把被子一扯,急急道:“孔大夫不是才看过吗,怎么——”
顾凌章蜷缩着身子,眼睛紧紧闭住,却仍有泪水不断溢出,洇湿了睫毛,他的发抖乃是因为要极力克制着不发出半点声音。
邱若蘅愣在那里,半天才找回自己的神智,当她意识到顾凌章居然病到哭了时,突然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不由柔声哄他:“怎么了,很难受吗?”
她相公对这个问题自然是不会回应的,邱若蘅把手放在他肩头,感觉他抖得厉害,于是从后方抱住他道:“如果哭出来会舒服点,那就哭吧,反正下人们都在外面,远远的,听不到的。”
这种事情真是好久没有经历了,记忆中,似乎……芷蕙从十二岁起就不会因为生病哭了。邱若蘅嘴角扬起,手指轻抚着顾凌章耳后,此刻她的相公像个小孩子,还挺可爱的。
“好点了吗?”她轻声问。
“大少爷,少奶奶,药好了——”银秀在外间,隔着屏风提高了嗓门喊。
“知道了。”邱若蘅要起来,却感觉顾凌章一颤,便拍拍他说,“放心,不让她们进来。”
顾凌章听见她压低声音说话,模糊不清的只字片语传来:“你们都去忙吧,这里交给我。”然后是关门声。
邱若蘅用勺子搅着药汁边回返来,咋舌道:“怎么闻起来更苦了,这个喝完还怎么会有胃口。相公,快起来喝药。”
顾凌章不动,邱若蘅轻笑道:“乖啦。”把他扶起来靠在床柱上,然后往他嘴里塞了一粒东西。
他舌尖一顶,甜味……是饴糖?
邱若蘅笑道:“我知道你们习惯喝完药再含蜜饯干果什么的,不过,我觉得把糖压在舌头下面,这样喝药感觉就没那么苦了。”
她舀了一勺药,送到顾凌章唇边,他却不肯张嘴。
她等了又等,他只是看着她,像在发呆,又像在沉思。她用哄小孩子的语气哄道:“乖,真的不苦,你试下嘛。”
看到顾凌章垂下眼,微微张开嘴含住汤勺,邱若蘅大为讶异,她怎么也没想到对付小孩子的这招居然可以用在他身上,还百试百爽!简直不可思议!
喂完药,她端起粥,继续用那种口吻道:“你尝一口,然后告诉我是咸了还是淡了,稀了还是稠了,然后我去重做。”
顾凌章喝了一口。
“怎么样?”
他淡淡道:“很好。”
“是吗?可惜放凉了。”
“这个天喝正好。”
邱若蘅想了想,觉得应该关系不大,便点点头,笑着边喂边说:“这才对嘛,乖乖喝药,多吃东西,就会好得快,哦,对了,还有多多休息!”
顾凌章道:“你很会照顾别人。”
邱若蘅笑了笑,默认了,突然想到什么,笑意加深道:“照顾人可能是我除了刺绣之外最擅长的事了,所以我们能做夫妻,应该是上天要我来照顾你,是命中赐给的缘分吧!”
顾凌章愣住。
半晌,喃喃自语:“缘分?”
邱若蘅笑道:“世间万物,皆因缘而生嘛。”
顾凌章下意识接话道:“……缘聚则物在,缘散则物灭。”
邱若蘅眨了眨眼,意外地笑道:“没想到,原来你也喜欢听佛参禅?”
他不喜欢。但怎么会脱口而出?略加回忆,才想起这是顾锦书所说。
邱若蘅道:“相公,你答应我一件事好吗?”
顾凌章问:“什么?”
“你先答应嘛,绝对不难的。”
“你先说是什么事。”
哎,变回大人了……邱若蘅不禁怀念他听话的状态。“以后不舒服要马上告诉我,更不许在书房过夜,第二天还出去办事。我听孔大夫说,你这次真是凶险呢,吓坏我了。”
顾凌章淡淡一笑,邱若蘅拽着他袖子扯了扯,脸上泛起期待神色:“你答应了?”
他清楚他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做到,却身不由己应了声:“嗯。”
、第九章
第九章
顾凌章这一病,把归宁的日子足足延后了半个月。
邱澍在这短短十几天里憔悴许多,他满心愧疚,对死去的夫人,更是对邱若蘅,自己竟糊里糊涂让女儿嫁给一个病入膏肓的男人,让她随时陷入守寡的危机,邱澍觉得自己简直不配活在世上,若不是还有一个女儿要他挂心,只怕已经一根裤带去了地府。
“大哥,下车小心,要不要扶你?”
“滚开。”
“那我去帮忙搬东西。”
得以陪同前来的顾锦书因为头一次有机会在邱家登堂入室,开心得不得了。
吱呀一声,门开了,邱芷蕙带着一个新面孔的丫头迎出来,那真是亭亭玉立,身如娇柳,但是脸色很不好看,像母夜叉。
“芷蕙!”顾锦书丢下箱子,兴奋地挥手。
邱芷蕙看也不看他,阴沉着脸走过来挽住邱若蘅。“姐姐,我们进去。”
邱若蘅笑道:“等很久了吧?”
邱芷蕙对着朝思暮想的姐姐,没有办法不高兴,那张脸绷了一会就绷不住了,撒娇道:“何止是很久!”
邱若蘅虽然欢喜,却还没有得意忘形,转头对顾凌章说:“相公,这是小妹芷蕙,芷蕙,快叫人呀。”
邱芷蕙用询问的眼神盯着邱若蘅,邱若蘅明白她的意思,在她耳边悄声道:“相公对我很好!”
真的?邱芷蕙半信半疑,又用审视的眼神盯着顾凌章,许久,才不甘不愿的叫了声:“姐夫。”
顾凌章淡淡回应了一声:“嗯。”
邱芷蕙愕然,盯着他背影嘀咕:“我欠他钱吗?冷冰冰的!”
“不会啊,大哥一向都是这样的。”顾锦书抱着个大箱子在旁边插话,邱芷蕙嫌恶地瞪他一眼,挽起邱若蘅的手进屋。
邱澍的笑容很僵硬,像贴上去的:“听说贤婿前阵子病倒了?可好些了?”
“不碍事,岳父不用这么生分,叫我凌章就好。”
“哦,哦……”
邱澍不知该如何寒暄,顾凌章看向此番带来的礼品,指着手边最近的一盒道:“也不清楚岳父大人喝茶的口味,所以就把想到的都备了一份,咳咳,洞山罗岕,歙州松萝,钱塘龙井……如果都不喜欢,可以去跟货行的曹掌柜说,随时调换。”
“呃,我——”
邱芷蕙打断邱澍:“我们喝茶没那么多穷讲究!不要以为带几两破茶叶就高人一等了!”
顾凌章又道:“听若蘅说,岳父以前很喜欢收集各种造型的麒麟,日前家里当铺收了一对,看着挺可爱的,所以就拿给岳父赏玩。”
邱澍接过盒子一看,差点没打翻,里头躺的是一对墨玉麒麟,每只半个巴掌大小,邱芷蕙看一眼,嗤了声道:“黑不溜秋两块石头?”
邱澍忙呵斥她:“没规矩。”他知道这东西价值连城,赏可以,玩不起,于是合上盖子打算归还,顾凌章没给他这个机会,再度开口:“岳父既是回乡养老,侍弄些花花草草应该是不错的消遣,这两株素华玉冠不知岳父看不看得上眼。”
邱澍实在招架不住了,忙摆手抢过话语权,很诚实地道:“不是看不看得上眼的问题,是我压根就没看过,贤婿……凌章啊,这花长得如此仙灵,若是被我养死了,我不是造孽又是什么,还有这麒麟,这堆古玩字画,这得引来多少大盗啊?我可消受不起!”
邱芷蕙挑衅地冷笑了声,连连点头。
顾凌章困惑道:“会吗?还好吧。只是比一般的石头和花草值钱点、漂亮点,但毕竟还是石头和花草,又不能救命,也只能给人玩玩看看而已,如果没人欣赏,再漂亮又有什么价值呢,芷蕙小妹,你说是吗?”
邱芷蕙一时没反应过来他问的是自己,莫名其妙地想,问我干嘛,而且这话怎么听着别扭?好哇,他是在说本小姐!本小姐得罪他了吗?就算得罪过,他至于夹枪带棒地这么贬低吗?还连个脏字都不带!小心眼!
邱芷蕙气得头顶冒烟,死死瞪着顾凌章,顾凌章视而不见,下巴朝两匹纱绫抬了抬,道:“那是给小妹的。”
“我不要!”邱芷蕙想也不想地拒绝,“我不稀罕!”
“芷蕙!”邱澍脱口呵斥,心道就算对这门婚事再有不满,至少人家很客气,给足面子,己方怎么能失了礼数!
邱芷蕙哼道:“我就是不稀罕,我稀罕的,只怕你给不起!”
顾凌章全无愠色,平静道:“说说看。”
邱芷蕙掰着手指头道:“我只要你给我三个承诺,第一,无论如何不许纳妾!因为你不会娶到比我姐姐更好的娘子!第二,无论如何不许休妻,除非是我姐姐她不愿意跟你过下去了!第三,不许反对我姐姐回娘家,只要她高兴,可以随时回来探望我们和小住!”
顾锦书呵呵笑道:“没问题呀!这些都是应该的!”
然后发现大家齐齐看他,邱芷蕙的尤为鄙夷,看得他不知道自己又说错什么话,便以一串爽朗的笑声来结束了发言。
“怎么样,你给得起吗?”
顾凌章无所谓地笑了笑:“好。”
邱芷蕙愣住了,邱澍也愣住了,连邱若蘅都愣住了。
“你、你再说一遍?”
顾凌章道:“一切随若蘅高兴。”
邱芷蕙情不自禁掐了掐自己的腿,痛得一个激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