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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涟湘端庄地笑了一下:“正准备入宫去陪伴太后,听闻安平殿下最近身体抱恙,她老人家正在烦忧呢。”
一听那人的名号更不得了,芍药灼热的触感似乎还在手中,想起那人似笑非笑的眸子,更觉难受。刘绪咬了咬牙准备开口,却又忽然愣了一下:“小姐刚才说……安平殿下身体抱恙?”他闭门不出已有多日,完全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是啊,连入京觐见的蜀王和赵王都未能召见呢。”
刘绪又是一愣:“什么?蜀王进京了?”
“是啊。”周涟湘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您这消息也忒闭塞了吧?
“多谢小姐告知,在下先行告辞了。”
刘绪未再多言,匆匆告了辞便大步流星地出了首辅府,翻身上马后,扬鞭掣马,直奔宫门。然而却在远远地望见那庄严巍峨的宫墙时,又猛然勒住了马。
他凭什么去探望?既已惜别,又何需再聚?
手中的缰绳蓦然握紧,他郁闷地哼了一声,又默默调头离开。身后宫门方向却在此时忽然传来几声怒斥,他诧异地转头去看,就见两道骑着马的身影快速地朝他的方向飞驰而来。
两人俱是身着玄色朝服,为首的男子似乎很不悦,手中马鞭狠狠抽打着马匹,惹得身下的马哀嚎不断。后面的人明显是在追他,口中还不断呼喊着劝慰之词。
正在疑惑发生了何事,为首之人已经一马当先到了跟前,而后勒马停身,望着他笑了起来:“是庆之啊,好久不见了。”
刘绪看清来人面容,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世子……哦,错了,如今该改口称蜀王殿下了。”
萧靖哈哈大笑,完全不顾好不容易才追上他的赵王萧竛,拍马上前道:“今日被某个爱摆谱的丫头拒之门外,本王正在气头上,却不曾想遇见了旧交。”他凑近拍了一下他的肩头:“既然遇见了,不如一起聚聚吧。”
刘绪朝宫门望了一眼,某个爱摆谱的丫头,莫非是安平殿下?
他抿了抿唇,点头应下。有什么好看的,她既无意,他又何必自作多情?
此时的东宫内,安平正在与齐逊之对弈。
“殿下打算回避到何时?连微臣都看不下去了。”
安平笑了一下,悠闲地落下一子,忽而抬眼看他,说了句不相干的话:“对了,还有几日便是你的生辰了吧?”
“不想这样的小事殿下还记得。”齐逊之故作感动地道:“微臣感激得都要流泪了呢。”
“是么?那你流个泪给本宫瞧瞧啊。”
“……”
“好了,言归正传。”安平丢下棋子,摆了摆手,笑道:“既是堂堂齐少师的生辰,自当宴请诸位大臣、王亲贵胄,好生庆贺一番吧。”
齐逊之眼神微微一闪,明白过来,磨牙道:“连微臣的生辰都要利用,殿下委实让人气愤。”
安平挑挑眉:“别这么说嘛,一切费用由本宫出如何?”
“啊,”齐逊之顿时换了张笑脸:“既然如此,微臣明年的生辰殿下也请随意拿去利用吧。”
“……”
一番打趣之后,齐逊之准备告辞,却又忽听安平问道:“子都,今年生辰之后,你多大了?”
齐逊之顿了一下,抬眼看去,却见她斜倚着软榻,一手支额,眸光暗敛,只盯着面前的棋盘,并未看他。
“殿下贵人多忘事啊,再过两年微臣便到而立之年了。”
“都要而立了啊……”安平终于掀了一下眼皮子:“这样吧,你若是有喜欢的女子,本宫替你做主便是,也该成家了。”
齐逊之微微勾唇,没有做声。
见他沉默不语,安平有些疑惑,稍稍沉思一番,忽而眸光一闪,笑着补充道:“好吧,若你有喜欢的男子,本宫也替你做主便是。”
“……”齐逊之的脸色顿时有些发黑,然而下一刻眼眸一转,忽又露出一丝奸笑:“其实微臣的口味与殿下差不多,不如殿下割爱,将喜欢的美男分一两个与微臣如何?”
“这样啊……”安平无奈地叹了口气,朗声朝外唤道:“双九,你进来。”
圆喜在外干咳了一声:“唔,殿下,他刚刚跑了……”
“……”
正说着,圆喜的声音忽又变得正经起来:“殿下,林逸求见。”
“哦?快请。”林逸前来,定是有正事要禀,安平闻言立即坐正了身子。
很快便有人大步走入殿中,照旧是一袭青衫,气质出众,连行礼都带着一丝放荡不羁。
齐逊之轻轻扫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安平,微微一笑,看来这是个颇受重视的帮手。
安平注意到他的眼神,忍不住笑道:“莫非你看上了林先生?抱歉了子都,别人都行,只有他不可以。”
林逸失笑地摇头,似乎毫不介意自己被拿来打趣。齐逊之面色一僵,但很快又露出一丝笑意,没有多言,只是平平淡淡地行了个礼便转身离去……“殿下这么说,想必是去查了微臣的背景。”待殿中无人,林逸才无奈地笑着说出了自己的猜想。
安平微微一笑,悠然起身,从他身前缓缓踱步而过,长袍曳地,却无半分绮丽之感:“听闻摄政王有一胞姐,封号庆德公主,后突然失踪不见,不过此事并无几人知晓,其后人自然也无人可识,若非那日先生一番投桃报李的指路,本宫也难以识得先生真面目。”
林逸笑着摇了摇头:“微臣没想到殿下的耳目早已遍布天下,如今真是刮目相看了。”
“本宫在外游学的两年可不是用来游山玩水的。”安平在他面前站定,正色道:“事情进展如何?”
“不负殿下厚望。”
“甚好。”安平飒然一笑,凑近他低声道:“不知表叔可有兴趣去见见其他几位亲戚?”
林逸慌忙后退一步,行礼道:“殿下千万莫要如此称呼微臣,微臣担不起,而且……”他顿了顿,叹息道:“微臣系父母收养,与皇室无半点血缘关系。”
安平微微一怔,笑着摇了摇头:“原来如此,罢了,那便不叫了。过几日是子都生辰,先生一同去吧。”
林逸笑着点了一下头:“承蒙殿下不弃,微臣领命。”
齐逊之的办事效率很高,而在安平出钱的前提下,办事效率更是尤其的高,当晚就将请帖送去了赵王府。因为他知道蜀王受赵王力邀,如今就住在赵王府内。
然而蜀王殿下其实很不情愿,起码在刘绪看来是这样。从午后到晚间,三人便围坐在一起饮酒闲聊,但是眼见萧竛对萧靖那黏糊程度,他早已满头冷汗。
“蜀王,尝尝这个吧,本王特地命厨子为你做的呢。”
“……”萧靖无力地叹气:“赵王,本王明日可以搬回自己的府邸么?”
“哎呀,你我兄弟一场,这般见外作甚?”
“不不,本王觉得还是见外些好。”
“……”萧竛委屈地蹲墙角去了。
刘绪悄悄抹汗,西南边境交给这么一位王爷,可真是让人忧心啊……萧靖摇了摇头,开始转换话题:“对了,庆之,本王来京不久便听闻安平打算招你为驸马,可有此事?”
刘绪端着酒盏的手蓦地抖了一下,敛眉垂目,声音染上萧索:“王爷误会了,并无此事。”
“哦?那是好事。”萧靖哼了一声:“这么一位任性骄纵不知天高地厚的公主,可不适合你。”
一边的萧竛赶忙上前打圆场:“哎呀蜀王,千万小心隔墙有耳……”
萧靖冷飕飕一记眼刀扫过,他顿时噤了声,又默默蹲墙角去了。
刘绪闷头饮了口酒,终是忍不住反驳道:“其实安平殿下也并非王爷说得那般不济,接触久了,也就知道她其实只是洒脱随性,为人也很亲和……”
话音止于萧靖的眼神里,一向桀骜的目光忽而变得有些深沉,甚至还微微泛出一丝笑意:“庆之,你莫不是……看上安平了吧?”
“诶?真的真的?”萧竛兴奋地跑过来要听八卦,萧靖重重地咳了一声,他又撅着嘴一边凉快去了。
刘绪端着酒盏的手指紧了紧,仰脖将酒一饮而尽后低声道:“我不知道……”
不是敷衍,是真的迷茫。他明明喜欢的是周小姐,为何如今心中想来想去都是那位轻佻公主,为何?
萧靖一手托腮,一手执杯,低声笑了起来,如今的小辈们,很有趣嘛。
十六章
文渊阁大学士齐简为人一向低调,其长子因腿疾之故,更是低调非常,若非安平殿下招驸马一事,几乎就要被众人遗忘了,可如今这位低调的齐大公子竟然于生辰当日广邀重臣前往齐府庆贺。
早在半月前齐府就开始准备,齐大公子金口大开,所有东西都要用最好的,千万不要省钱。齐府上下莫名其妙,大公子还是头一回这般奢侈。直到安平殿下身边的圆喜公公到齐府走了一趟,他才大为收敛。
生辰当晚,齐逊之陪同父亲亲自在门边迎客,诸位来宾受宠若惊。照理说他完全可以推说腿脚不便而不露面,更何况谁都知道如今他是安平殿下身边的红人。
蜀王和赵王来得时间掐得极好,不早不晚。齐逊之对这二位王爷又留了些心思,毕竟是反王之后,能屹立不倒,自然不会只如表面上那般简单。
几乎与蜀王同时到的是刘绪,一下马车他便与走在前面的蜀王亲切地打了声招呼。齐逊之稍显诧异,他还不知道刘绪与蜀王竟是旧识。
府门前的灯笼高悬,更有数名仆人手执灯盏分立两侧,萧靖金冠束发,眉眼凛然,玄色朝服上的金色暗纹在灯火下若隐若现,更添几分高贵。刘绪一身墨绿华服,织锦绸带,腰悬玉佩,俊逸的眉眼间却稍带愁绪,然而这模样倒反增了几分别样风情。
齐逊之知道他定然还在为安平而失落,本想说些话转换一下他的情绪,却见远处又有人驾车到了,便只好暂时搁下。
然而车帘掀开,却是他没有邀请的林逸。
齐简俯身凑在他耳边低声问道:“这位莫不是那日诗会胜出的林才子?”
“嗯。”齐逊之轻轻颔首,就见林逸已经径自下了车,大步朝他走来。今日倒是难得换了一身新衣,却仍旧是他钟爱的水青色。
“齐大学士有礼,齐大公子有礼,在下不请自来,还望见谅。”刚到近处,他便抬手行礼,姿势说不上多恭谨,但潇洒自不在话下。
齐逊之忽然觉得他这不羁的模样跟安平殿下很像,然而抬眼朝他身后看了一眼,却并未见到那人现身。